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37章
晴了一上午的天空到了中午有點霧蒙蒙的, 宋文和陸司語從那有些壓抑的小院子里出來, 村子里的街道比城市里狹窄一些, 這蚊頭村種茶比較出名, 在不遠處的山林間有一片茶園,都是半人高的茶樹,空中時不時有鳥兒打圈飛過。
陸司語道:“我這里帶了吃的了,要不我們找個地方熱了?”
宋文點點頭, 現(xiàn)在正是飯點兒,村子里一片安靜, 偶爾有幾聲狗叫。他仰了頭做著擴胸運動:“別說,這地方的空氣的確是不錯, 比城市里的好多了, 挺適合做個旅游景點或者是農家樂的?!?br/>
陸司語還在想著事情,低頭嗯了一聲。
宋文又道:“這個案子感覺不是太復雜,村子里就這么多人, 符合條件的更少, 挨個排查的話, 一兩天的時間, 肯定能找到兇手,你就當出來度個假,呼吸下新鮮空氣吧?!?br/>
兩個人一路順著村子里的路走著,往前走了幾百米,宋文忽然指了指一旁的山道:“這地方居然有人和我想得一樣,還真有個小型度假村。”
陸司語被他打斷了思路, 順著他的手指看去,一旁的路邊有個廣告招牌,上面幾個字,“蚊頭村度假山莊歡迎您”,下面幾行小字,“三千萬平天然氧吧,獨棟別墅四星賓館,現(xiàn)代化溫泉浴場”。
宣傳語寫的挺唬人的,他們的目光往山上看去,順著一條林蔭路往上走,不遠處有幾株特別高大的樹木,樹冠繁茂,在林間的新綠色中,遠遠可以看到幾棟小別墅。
陸司語早就對住宿的環(huán)境有所擔憂,看到這個度假村倒是眼前一亮,兩個人順著小道,一路走了進去,這度假村雖然不大,但是設計的十分巧妙,幾棟別墅通過一條密閉回廊連在了一起,夏日的風光十分賞心悅目。在回廊的外面有一小片人工湖,想必是準備做溫泉用的,不過還沒建好。
前臺就是這村子里的小姑娘,給他們介紹說老板原來是村子里的茶農,后來發(fā)了財,就和村子里租了地蓋了這幾棟小別墅。增加就業(yè)機會,開發(fā)旅游資源,回饋家鄉(xiāng)的養(yǎng)育之恩。
陸司語側了頭一雙眼睛望向那湖水,波光粼粼的水面隨風而動,映照著他的瞳孔,像是灑了碎鉆。
宋文看了看風景又回頭看了看美人,打趣道:“這里風景不錯,也算是高端湖景房了,你滿意了吧?!?br/>
陸司語尖尖的下頜輕輕一點,沒再挑剔。
這度假村是接待老年旅游團的,價格便宜設施好,沒想到還挺緊俏,最近有個團去了西樵,把這度假村當中轉的據(jù)點,人不在這里,房間卻沒退,行李也都放在這邊。最后只剩了兩間空房。一間標間,一間大床。
宋文拿了三張房卡,轉頭看向陸司語,“今晚上怎么辦?”
