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38章 直唏噓虎頭蛇尾
上書房,爭執(zhí)一片,肅宗左右拿不定主意。
就在大臣們莫衷一是之時,寶親王蕭煥沉吟片刻,出列一拜,緩緩道來,嗓音沉重,“臣弟以為,陛下所憂者,兵亂已起,社稷將危,天下將傾,四海將亂,此四者國家已然之兆,圣慮不可不深思。眼下黃愷挾兵鋒之盛,一路大捷,士氣正猛,我大梁士兵多頹疲,官吏又毫無戰(zhàn)意,只知夸大,委實難以抵擋。臣弟以為榮、成二位親王所言有理,下旨令李克宇為將,可穩(wěn)扎穩(wěn)打,堅守城池,與黃賊對峙,待得其兵威逐減,糧草漸乏,便會暴露短處,尚可破之,而后招安為上,危機(jī)得解。”
不得不說寶親王亦是膽略過人之輩,他一眼便瞧出黃愷之部,乃是布衣百姓臨時拼湊,大多是為了活命而效力叛軍,毫無訓(xùn)練,缺乏兵器,內(nèi)部不穩(wěn),更談不上令行禁止,作戰(zhàn)有方。且那黃愷不通兵法,論起運(yùn)籌帷幄,怎可與眾位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將軍相提并論。只要朝廷等待時機(jī),暗中積蓄力量,待得其士氣稍泄,得意忘形之際,重兵圍困,分而剿之,再加以官位錢糧誘惑,恩威并施,必能平亂。
寶親王一席話,有理有據(jù),難以反駁,然而卻著實令群臣驚訝,倒不是為這番分析之語,而是寶王爺居然贊成榮親王的意見,要知道這兩位王爺平日里多有矛盾,時常針鋒相對,難有共商大事之心,今兒個,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寶親王蕭煥靜靜佇立,毫不理會大臣們的詫異。
局勢已然明朗,幾位在朝中舉足輕重的王爺都一致贊成李克宇出征,肅宗當(dāng)下不再猶豫,一道敕令,封武毅侯李克宇為平叛大將軍,全權(quán)負(fù)責(zé)戡亂之事,兩州兵馬竟歸麾下,賜御牌,有先斬后奏,便宜行事之權(quán)。
“好了,今日之事,到此為止,眾位愛卿必是乏了,且回去將息吧?!泵C宗擺了擺手,正欲起身回寢殿,門外卻是傳來一陣公鴨嗓音,“啟奏陛下,邶國七皇子遣使宮外求見?!?br/>
言訖,肅宗大驚,這般時辰,穆索爾所謂何事
思及此,這位帝王不禁產(chǎn)生一些不好念頭,心下難安...
這一頭,群臣相聚,商量對策,另一邊,蕭暄卻是焦躁不堪,只因她不得不饒了沈貴這廝。
天香居頂層,廂房之中,單璃、蕭暄相對無言。
單璃坐在榻上,凝神而視,只細(xì)細(xì)打量對面小童,尚還白皙的小臉隱隱有些剛毅的痕跡,劍眉斜飛,英氣十足,眉心郁結(jié),苦苦思索,倒是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雖難掩稚嫩,卻更見風(fēng)骨,心中暗暗喝了聲彩,長成了必是俊朗無雙。
“可有想好?”單璃淡淡一笑,這會該有主意了。
“算是吧”
蕭暄答得不情不愿,話都說到這份上,可還有他法,左右不過是狼狽收場,真是丟臉丟大發(fā)了。
“忍耐的滋味,很不好受,卻又不得不嘗。古今欲成大事者,無外乎兩個忍字,一曰‘殘忍’,二曰‘隱忍’,你且時時記得,將來總會有所感悟。”單璃眼也不抬,微帶著警示,格調(diào)倒是像極了教書育人的夫子。
偏偏蕭暄還真吃這一套,拱了拱手,示意自己受教了。
隨后兩人各自緘默,一時之間,房中微有些尷尬。
“你可知...”,蕭暄似是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眼下邶國威逼和親,蕭靈曦處境十分危急,而單璃與皇姐乃是熟識,若是告知于她,心里必是不痛快的。唉,她一個皇商后代,自己的婚事都做不得主,奈何他人,此事不提也罷。
“你是想說你皇姐之事吧?”單璃終究是個極聰慧之女,能讓未謀幾面的蕭暄難以開口,愁腸郁結(jié),必是與自己二人都親近,且近日又?jǐn)偵下闊┑模耸掛`曦,可還有其他?
“你省得?這...是我唐突了,你祖父乃是萬國宴籌備者,得到些風(fēng)聲,倒也不奇怪。只是苦了靈曦姐,被那些不知恥的惡人盯上,也不知皇伯父、父王等作何決斷。”蕭暄輕輕揉著因過度擰結(jié)而發(fā)疼的眉心,眼底帶著淡淡的絕望。
“天下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作為公主,生在皇室,哪會一帆風(fēng)順,少不了深宮之爭,國利之交。命中皆是定數(shù),豈會因人愿而變?你且看開些,莫再執(zhí)著于此?!眴瘟屙荒行┎蛔匀?,穩(wěn)了穩(wěn)神,語氣里多了一絲勸慰。
“大道理誰人不曉?可真落在頭上,又怎能不憋屈,那穆索爾是個甚德行,狗一般的混賬,禮義廉恥,屁都不知,一味好色,家中所有的媳婦丫頭,難逃其掌。而皇姐天仙一般的妙人,實打?qū)嵉奶熘溑?,少有男人配得上。這樣皇族出來的姑娘,那里受得這樣的委屈況且曦姐姐是個柔軟盡孝的性子,向來念著家國,常常甘愿犧牲,偏偏兒的遇見這樣沒人心的中山狼,竟一點兒不知道女人的苦處!”
