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2 孤掌難鳴
孔富盛走后,郭金柱一邊等陸一偉一邊講起了孔富盛口中的張東子。</br> 張東子,原先是95622工廠的子弟。該工廠位于黑山縣,主要生產(chǎn)飛機零件等一些精密類零件。類似的工廠在黑山縣還有許多,且都有個共同點,都隸屬于某某軍隊,某某部委,某某國企,西州市只有無條件為其提供便利服務,卻無權(quán)插手管理,特殊的身份在特定的社會環(huán)境形成了獨特的生態(tài),成了沒人敢管的真空帶。</br> 早在改革開放前,這里的廠子人數(shù)多達幾萬人,而且大部分是外來人口。他們有自己的學校、醫(yī)院,還有孤立的活動場所,從來不與當?shù)厝擞腥魏蝸硗踔敛慌c當?shù)厝送ɑ椤H欢瑝阂值沫h(huán)境讓一些人難以煎熬,到了后期,不時有騷擾周邊婦女情況發(fā)生,甚至有了私生子,這位張東子便是其中的一位。</br> 父輩們可以安分守己,默默為黨國效力。可他們的后代思想奔放而叛逆,不滿足禁錮的管理和不人性化的生存方式,打著新時代青年的旗幟,向往新的生活。于是乎,每個廠子都建立了自己的圈子,經(jīng)常聚眾鬧事,打架斗毆。后,當?shù)厝艘矃⑴c了進去,甚至跨區(qū)域約架械斗,時有傷人事件,影響異常惡劣,可當?shù)卣懿涣耍斡伤麄兎湃伟l(fā)展。基于此,他們更加肆無忌憚,紛紛組建幫會,往黑勢力方向發(fā)展。可以說,這也是西州市社會治安環(huán)境差的根源。</br> 后來,工廠陸續(xù)從西州撤走,大部分人返回了城市,有一部分人因各種牽掛選擇了留下來。而張東子作為私生子,自然沒理由回城市,被無情地遺棄在大山里。那一年,他才17歲,可此人好斗善勇,心狠手辣,開始瘋狂地報復社會,組建了“黑風會”黑勢力組織,長期盤踞在黑風山一帶為虎作倀,搞得當?shù)貫鯚熣螝猓诵幕袒蹋蔀槲髦菔凶顬轭^疼的一個人物。</br> 幾任領(lǐng)導都拿他沒辦法。我的上上一任曾組織全市警力圍剿張東子,將其緝拿歸案。可沒想到的是,張東子的生父時任某集團軍的政委,愣是把這事摁下來。不僅如此,還追究了領(lǐng)導的責任。此后,再無人敢管。</br> 如今,張東子的勢力遍布各個角落,手下爪牙無數(shù),并在廢棄的工廠內(nèi)開設(shè)賭場,日進萬斗,身價早已有幾千萬。并與當?shù)氐恼仟N為奸,成為西州市最大的黑勢力團伙。</br> 聽完郭金柱講述,張志遠驚訝地張大了嘴巴。與張東子相比較,南陽縣的那伙黑勢力簡直是小巫見大巫,根本不值一提。何況有身世顯赫的老子,更是如虎添翼。張志遠問:“郭市長,張東子既然有這么硬的關(guān)系,干嘛還要在西州市當他的山大王?”</br> “我剛來時也非常疑惑,不過了解此人的脾性后,你就覺得不足為怪了。”郭金柱道:“張東子生于此,長于此,不愿意去陌生的環(huán)境,另外他也有自知之明,文化程度不高,你讓他出去能干得了什么?何況干這非法勾當來錢多快啊,干其他的能如此嗎?他生父兩年前還回來過,提出要見面,張東子愣是不見面,讓老爺子帶著遺憾離去了。臨走時,不忘叮囑當?shù)攸h委政府,要他們好生對待張東子。”</br> “那他生父不知道他兒子干什么勾當嗎?”張志遠急切地問道。</br> “怎么不知道?他當然知道了。”郭金柱道:“知道又有什么辦法,連他的面都不見,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你說,牽扯這層關(guān)系,你讓我怎么動手?”</br> 張志遠想起今晚的事,怪不得警察去了那伙人還異常囂張,郭金柱這么一解釋,似乎一切都說得通了。這樣一個難纏的人物,換做誰都不好處置。道:“郭市長,您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胡作非為啊?”</br> “哎!”郭金柱以前很少唉聲嘆氣,到了西州市后成了他的口頭語,可見他心里有多么憋屈。譚老的這步棋走得并不巧妙,這不把郭金柱架在火上烤嘛!他道:“我倒想除了他,我怕什么,這輩子最不怕的就是以惡斗惡,可市委那邊態(tài)度含糊,且有意包庇縱容他,一個巴掌拍不響,我就是再努力也是孤掌難鳴啊。”</br> 張志遠看得出郭金柱憋了一肚子苦水倒不出來,卻不知為其排憂解難。人在官途,身不由已啊。他突然為郭金柱擔心起來,今晚陸一偉將對方的馬仔打傷了,他能善罷甘休嗎?急切地道:“郭市長,不會因為一偉的事而牽連您吧?”</br> “他敢!”郭金柱大聲一吼道:“他張東子再怎么胡作非為,也不敢和我叫板。