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8
小楚在醫(yī)院住了一個星期出院了。張志遠(yuǎn)放下手頭工作專心在家里陪孩子,他想彌補,但無法愈合小楚心靈上受到的傷害,即便將來愈合了,也會留下陰影和傷疤。</br> 這些天環(huán)繞在張志遠(yuǎn)家里最多的是唉聲嘆氣,張志遠(yuǎn)比往日抽煙更兇,一根接一根,他比小楚更痛苦難受。</br> 在陸一偉的勸解下,兩口子暫時放下內(nèi)部矛盾,一心一意照料著孩子。謝玉芬也不外出了,變著花樣給小楚做好吃的。然而,小楚并不領(lǐng)情。</br> 回到家后,小楚變得郁郁寡歡,一個人關(guān)到屋子里一句話也不說,好像又回到從前的那個小楚。對于剛剛愈合的家庭來說,這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br> 陸一偉這兩天反正沒事,把工作重心放到小楚身上。范春芳了解情況后,也跟著過來一并照顧,但收效甚微。就在一家人商討對策時,謝玉芬突然做出一個驚人的舉動,讓所有人都不知所措。</br> 謝玉芬有氣無力地道:“張志遠(yuǎn),咱倆結(jié)婚十八年了,這十八年來,我跟著你受過不少苦,遭過不少罪,但一天福都沒享過。正好,一偉兩口子今天也在,當(dāng)著他們的面我鄭重向你提出離婚。”</br> 聽到此,張志遠(yuǎn)猛然抬起頭,用空洞而乏力的眼神盯著謝玉芬,氣得嘴唇發(fā)紫。</br> 陸一偉聽后,連忙勸說道:“嫂子,有什么疙瘩解不開,非要走到離婚這一步,何況小楚現(xiàn)在的情況……”</br> “住嘴!”謝玉芬瞪了一眼陸一偉,道:“這是我們的家務(wù)事,外人不要插嘴,你們當(dāng)好見證人就行了。”</br> 謝玉芬接著道:“張志遠(yuǎn),我想和你離婚不是一天兩天了,但這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我不想拖累你而耽誤你的前程,我也不想因為你而放棄我追求幸福的權(quán)力,你愛面子,咱倆也沒必要上法庭,鬧得沸沸揚揚對你不好,和平分手就行了。”說著,從口袋里掏出一份離婚協(xié)議書放到張志遠(yuǎn)面前道:“離婚協(xié)議書我已經(jīng)寫好了,你看看,覺得合適的話就簽字吧。”</br> 張志遠(yuǎn)看著離婚協(xié)議書,還沒回過神來。猛然間,他抓起協(xié)議書撕了個粉碎,喃喃道:“我不同意離婚。”</br> 謝玉芬似乎心意已決,從口袋里又掏出一份協(xié)議書放在面前道:“同意不同意你說了不算,即便你不同意,我今天也會搬出這個家。咱倆都是成年人了,沒必要做出不理智的行為,這樣,彼此還能留個念想,以后見面也不會尷尬。你先看看吧。”</br> 張志遠(yuǎn)顫抖著手拿起離婚協(xié)議書,謝玉芬在一旁解釋道:“咱倆離婚很簡單,反正也沒多少財產(chǎn),這處房產(chǎn)還是一偉買的,我留給你和孩子。至于孩子,那是你老張家的命根子,我也不會奪走,留給你,我凈身出戶,不帶走任何東西。”</br> 陸一偉實在聽不下去了,連忙道:“嫂子,我希望你冷靜一下,婚姻大事不是兒戲,你們都這個歲數(shù)了沒必要鬧得這么僵,何況還有小楚呢。你們考慮過她的感受嗎?”</br> “別說了!”謝玉芬突然咆哮起來,瞪著血紅的大眼望著陸一偉道:“你問問他,走到今天這一步是誰造成的?這么多年了,成天在外不著家,眼里只有工作,他考慮過這個家嗎?考慮過我的感受嗎?”</br> 范春芳對這個家庭并不熟悉,但眼見一樁婚姻要在這個危難時刻瓦解,她站出來道:“嫂子,我們都是女人,男人在外面拼死拼活是為了什么,還不是為了我們過得好一點嘛。其實有時候你應(yīng)該多站在張書記的角度考慮下,他也有他的難處。”</br> “哼!”謝玉芬是鐵了心了,冷冷道:“你們都別勸我了,在你們眼里自然覺得他好,可過日子的人是我而不是你們。你們可以罵我無情無義,更惡毒的我都能接受。但今天沒什么可聊的。”</br> “好了!”張志遠(yuǎn)一拍桌子,從筆筒里取出一支筆,飛快地簽下自己的大名,丟給謝玉芬擺擺手道:“你走吧。”</br> 謝玉芬從地上撿起協(xié)議書,小心翼翼折疊好裝進(jìn)口袋里道:“明天上午九點民政局見。”說完,頭也不回轉(zhuǎn)身離去。</br> 謝玉芬就這樣走了,連親生女兒都不管不顧了。陸一偉原本對她有好感,現(xiàn)在蕩然無存。</br> 張志遠(yuǎn)坐在那里一聲不吭,一下子老了許多。</br> 陸一偉不知該如何勸說,看著范春芳無聲嘆息。</br> 過了許久,陸一偉小心翼翼道:“張書記,要不這樣吧,小楚和我父母親生活過一段時間,要不把她接過去吧。”</br> 張志遠(yuǎn)搖頭道:“不用了,你們先走吧,我想一個人靜靜。”</br> 陸一偉還要說,被范春芳攔了下來。起身拉著他道別后走出了門外。