蕭暄憤懣不已,一時口無遮攔,該說的,不該說的,一股腦倒豆子般,噼里啪啦地落,直震得單璃不可思議,這哪是個六歲男孩口中說出的,不明緣由的,還以為是哪個未出閣的女子為自家姐妹遇人不淑,跳著腳直罵著世道不公呢。
“這...這些話都是...平日里聽母妃念叨的,我也一知半解,方才只顧著嘴上利索,講得沒了分寸?!蓖鴨瘟б荒橌@訝,蕭暄這才后知后覺,耳尖有些泛紅,嘴角一咧,尷尬不已,低下頭,吱吱嗚嗚,聲若蚊蠅。
“無妨”,單璃晃了晃神,又恢復(fù)波瀾不驚的做派,她清心寡欲的性格,倒真是沒有心思深究。
蕭暄暗暗慶幸,還好沒有說出更出格的言論,不然解釋起來頗為麻煩,少不得糾纏一陣。平生自個兒挺警醒的,怎么每每到了心神蕩漾之際,總是收不住這張倔嘴。
“家國大事,以你的年紀(jì),插不上手的,勿要再給你父王尋事端,若真想為這天下做些實事,也得有那個能耐才行,需省得,韜光養(yǎng)晦之人更能成大業(yè)。眼下時候不早了,還是快些回府去吧,想來你母妃必是等得急了?!?br/>
言訖,單璃背過身去,輕輕在架子上拾起一本古籍,而后端坐在了錦榻之上,不再說話,意思不言而喻。
蕭暄愣了愣,苦笑一聲,明顯的送客之意。
正欲提襟離去,微變的目光,卻投向了角落中,那輕輕翻動著書籍的恬淡少女身上。月光從門窗縫隙中投射而進(jìn),剛好將少□□雅身姿包裹其中,遠(yuǎn)遠(yuǎn)看去,宛如在俗世中盛開的青色蓮花,清凈優(yōu)美,不惹塵?!?br/>
深深吸了一口氣,平復(fù)著忐忑不安的心境,略帶緊張的望著少女,良久才吐出一句,“萬國宴結(jié)束,你可還要與單老爺一同回?fù)P州?”
單璃劃過俊逸字體的纖纖細(xì)指猛然一頓,抬首對視,一抹疑惑躍然臉龐,連帶諸多看不懂的復(fù)雜情緒。
“額,沒有...我就順帶問問,沒...沒別的意思”,迎著少女審視的眼神,蕭暄只覺得摔進(jìn)了紅醬泥壇里,給糊得滿臉赤色,結(jié)結(jié)巴巴,無地自容一般。
“謝這位姐姐的好意點撥,我先告辭了...”,
話還沒抖利索,人已經(jīng)倉惶逃離,見不著影了...
單璃望著這好笑的一幕,卻是皺起蛾眉,若有所思。
卻說蕭暄急急忙忙下了樓,一路小跑,面皮臊得慌,剛剛自己是怎么了,如中魔了般,全失了尺度,這下松了口氣,腦子里竟然全是單璃的模樣,也是邪門。
身后的蕭風(fēng)一陣無語,小爺見著自家漂亮媳婦兒,怎么這般手足無措,照這下去,以后少不得落個懼內(nèi)的名聲。
使勁甩了甩胡思亂想的腦袋,整理了被風(fēng)吹亂的衣領(lǐng),蕭暄定了定心,便大踏步朝看押沈貴的雅閣走去。臨近房間,卻又駐足不前,如今要她放人,簡直是雷聲大雨點小的做法,還真是心有不甘,算了,那頭蠢豬,不見也罷,別把自個氣死,遣人直接一紙訴狀押去主管禁軍的衙門,再找些軍營中的證據(jù)一并送至,抬著趙瑛天的名頭,給那些明哲保身的官員施壓,少說也得讓沈貴吃上十來天的牢飯。
不過岳勝今兒在沈貴面前露了臉,保不齊那賊千總記恨在心,尋思報復(fù),我且命蕭風(fēng)尋個由頭,將岳勝調(diào)到王府來當(dāng)親衛(wèi),他只是個不得志的把總,少有人注意,也不算壞了規(guī)矩,這般好漢子,不加以委用,簡直是浪費(fèi)人才。
打定主意,蕭暄偏頭對蕭風(fēng)細(xì)細(xì)吩咐,臨走時還不忘咬牙切齒地加一句,“那沈貴在送去衙門前,先請他結(jié)結(jié)實實嘗一頓‘棍棒宴’,算是對岳勝的補(bǔ)償?!?br/>
蕭風(fēng)搖頭苦笑,那狗官沈貴真是自作孽,不可活,犯了小爺?shù)募芍M,活該倒霉進(jìn)班房。
當(dāng)下,蕭暄領(lǐng)著眾人,在夜色中匆匆出了天香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