他要真敢和我叫板,我巴不得已了,正好找個由頭滅了他!”</br> 這時,崔曉飛推開房門,陸一偉闊步走了進來。郭金柱看到整潔干凈且氣度非凡的陸一偉,再聽聞今晚與混混單打獨斗的消息,不得對這位小伙子重新認識。</br> 崔曉飛知道今晚客人與郭金柱的關(guān)系,對陸一偉格外關(guān)照。陸一偉洗澡時,他專門到專賣店從頭到腳買了一身,又敲開已關(guān)門的眼鏡店按照原先眼鏡配了一副。</br> 陸一偉身材高大,穿什么都能撐起來。里面穿一件米白色的襯衣,外面搭配一件麻灰呢大衣,倍兒精神!郭金柱拍著身邊的椅子道:“來來來,一偉,來這邊坐!”</br> 張志遠還是坐到郭金柱對面,陸一偉哪敢挨著他坐。連忙道:“郭市長,我坐這里就行,待會還能為你們服務。”</br> “服務什么?這不有小崔嘛,別管那些,過來坐!”郭金柱難得臉上露出笑容。</br> 陸一偉回頭看張志遠。張志遠附和道:“郭市長讓你坐,那你就坐吧。”陸一偉隨即坐了下來。</br> 郭金柱哈哈大笑道:“我說志遠啊,你的家教可真嚴啊,一偉坐不坐還得征求你的意見,我這個市長說了都不算,哈哈。”</br> 張志遠笑了笑,答非所問道:“一偉既是我的下屬,也是我的朋友,我們倆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磨合,現(xiàn)在非常默契。”</br> 郭金柱似乎對張志遠的回答并不感興趣,側(cè)頭不停地上下打量著陸一偉,眼神里,既有父親般慈愛,又有領(lǐng)導般關(guān)懷,他摸了摸依然腫著的臉,問道:“還疼嗎?”</br> “不疼了,謝謝郭市長關(guān)心。”陸一偉中規(guī)中矩地道。</br> “以后別這么和我客氣,志遠都說了,你們是朋友,那我也是你的朋友,朋友之間不存在這么多禮節(jié)!”郭金柱道。</br> 陸一偉靦腆一笑,一點都沒有與流氓對峙時的兇惡。</br> 坐在一旁的崔曉飛看到郭金柱對陸一偉這般喜愛,心里很不是滋味。平時,郭金柱總是對他喊叫,那怕工作做得再好,很少得到他的表揚和夸贊。</br> 郭金柱突然對著張志遠道:“志遠,干脆我把一偉調(diào)到我身邊來吧,我需要他!”</br> 張志遠沒想到郭金柱會有此提議,瞟了眼陸一偉,尷尬一笑道:“既然郭市長喜歡,我當然樂意了,不過我完全尊重一偉的意見。”說實話,張志遠真不希望陸一偉走,他也需要他。</br> “一偉,你愿意嗎?”郭金柱回頭問陸一偉。</br> 陸一偉試圖尋求張志遠的眼神,可張志遠蒙頭夾菜吃,讓他一時舉棋不定。道:“郭市長,能為您服務,是我陸一偉莫大的榮幸,我自然樂意。可我覺得還不夠成熟穩(wěn)重,還需再鍛煉幾年。”</br> “這算什么問題,來我身邊,有的是鍛煉的機會,你說是不是,曉飛?”</br> 崔曉飛正在走神,沒想到這里還有他的事,連忙道:“對對,西州市別看著窮,可最能鍛煉人。何況郭市長工作雷厲風行,且有個人魅力,一偉要是過來,用不了多久就能走到領(lǐng)導崗位上。”</br> “對!”郭金柱篤定地道:“你跟上我?guī)啄辏嗟梦也桓冶WC,兩年后,你和他一樣,同樣是縣委書記。”說著,指了指張志遠。</br> 這個誘惑是目前為止最大的。張志遠給他的許諾不過是縣委辦主任,如果進了常委,享受副處待遇。還有蘇啟明,同樣有過許諾,答應他將來的前程。面對突如其來的誘惑,陸一偉有些迷茫。</br> 俗話說,機會總是給有準備的人。別人給你拋來橄欖枝,你要是不接著,錯過了這個村可真就沒這個店了,想要再遇,幾乎為零。陸一偉在猶豫,其他人也各懷鬼胎屏住呼吸想自己的事。崔曉飛在想,如果陸一偉真來了,那就把自己給擠走了,千萬不能來。張志遠更不希望陸一偉選擇這條路,他要走了,自己身邊可就真沒人了。</br> 過了一會兒,陸一偉笑著道:“郭市長,首先非常感謝您能看得起我,按道理說我應該毫不猶豫應承下來,但我不能這么做。張書記對我有提攜之恩,我希望能留在他身邊服務。”</br> 所有人聽到這個回答都愣住了,張志遠不停地點頭,眼睛里閃動著淚花,對陸一偉的回答非常滿意。崔曉飛則松了口氣,白玉新也為陸一偉的重情重義感慨。</br> 本以為郭金柱會一臉不快,沒想到他拍著陸一偉的肩膀豪爽地道:“好,好,好,這正是我想聽到的回答!這說明什么,說明你是個重情義之人,這種品質(zhì)難得可貴啊。”然后回頭對張志遠道:“志遠,交給你一件事,你必須給我好好培養(yǎng)一偉,今天我不會從你身邊奪走,將來有一天遲早要弄到我身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