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 75 章
大庭廣眾, 就算秦昭心有不愿,也不可能直接把人趕走。
秦昭有些無奈,道:“坐下吧。”
于是,景黎頂著一眾學生的目光, 悠悠在學堂最后一排落座。
課堂繼續(xù)。
秦先生似乎絲毫沒受到自家夫郎到來的影響, 該怎么教課便怎么教課。
一個時辰后, 秦昭忽然合上書本。
“今日講授的就到這里,下面的時間隨堂考試。”秦昭平靜道。
眾學生:“???”
剛剛不是才抽考過嗎???
秦昭道:“考試內容是從《增廣賢文》中任意選擇一段寫出其義理, 限三百字, 可翻看書本。現(xiàn)在距離放課還有一個時辰, 作完即可回家。”
以經書文句為題,作文寫出其義理, 這是科舉中經義文的寫法。
秦昭讓學生自己挑選文句,且沒有規(guī)定文體, 已經算是降低了難度。
不過蒙學書院的學生這半年的功課都僅限于背誦經文和釋義, 還從沒有自己作過文章闡述義理,一時間, 學堂里怨聲載道。
秦昭對此充耳不聞,視線只淡淡一掃,學堂里頓時鴉雀無聲。
隨后,便傳來取紙筆研墨、翻動書頁的聲響。
秦昭在桌案間徐徐走動,眾人抓耳撓腮,專注作文, 沒人注意到他在做什么。
他走到景黎面前。
景黎面前的桌案干干凈凈,連紙筆都沒取出來,見秦昭走過來,抬頭無辜地望向他。
學堂的桌案很矮, 沒有凳子,只在地上鋪了個草席,所有人都是跪坐在桌案前。這種跪坐短時間還好,時間一長容易腿麻。
何況景黎現(xiàn)在揣著崽,更受不住這個。
他跪不住,索性抱著膝蓋坐在冰涼的草席上,看上去頗為嬌小可憐。
秦昭無聲地嘆了口氣,在他身邊坐下,將人攬進懷里。
滾燙的手掌落到景黎后腰輕輕揉捏,按到酸痛處,后者身體止不住一顫:“唔——”
“噓。”秦昭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壓得極低,“讓人聽見會誤會的。”
那你就別亂碰啊!
景黎委委屈屈瞪他一眼。
秦昭恍然未覺,繼續(xù)幫他按捏腰背。
他力道不大,動作不疾不徐,卻叫人難耐得很。景黎受不了被這樣觸碰,尤其現(xiàn)在還在學堂里。他很快軟了腰,忍無可忍抓住對方手腕:“你別……”
秦昭問:“來找我做什么?”
秦昭直覺不對勁。
小魚平日里都很聽他的話,他今天明明白白說了不讓他來學堂,若沒有特別的事,這人不會不聽話。
可他回憶出門前說的話做的事,沒想出有什么會招惹到這人。
景黎這才想起自己來這兒的原因,當即恢復了些硬氣,道:“放手。”
他說話的聲音不自覺大了些,有人聽見,往后瞧了一眼,卻又在看見他們后立刻心虛地扭回頭。
秦昭毫不在意,只是眉梢微挑,注視著景黎的眼睛。
他身上有種令人不敢忤逆的氣質,像是與生俱來,哪怕他什么都不做,也叫人忍不住臣服。
景黎強撐著與他對視,在他幾乎要繳械投降前,秦昭終于松了手。
他收回手,在景黎身邊坐直身體。
景黎抿了抿唇,心一橫,從隨身的書袋中取出一本書冊,直接推到秦昭面前。
秦昭視線落上去,身體明顯一僵。
景黎取出來的那本書,自然就是《春閨密事》。
先前景黎不認識這個時代的文字,看不出這本書上寫了什么,被秦昭隨口一個謊言忽悠過去。時間一長,他甚至已經將這本書忘了。
直到今天看見,他才認出這上面的字根本不是“闈”,而是“閨”。
這是本風月話本。
其實如果單純只是個風月話本,景黎還不會那么生氣。
秦昭畢竟是男人,看這種東西不奇怪。而且發(fā)現(xiàn)這本書后,景黎也忍不住好奇心偷偷看了些,只是……
越看越眼熟。
這本書里寫的法子,好幾種秦昭都曾經用在他身上。
太過分了。
景黎又氣又惱,這才忍不住要來找這人麻煩。
任何事都應對自如的秦先生好一會兒沒說出話來,景黎心頭得意,腰也不自覺挺直了:“先生不想解釋解釋么?”
秦昭瞧著自家小魚這得意的小模樣,無奈地搖搖頭:“無需解釋,這書是我買的。我認罰。”
景黎早猜到他會這么說,他視線朝學堂里一掃:“今天隨堂考試的作業(yè)……”
“我?guī)湍銓憽!?br/>
景黎:“那就現(xiàn)在寫吧。”
秦昭眸光微動,有些摸不準自家小魚想做什么:“就這樣?”
景黎笑起來:“就這樣。”
秦昭狐疑地皺起眉頭,不過他依舊遵循約定,取出景黎的筆墨紙硯,開始研墨。
秦昭坐姿很端正,腰腹收緊,脊背挺直,更顯氣質出眾。反觀景黎,大半個身子都靠在他身上,姿態(tài)放松閑適。
景黎腦袋枕在秦昭肩頭,看著后者研好了墨,提筆在紙上寫起來。
秦昭就連科舉里的經義文都無需草稿,何況是這么簡單的文章。他未加思索,下筆流暢,行云流水般轉眼就已寫出幾行。
忽然,秦昭筆鋒一頓,素白的紙上暈開一個墨點。
秦昭深吸一口氣:“你……”
景黎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怎么了嗎?”