陸司語低了頭,小聲道:“我晚上睡覺輕?!?br/>
宋文伸手大度地把那張大床房卡遞給陸司語道:“那我晚上和老林睡了,你好好休息?!?br/>
他們在度假村辦好了入住,陸司語讓前臺幫忙把帶的飯熱了,然后兩個人在外面找了一家農家樂。
這山野之間的飯店,桌椅餐盤都挺簡陋,但是食材特別新鮮。而且那新鮮,是用再多的調味料,再高超的技術都無法做出來的那一種。
絲瓜嫩嫩的,軟軟的,帶著甜味,感覺就是從藤上剛剛摘下來的。土雞湯撇過了油,不那么油膩,湯的顏色金黃,雞肉緊實,盛上一碗,聞著就有撲鼻的香氣,喝一口湯,就能夠嘗出來和那些養(yǎng)雞場里面的雞根本不是一個品種。還有那山上雨后采摘來的鮮筍和各種蘑菇,和剛殺的新鮮豬肉一炒,各種鄉(xiāng)間的美味香味混合,疊加爆發(fā)而出,簡直能夠鮮掉舌頭。老板聽說是來辦案的警察,還送了一盤子白切肉,肉汁不知道是用什么調成,有點微辣,卻是香味撲鼻。
農家樂的水準之高大大超出了兩人的預料,陸司語這次也忍不住動了筷子,宋文還和老板約好了晚上再來。
吃過飯以后,宋文閑不住要去村子里逛逛,打探一下消息。陸司語早上過來的時候被盤山公路繞得有點暈,沒跟著宋文去,自己去房間里躺了一會。
到了下午,宋文就問了消息回來。
這村子屬于中等大小的村子,大家互相之間都認識,每天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有點什么風吹草動,只需要半天的時間,就能整個傳遍了。
宋文去村子里轉了一圈,就有不少人提供信息。他回來以后,把覺得有價值的消息和陸司語學說了一遍。
首先是昨天晚上十點左右,有人看到個穿著雨衣的在附近徘徊,那時候雨已經(jīng)停了,穿雨衣有點扎眼。但是因為天黑,沒有人看清是誰,只知道是個瘦高的男人。
再就是最近這村子里有一塊田地要建個什么現(xiàn)代化的農場,村子里的支書出面去收的地,城里的老板價格給的不錯。地呢,需要幾十畝,從西頭劃,就是劃的王家的地,從東頭劃,就是劃進去的周家。因此這周家和王家鬧的不太愉快,不久前還打過一架。村委會一直在協(xié)調這件事。
第三件就是之前周家孩子淹死的事。那孩子中午的時候是和他爸爸周楚國一起出去的,據(jù)周楚國說,他低頭看了一會手機,再抬頭孩子就不見了。當下他就去找了村支書和張大海,全村的人一起出動幫他找孩子,直到晚上才在小溪的下游發(fā)現(xiàn)了。
村子里的小孩,經(jīng)常在池塘里玩水,那孩子本來會點水,不知道怎么就淹死了,而且這里沿著小溪都有人家和商鋪,如果孩子大聲呼救,肯定會有人聽到的。村子里有人說,孩子是被水鬼勾住了,掩了口鼻,才叫不出來,還有人說,晚上的時候能夠聽到溪邊有哭聲,像是鬧了鬼……
宋文把這些說了一遍又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這村子里的人提起周家的孩子總是支支吾吾的?!?br/>
陸司語聽了以后微微皺了眉:“那個穿雨衣的人很可能是兇手,特征和時間都很符合。至于爭田地的事,那一場架說不定就是周楚國身上傷的由來。至于鬼,肯定是不存在的,我總覺得那孩子的死有點蹊蹺。”
宋文點頭道:“我剛才聽說,張大海吃了飯以后也往王家去了,我們先去那邊看看情況?!?br/>
陸司語跟著宋文從度假村的后面走了個近路下了山,剛剛走到王家附近,就見到一群人吵吵嚷嚷地在門口看熱鬧。
兩人走到那戶農家的門口,看到張大海下面的小警察堵著門,想要關上,門外面聚集了一群的吃瓜群眾,恨不抓把瓜子,搬了馬扎過來,門里面哭天喊地,有男聲也有女聲,交織在一起,唱大戲一般熱鬧。
宋文分開人群就看到張大海站在院子里,手銬銬了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正要往出帶。那男人刺頭,皮膚黝黑。院子里還有個中年婦女拽著張大海的褲腰不撒手。三個人一時僵持著,誰也弄不動誰。張大海叫著:“你們這是反了天了,警察的話也敢不聽?!蹦悄腥舜蠛爸骸皬堫^,我又沒殺人!憑什么抓我!”那女人也跟著大喊著:“誰給評評理,這什么世道,警察冤枉人啊!”
