0917
陸一偉站在醫(yī)院大門口,焦急地等待著張志遠(yuǎn)的出現(xiàn)。</br> 一個小時后,張志遠(yuǎn)火急火燎趕到了,不等車停穩(wěn),一個大踏步邁了下來,滿頭大汗氣急敗壞地往醫(yī)院里沖。</br> 陸一偉上前一把拉住道:“張書記,你冷靜些,這個時候千萬不能責(zé)怪孩子,她是無辜的。”</br> 張志遠(yuǎn)火冒三丈,不顧形象罵道:“一偉,你別攔我,我非要好好地教訓(xùn)下這個不知好歹的狗東西。才多大點孩子,你瞧瞧她干得什么事,簡直丟死人了!”</br> 張志遠(yuǎn)失去了理智,陸一偉是清醒的,緊緊扣住他的手臂壯著膽子道:“張書記,小楚成了今天這個樣子,難道你沒有責(zé)任嗎?”</br> 一句話,刺到了張志遠(yuǎn)的痛處。只見他雙眼焦慮地站在那里,嘴唇不停地發(fā)抖。</br> 這時,謝玉芬也打著出租車趕到了。下車急匆匆地趕上來就罵罵咧咧道:“張志遠(yuǎn),瞧你女兒干得好事,這下好了,我看你以后怎么做人……”</br> “啪!”不等謝玉芬說完,張志遠(yuǎn)甩給她一個大嘴巴,抬起顫抖的手臂指著道:“謝玉芬,小楚成了今天這個樣子都他媽的是你的錯!”</br> 謝玉芬捂著火辣辣的臉頰,眼淚奪眶而出。委屈地道:“張志遠(yuǎn),你摸著自己的良心問問,小楚長這么大你管過幾天,還不是我一手帶大的?你成天借口忙工作,你忙了個什么,孩子無暇顧及,錢也沒掙著,就成天想著當(dāng)官,這日子沒法過了。”</br> “我早就不想過了。”張志遠(yuǎn)氣憤地道。</br> “好,既然你提出來了,我們馬上離婚!”</br> “離就離,怕你不成。”</br> “好了!”陸一偉見兩人不管孩子反而爭吵起來,大聲一喝道:“現(xiàn)在是你們的事重要,還是小楚的事重要?”</br> 兩人低下頭,沒再說話。</br> “趕緊的,小楚馬上要手術(shù),等著簽字呢。”</br> 三人匆匆趕到手術(shù)室門外,謝玉芬再次放聲痛哭起來,連連道:“作孽啊,作孽啊……”</br> 引產(chǎn)手術(shù)本身是個小手術(shù),不到半個小時就結(jié)束了,但對于孩子來說,這個痛苦將伴隨終生。</br> 病床上,小楚臉色煞白地躺在那里,扭曲的表情讓人看著心疼。當(dāng)她看到父母親后,把頭偏向一邊,咬著牙說了個“滾”字,用被子捂著頭痛哭起來。</br> 謝玉芬撲倒在床上,抱著小楚的頭跟著哭了起來,而張志遠(yuǎn)杵在一邊,神情復(fù)雜,雙臂微垂,雙股不停地顫抖,想要說什么,卻難以啟齒。</br> 小楚突然咆哮起來,坐起來拼命廝打謝玉芬,一邊打一邊罵道:“你們滾,都給我滾,我不想看到你們。”</br> 小楚在短時間內(nèi)發(fā)生如此大的變化,與家庭的成長環(huán)境有直接關(guān)系。父親經(jīng)常不在家,即便是回來都很少過問,更別說交心談心了。而母親雖在身邊,但到省城后應(yīng)酬漸漸多了起來。常常小楚回到家,還不見母親的蹤影,有時候一整晚都不回家。</br> 漸漸地,孤獨、恐懼再次把剛剛愈合的傷口撕裂開,開始瘋狂地報復(fù)。先是輟學(xué),后跟著一些不良青年鬼混到一起,抽煙喝酒打游戲,甚至吸毒。