秦昭偏過頭,深深看了他一眼。
這小魚膽子愈發(fā)大了,方才竟偷偷朝他耳朵里吹氣。
不知從哪兒里學來的壞招。
“沒什么。”秦昭收回目光,重新取出張毛邊紙。
景黎瞧著他通紅的耳根,若非現(xiàn)在環(huán)境不合適,險些笑出聲來。
他這些都是從那本《妖狐報恩記》里學來的,里面的妖狐在王生讀書的時候,就是這么勾引他的。
果然很好用。
學堂里沒人說話,不過筆尖在紙上劃過、以及書頁翻動的聲音給了景黎很好的庇護。他回想著話本里的內容,手指順著秦昭耳根緩緩摸到頸側。
對方耳朵變得更紅了。
不過秦昭的定力顯然好過書里那位書生,速度是慢了些,文章依舊作得四平八穩(wěn)。
景黎有些不甘心。
那些都沒用,那就只有……
景黎吞咽一下,手掌循著秦昭腰腹緩緩下移。
他還是頭一回主動做這種事,指尖緊張得發(fā)抖。手掌循著衣袍紋路下移,眼看就要觸及目的地,手腕卻忽然被人用力抓住。
秦昭左手抓著景黎的手腕,右手放下筆,語調淡淡:“我寫完了。”
景黎:“……”
景黎猛地抽回手:“我、我知道啦。”
秦昭神色如常,將寫滿了字的毛邊紙放在一旁晾干。景黎心虛地望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
他剛才不是什么都沒碰到,他感覺到,那里……很燙。
要玩脫了。
余下的時間,景黎始終心神不寧。
好在沒過多久,學堂里陸續(xù)有人寫完文章交上來。秦昭出的這題目談不上難,但也沒那么簡單。會寫的人一個時辰綽綽有余,不會寫的浪費時間也無用。
因此,放課鐘聲響起前,所有人都將文章交了上來。
眾人交卷的時間不一,秦昭索性就坐在景黎的位置上,當場開始批閱。
他批閱的速度很快,交上來的文章被他歸為兩部分,放在桌案上。景黎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過去,好奇地翻閱秦昭歸類好的文章。
直到最后一位學生交完文章離開,景黎才問:“這是摸底考試嗎?”
秦昭抬頭:“何意?”
“就是看他們的水平呀。”景黎指了指秦昭分出的其中一落文章,“這邊明顯水平更好一些,你打算把他們分成兩班?”
秦昭:“對。”
距離蒙學書院開設已經過去了半年有余,在書院學習的學生已經從最初的十幾個,發(fā)展到現(xiàn)在二三十位。
因為學生之間進度不同,村長便修了間新屋子,將新來的學生安排在隔壁讀書。
不過,并非這樣就萬事大吉。
經過半年的學習,最早這批學生的進度出現(xiàn)了明顯的距離。有些學生天賦高,對知識的接受能力強。
有些則明顯跟不上。
讓這些跟不上進度的學生繼續(xù)與其他天賦較好的學生一起學習,只會讓他們功課越落越多,就像當初的陳彥安一樣。
因此秦昭才想通過一場考試,把水平參差不齊的學生分隔開。
景黎道:“分開倒是不錯,可村子里哪有這么多先生可以教課?”
“很快就會有了。”
秦昭手指在水平較高的那沓文章上敲了敲。
“你是說,讓學成的學生去帶課?”景黎明白過來,“這樣也不錯,蒙學的知識最早就是從識字開始,只要學會了就能教別人。”
秦昭點點頭。
景黎趴在桌案上,小聲道:“原來不是因為要哄我啊……”
他還以為是秦昭發(fā)現(xiàn)他在這兒坐著不舒服,故意停了課來哄他呢。
景黎無奈地嘆了口氣:“回家吧,我都餓了。”
他起身欲走,卻被秦昭拉住。
后者抬眼看他,眸光淡淡:“你就想這么一走了之?”
景黎與他對視一眼,福靈心至地明白他在說什么,耳朵刷地紅了。
“秦昭,這里是學堂!”
秦昭聲音不辨喜怒:“你也知道這里是學堂?”
景黎:“……”
好像的確是他先撩的。
見他不回答,秦昭將人輕輕拉過來,圈在他與低矮的桌案間。這個動作讓二人之間什么也藏不住,那滾燙的熱意幾乎要將景黎灼傷。
景黎縮了縮身子:“你、你怎么還……”
“對。”秦昭惡意地貼近,聲音壓低,聽著還有點委屈,“從一開始就是這樣。”
從景黎朝他吹了那口氣開始,他就沒有消停過。
可他依舊寫完了文章,批閱完了全學堂的作業(yè),甚至還按照水平給學生分了等級。
景黎想到這些就有點腿軟,他勉強別開視線:“別、別在這里,回家去……”
秦昭在景黎唇邊親了親,小聲問:“回家?guī)臀颐矗俊?br/>
“嗯,回家……”景黎被他親得腦子發(fā)暈,齒關細密地顫栗,順從道,“回家?guī)湍恪!?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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