宋文急忙走過去問張大海情況:“我不是讓你們排查嫌疑人嗎?這是怎么回事?”
張大海道:“宋警官,我剛才午飯的功夫,在鄉(xiāng)里都查問清楚了,這人叫做王宇,身高情況都符合,過去和周家挺熟的,也是這村子上的電工,最近他因為村子里分田的事和周家鬧了矛盾,剛和周楚國打過架,揚言要給對方點顏色看看,昨天晚上下雨后,他有一段時間不在家里。身高,特點,時間都吻合,人不是他殺的人還能有誰?回頭早查清楚去了你也能早點回去?!?br/>
宋文在村民那里也聽說王家和周家有爭執(zhí)的事兒,但是問詢也不是這么問的,他被這二百五豬隊友弄得腦仁疼:“現(xiàn)在什么證據(jù)都沒有呢,你動什么手銬?快點把人解開!”轉頭又把那女人拉開來:“我們在辦案呢,只是找你男人了解下情況。”聽了這話,那女人才哭哭啼啼地撒了手。
張大海這才滿臉不快地把手銬解開了。失控的現(xiàn)場終于得到了控制,小警察小孟在陸司語的幫助下也把門關上,將那些圍觀看熱鬧的群眾遣散了。
宋文回身道:“外面人太多,也別去派出所了,就在這里問吧,你們夫妻兩個一起進來。”
宋文看起來不兇,卻十分嚴肅,身板筆直,說話思路清晰,干脆利索,兩人覺得這才是心目里警察的樣子,看起來比張大??孔V多了,互相交換了一下目光點頭同意了。
他們進了門,面對面坐下,宋文的目光在男人的臉上掃過,這人是個普通鄉(xiāng)下人的長相,粗眉,圓臉,皮膚黝黑。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進屋以后,宋文聞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只是辨認不出是什么東西發(fā)出的。
由于要收拾爛攤子,宋文就沒按照順序來,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那男人:“你叫王宇是嗎?之前和周楚國打過架?”
那叫王宇的激動起來,嘰嘰咕咕說了一通本地話,宋文沒聽清幾句,開口冷冷道:“說普通話?!?br/>
男人這才嗯了一聲,咬著牙道:“是那小子不地道,那征地的事情兩個月前就定下來了,原本就是輪到我家的,他趁著村長還沒上任,去找了村支書,又去找了那要來這里的老板,非要攛掇著改了?!?br/>
宋文:“你就沒想過因為征地的事情報復他們一家?”
王宇道:“那征地的結果被報上去了,然后就沒下文了。實話說,如果結果出來了,選了他們家,那我去跟他玩命,但是現(xiàn)在結果沒下來,我沒理由去啊?!?br/>
一旁的張大海冷笑了插嘴:“你打架時候分明威脅了周楚國,說要給他們一家顏色看看?!?br/>
王宇道:“這個……打架嘛,誰不撂幾句狠話?再說了,那一架是我贏了。這次他們全家死了,也是報應,不過警官我真沒殺他一家。我想要征我家的地是為了錢,我殺了人又得不到錢。”
宋文又問:“你們那一架是什么時候打的?”
“大概是上周三中午,還沒吃飯的時候?!蓖跤罨叵肓艘幌?,“是他先動的手,這個村子里的好多人都可以作證,打掉了我一顆牙,他也沒討到什么便宜,被我揍了一頓?!?br/>
這村子里王家是大戶,作證的也都是他家親戚,還能有什么好證明的?宋文放過這個話題繼續(xù)問:“你是這村子里的電工?”
王宇點點頭:“我跟著師傅學過兩年的手藝,我們村子里蓋房子,有百分之八十的電是我接的?!?br/>
“周楚國一家是電死的你知道嗎?”宋文問道。
王宇撓撓頭,“我上午睡到九點多,然后起來以后才聽說,不過這更不可能是我干的了,首先說,我跟著師傅的時候,師傅就教導我說不能拿電開玩笑,這就和正經(jīng)開鎖的不做小偷一個道理,你想啊,我是吃這碗飯的,我們村子里就這幾個人,這一電死還不得第一時間懷疑我?”