至于經(jīng)濟(jì)來源,張志遠(yuǎn)基本上會按月供需滿足她,如果滿足不了她便找陸一偉開口。她知道陸一偉和父親的關(guān)系,而且會替她保守秘密。</br> 這時,醫(yī)生進(jìn)來了。看到此場景后連忙制止道:“孩子剛做完手術(shù),不能激動,你們先出去吧,等冷靜后再進(jìn)來。”</br> 張志遠(yuǎn)和謝玉芬緩緩?fù)顺霾》浚陂T口的長條椅上不停地唉聲嘆氣。過了一會兒,兩人又開始相互指責(zé),謾罵回蕩在整個樓道里。</br> 涉及家務(wù)事,陸一偉不想插手,但考慮到小楚的情緒,拉著張志遠(yuǎn)走出了樓內(nèi)。</br> 在醫(yī)院的一側(cè),陸一偉掏出煙給張志遠(yuǎn)點上,道:“張書記,我知道有些話不該說,但你們也要考慮下小楚的感受。你們越是這樣,小楚越會恨你們。”</br> “唉!”張志遠(yuǎn)又一聲嘆息,一屁股坐到圍欄上拼命抽煙。過了一會兒道:“一偉,讓你看笑話了,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父親很失敗?”</br> 陸一偉搖搖頭道:“不,你是個好父親,但有時候不懂得與孩子交流溝通。如果你能擠出點時間多陪陪小楚,也許不會出現(xiàn)這樣的事。”</br> 陸一偉的話戳到了張志遠(yuǎn)的痛處,一口氣將煙抽到底,丟到地上狠狠踩滅,又從口袋里掏出煙點上道:“你說得沒錯,我有不可推卸的責(zé)任,我欠她的。可……唉!”</br> 陸一偉安慰道:“張書記,事情既然已經(jīng)發(fā)生了,就應(yīng)該正視這件事。一則是從你們自身找原因,還要從小楚身上找問題。”</br> 張志遠(yuǎn)突然轉(zhuǎn)向陸一偉,抓住手道:“一偉,這事你可得幫幫我,小楚既然第一時間給你打電話,說明信任你,你能幫我開導(dǎo)開導(dǎo)她嗎?”</br> “嗯,可以。”陸一偉道:“當(dāng)務(wù)之急先讓小楚情緒穩(wěn)定再說,至于其他的,隨后再說。”</br> 陸一偉再次走進(jìn)病房后,小楚的情緒比先前稍微緩和。瞪著大眼睛看著陸一偉,充滿了敵意。</br> “騙子!大騙子!你滾!”小楚突然把矛頭對準(zhǔn)了陸一偉。</br> 陸一偉知道她在說什么,坐下來道:“小楚,動手術(shù)是要家屬簽字的,我沒有這個權(quán)力,只好通知你爸媽了。愿意和我談?wù)勑膯幔俊?lt;/br> 小楚的眼神一下子柔弱下來,進(jìn)而變得驚恐,扯著頭發(fā)發(fā)狂,嘴里道:“我不想再回那個冰冷的家了,永遠(yuǎn)不想了。一偉叔,我想見瑾和阿姨,你能幫我把她找來嗎?”</br> “這……”陸一偉一時間不知所措。當(dāng)初小楚犯病時,在夏瑾和的幫助和開導(dǎo)下讓她走出了陰霾,勇敢的面對生活。時隔多年,小楚居然還記得她。</br> 陸一偉倒想把夏瑾和找來,可他也不知道她如今在哪里。難為情地道:“小楚,你瑾和阿姨出國了,可能暫時不會回來。”</br> “不嘛,不嘛!我就要瑾和阿姨,你快給我找去!”小楚一邊說著一邊推著陸一偉。</br> 提及夏瑾和,陸一偉仿佛又回到從前,心情格外沉重。道:“小楚,你聽不聽叔叔的話?”</br> 小楚突然安靜下來,淚眼汪汪地道:“一偉叔,你能帶我走嗎?”