</br> 回到家中,范春芳一肚子氣坐在沙發(fā)上,道:“謝玉芬怎么能這么做,孩子正是需要母愛的時候,她居然在這個當(dāng)口提出離婚,簡直太不可思議了。我到懷疑小楚是不是他們親生的。”</br> 陸一偉腦子里亂七八糟的,他在提張志遠(yuǎn)擔(dān)心,擔(dān)心他會不會因為此事一蹶不振。也在擔(dān)心小楚,擔(dān)心她會不會因為雙重打擊而舊病復(fù)發(fā),對這個世界充滿失望。</br> 范春芳突然坐起來道:“一偉,你說謝玉芬會不會外面有人了?”</br> “別瞎說!”陸一偉瞪了一眼道:“瞎說什么呢,這要讓張書記聽見了,他心里會好受嗎?”</br> 正聊著,有人敲門。范春芳以為她爸媽過來了,打開門一看,愣在那里。</br> “嫂子,你怎么過來了?”</br> 謝玉芬往里探了探頭道:“怎么,不歡迎嗎?”</br> “歡迎,當(dāng)然歡迎了,快請進(jìn)。”</br> 聽到謝玉芬找上了門,陸一偉連忙起身迎接。</br> “一偉,我想和你單獨聊聊,方便嗎?”</br> 范春芳聽到此,立馬道:“哦,你們聊,我正好要下樓買菜。”說完,提著包下樓了。</br> 范春芳走后,陸一偉為其倒了茶水,面對面而坐,有些尷尬。</br> “一偉,你是不是覺得嫂子做得過分了?”謝玉芬直截了當(dāng)?shù)馈?lt;/br> 陸一偉搖了搖頭。</br> “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不過沒關(guān)系,你就把我想象成十惡不赦的大惡人,我也認(rèn)了。”謝玉芬突然眼神柔弱下來,道:“一偉,我知道你和志遠(yuǎn)關(guān)系最鐵,不管說什么你都會向著他,但有些話憋在我肚里很久了,我覺得有必要和你說一說。”</br> “我倆經(jīng)人介紹認(rèn)識的,那時候他畢業(yè)剛參加工作不久。那時候的他,長得又瘦又小,相貌平平,丟到人群里也找不到他。但他頭上頂著光環(huán),是名牌大學(xué)畢業(yè),于是我不顧家人反對嫁給了他。”</br> “婚后雖然家里窮,但一直很幸福,他對我也非常體貼,就這樣過了三年。然而,伴隨而來的痛苦如同夢魘一般纏繞著這個家庭,此后的日子再沒有溫暖。”</br> “三年過去了,我依然沒有懷上。一開始,所有人都以為是我的問題,指責(zé)我是塊硬邦邦的鹽堿地,施多少肥都不長莊稼苗,我也開始懷疑我自己,于是去做了檢查。檢查結(jié)果出來后,各項指標(biāo)都沒問題,洗脫了我的清白。”</br> “后來,我拉著志遠(yuǎn)去檢查,一開始他不去,硬逼著才算配合檢查。一檢查不要緊,是他的問題,一種罕見的少精病。”</br> “懷不上就懷不上吧,我沒有責(zé)怪他,于是我們就抱養(yǎng)了小楚。開始的日子過得還算平靜,但后來才發(fā)現(xiàn)他那玩意兒不中用了,連舉都舉不起來。我知道他思想壓力大,各種開導(dǎo)安慰他,然而,從那以后無動于衷。”</br> “一偉,你能想象嗎?”謝玉芬痛哭流涕地道:“我從一個花花閨女跟著他一直到現(xiàn)在,沒有任何抱怨,但你能想象我守了這么多年活寡嗎?”</br> 聽到此,陸一偉異常震驚。沒想到張志遠(yuǎn)光線的背后還有這樣一段難以啟齒的經(jīng)歷。仔細(xì)回想著與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似乎印證了謝玉芬的說法。</br> 張志遠(yuǎn)在南陽縣時,基本上不回家,甚至周末都在宿舍待著。而且,他拒絕各種娛樂場所,哪怕是唱歌都極力避諱,害怕把自己的短處亮出來。如果真是如此,謝玉芬這么多年走過來也相當(dāng)不容易,但這是離婚的借口嗎?貌似可以成立。</br> 謝玉芬繼續(xù)道:“如今我都這么大年紀(jì)了,對男女之事早已不在乎了,我可以忍受,但他不應(yīng)該欺騙我。你知道小楚是誰的孩子嗎?是他以前相好的在外面偷漢子生下的野種。要不是別人告訴我,至今我還蒙在鼓里呢。”</br> 又一個勁爆消息,陸一偉難以置信,道:“嫂子,這怎么可能呢?你別聽別人亂嚼舌頭,說不定是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專門散布謠言。”</br> “我怎么知道的你不用管。”謝玉芬擦干眼淚道:“嫂子今天來的意思不為別的,而是讓你知道嫂子不是那種忘恩負(fù)義之人,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問他。”</br> “可是……”陸一偉道:“再怎么說你也得等小楚痊愈后再提此事吧,難道非要現(xiàn)在提出來嗎?要知道,小楚是無辜的,你們不能加罪在她身上吧。”</br> 謝玉芬突然站起來道:“一偉,該說的我都說了,至于你怎么想我不在乎,但這個婚我是離定了。”說完,奪門而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