說到這里,張大海在一旁呵呵一笑,“你小子花言巧語不少,還想抵賴?”
宋文伸出一只手,止了張大海的話頭,繼續(xù)問:“昨天晚上8點以后你在哪里?”
“我……我去村里活動室打牌了?!蹦腥宋⑽⒁活D,有點結巴。
“胡說八道,那幾個打牌的開始還幫你掩護,后來我嚇唬了一下他們就都說了實話,你昨天根本就沒去?!睆埓蠛4链┝怂闹e言,為了表示他沒有抓錯人,加了一句,“你如果昨晚上沒去接電線,現(xiàn)在撒什么慌?”
“對啊,警察問你話呢,你昨晚上八點說去打牌了,出去晃了兩個多小時才回來,那時候你去哪里了?”那女人這時候反應過來,瞅向了自家男人,開始拆他的臺。
“我本來想去打牌的,后來去轉了一圈看著沒位置又回來了,他們可能是沒見我,再后來我就在村子里逛了逛?!蹦腥诉@時候沒有了剛才的囂張和淡定,伸手摸了摸鼻子,卻是找補了一句,“我又沒犯法,去哪里你們管得著嗎?你們警察說是我做的也要拿出點證據(jù)出來,不能平白無故就污蔑我吧?”
一時間屋子里又爭了起來,剛才宋文問話的時候,陸司語一直冷冷站在一旁,他靠在門上,一下一下咬著手指的指甲,沉默地看著這一屋子的鬧劇,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陕犃送跤畹倪@句話他卻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起頭眨了眨眼。
隨后陸司語起身,看著剛才院子里留下的腳印,那些腳印中有一些是張大海的,還有王宇和她老婆留下來的,陸司語思考了片刻,又看了看王宇的褲腳,上面沾著些嫩黃色的粉末,兀自搖了搖頭小聲道:“應該不是他。”
屋子里吵得不可開交,陸司語的聲音不大,卻一下子吸引了宋文的注意力,他有些驚訝,沒想到陸司語這么快就下了判斷。
陸司語轉頭問那女人:“昨晚你丈夫出去了多久?”
女人想了想:“兩個來小時?!?br/>
陸司語又轉向王宇,伸出一只素白的手:“你的手機可以給我配合調查下嗎?”
王宇咽了一口唾沫,一瞪眼把手機捂緊了,那表情仿佛要了他的命一般:“我只是配合你們問話,為什么要查我手機?”
陸司語收回了手,剛才他只是試探,本來也沒準備王宇能夠把手機交過來。隨后他又轉頭看向那女人,小聲道:“最近你該問問家里的賬目了?!?br/>
那女人聽了這話,又看到此時王宇的舉動,忽地起了疑心,斜了眼睛看向王宇,質問他道:“你……你是不是在這村子里有了相好的了?我在這里,你才不肯告訴警察昨晚那兩個多小時去了哪里???”
眼看著又要夫妻混戰(zhàn),宋文覺得沒有審下去的必要了,起身問張大海:“除了這個嫌疑人,還有別的人選嗎?”
張大海有點慌,覺得王宇這情況落了他的面子,一邊掰著那女人的手一邊道:“唉,看我這記性,這粗粗一想覺得沒有嫌疑人,可是細細查起來,半個村子都有恩怨,回頭我理了名單讓你們慢慢問哈?!?br/>
這邊他們說著話,陸司語起身對著宋文做了個手勢,徑直往外面走去,宋文也顧不得張大海,急忙跑了幾步跟上,剛才的事他還沒想明白,追著陸司語問:“你怎么看出來的?”
陸司語這個戰(zhàn)爭的挑起者裝著無辜:“我沒看出來什么啊,作為刑警要講證據(jù),可不能亂說?!彪S后他又小聲道,“那是他老婆誤會,我都不覺得他是去偷情了。”
宋文早就習慣了他這點小腹黑:“我還是好奇,你到底看出什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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