</br> “傻孩子,說什么話呢。”陸一偉覺得不可思議,道:“你爸爸媽媽是非常愛你的,只不過他們不善于表達(dá)而已。你能給他們一次機(jī)會嗎?”</br> “不!”小楚的情緒再次激動起來,抓狂道:“我不想再見到他們。”</br> 陸一偉不知道張志遠(yuǎn)家里發(fā)生了什么事,怎么會鬧得這么僵。他不打算再勸說下去,一時半會解不開這個結(jié)。問道:“是誰把你弄成這個樣子的?”</br> 小楚眼神再度恐慌,蜷縮在一個角落不開口。</br> 陸一偉再次追問,小楚才怯怯地道:“是坤哥。”</br> “坤哥是誰,他在哪?”</br> 小楚支支吾吾道:“坤哥是個小混混,經(jīng)常去我們學(xué)校打架,后來拉著我進(jìn)入他的幫會,就住在剛才那個胡同里。”</br> 陸一偉蹭地坐起來,小楚知道他要干嘛,一把抓住手道:“一偉叔,你別去找他。坤哥打架特別厲害,而且手底下有不少手下,你不是他的對手……”</br> 陸一偉不聽,疾步走出病房,和張志遠(yuǎn)道:“張書記,你們先進(jìn)去安慰安慰小楚,我去去就來。”說完,叫上李二毛往來時的那個胡同走去。</br> 陸一偉從小到大很少打架,一直保持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行動準(zhǔn)則。何況到了這個年齡,打架都是小孩子的事。但發(fā)生在小楚身上的這件事,直接觸及他的底線,挑戰(zhàn)他的敏感神經(jīng),必須好好地懲戒一番。</br> 到了胡同口,李二毛四處一打聽,進(jìn)了一個四合院內(nèi)。剛進(jìn)門就聽到屋里嘈雜一片,院子里到處堆滿酒**,狼藉一片。</br> 陸一偉推門進(jìn)去,只見一幫小年輕集聚在一起打牌,他環(huán)顧一周,鷹眼鎖定在一個二十多歲小伙子身上,問道:“誰是坤哥?”</br> 看著對方來者不善,小年輕扔下手中的牌站了起來。那小伙子端坐中間,用挑釁的目光道:“我就是……”</br> 還不等對方說完,陸一偉一個飛腳過去,直接把對方踹到桌子底下。抓住頭發(fā)提溜起來摁倒桌子上,操起一個啤酒**在桌沿上一磕,把鋒利的一面直接插到對方手臂上,頓時鮮血直流。</br> 一套動作下來,陸一偉僅用了十幾秒,把周圍的人都看呆了,包括一旁的李二毛都吃驚萬分,沒想到溫文爾雅的陸一偉還有這一面,著實大開眼界。</br> 陸一偉揪著坤哥的腦袋提溜起來,問道:“知道為什么打你嗎?”</br> “呸!”坤哥還有骨氣,啐了陸一偉一口。</br> “啪!”陸一偉一個巴掌震天響,打得坤哥兩眼發(fā)黑,直冒金星。再次問道:“知道不知道?”</br> 坤哥不說話,陸一偉直接用手摁插在身上的啤酒**,喝道:“說不說!”</br> 坤哥痛得呲牙咧嘴,連忙求饒道:“大哥,我知道錯了,哎呦,我知道錯了。”</br> 陸一偉抓起來頂在墻上,照著臉上重重一拳,指著對方道:“小子,你記著,以后再要是敢動小楚一根毫毛,你今天就不是這下場了。”說完,松開手拍拍手掌,轉(zhuǎn)身離去。</br> 其他小混混依然愣在那里,還沒回過神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