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趕走斯諾鮑(2)
這一天,斯諾鮑繪制的風車藍圖終于完成了。在緊接著的星期天大集會上,對是否開工建造風車的議題將要進行表決。會議在大谷倉如期舉行,斯諾鮑站起來開始發(fā)言,盡管不時被綿羊的咩咩聲打斷,他還是詳細講述了他熱衷于建造風車的種種理由。接著,拿破侖站起來反駁,他不動聲色地說,建造風車純粹是瞎胡鬧,勸告大家不要投贊成票。話音剛落,就又猛地坐了下去。他僅僅講了不到半分鐘,似乎顯得毫不在意。這時,斯諾鮑馬上跳了起來,大聲斥責住了又要咩咩亂叫的綿羊,慷慨陳詞,熱情洋溢地呼吁大家對風車給予支持。在此之前,動物們因各有所好,基本上是平均地分成兩派,但在頃刻之間,斯諾鮑的雄辯口才一下子把動物們征服了。他用熱烈的語言描述著當動物們擺脫了沉重的勞動時,動物莊園未來的景象。他的想象力此時早已遠遠超出了鍘草機和胡蘿卜切片機。他對動物們說,電能帶動脫粒機、犁、耙、碾子、收割機和捆扎機,除此之外,還能給每間窩棚提供電燈、冷熱水以及電爐等等。當他結(jié)束發(fā)言之后,大家雖然還沒有投票表決,但結(jié)果已經(jīng)擺在眼前了。就在這個關(guān)頭,拿破侖站起身來,斜著眼睛使勁兒瞪了斯諾鮑一眼,打了一聲尖細的口哨,這樣的口哨以前沒有任何動物聽到他打過。
這時,從外面?zhèn)鱽硪魂嚵钊嗣倾と坏墓贩吐暋>o接著,九條猙獰大犬戴著鑲有青銅飾釘?shù)捻椚ΓM大谷倉里來,徑直撲向斯諾鮑。
就在斯諾鮑要被咬上的最后一刻,他急忙逃離坐席,一下子跑到門外,于是狗就在后面緊追不舍。動物們都嚇得目瞪口呆,個個張口結(jié)舌。
他們擠到門外注視著這場追逐。斯諾鮑飛奔著穿過通向大路的牧場,他使出渾身解數(shù)拼命地跑,卻怎么也甩不開跟在后面的幾條狗。突然,他滑了一跤,眼看著就要被他們逮住。但是他還是飛快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以更快的速度繼續(xù)奔跑。狗又一次趕上去,其中一條狗幾乎就要咬住斯諾鮑的尾巴了,幸而被斯諾鮑及時甩脫。接著他又一個沖刺,和狗只不過一步之差,終于從樹籬中的一個缺口躥了出去,轉(zhuǎn)眼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動物們都被嚇壞了,一言不發(fā)地走回大谷倉。不一會兒,那些狗又汪汪地叫著跑回來。一開始,動物們都想不出這些家伙是從什么地方來的,但問題很快就弄明白了:他們正是早先被拿破侖從他們的母親身邊帶走的那些幼犬,被拿破侖偷偷地養(yǎng)著。盡管他們還沒有完全長大,但個頭很大,看上去兇得像狼。大家都注意到,他們始終緊緊挨在拿破侖身旁,對他搖著尾巴。那姿勢,竟和別的狗過去對瓊斯先生的做法一模一樣。
這時,拿破侖在狗的尾隨下,登上那個當年少校發(fā)表演說的高臺。
他向動物們宣布,從今以后,不再舉行星期天早晨的聚會。他說,那些會議毫無必要,純粹是在浪費時間。此后一切有關(guān)莊園工作的問題,將由一個由豬組成的特別委員會決定,這個委員會將由他親自統(tǒng)管。
他們將在私下討論,然后把有關(guān)決策傳達給其他動物。動物們?nèi)砸谛瞧谔煸绯考希蚯f園的旗幟致敬,唱《英格蘭牲畜之歌》,并接受分配給他們的下一周工作任務(wù),但再也不搞什么辯論了。
本來,斯諾鮑被惡犬驅(qū)逐已經(jīng)對他們刺激不小了,但他們更為這個新決定感到震驚。有一些動物本想要表示抗議,可惜卻找不出合適的言辭來。甚至連拳擊手也感到茫然不解,他支起耳朵,搖了搖額頭的鬃毛,費力地想理清頭緒,結(jié)果卻沒想出任何可說的話。然而,有些豬倒十分清醒,四頭在前排的小肉豬不以為然地尖聲叫著,當即都跳起來準備發(fā)言。但突然間,圍坐在拿破侖身旁的那群狗發(fā)出一陣陰森恐怖的咆哮,于是,他們立刻掩口無言,重新坐了下去。接著,綿羊又開始亂糟糟地咩咩叫起“四條腿好,兩條腿壞”,一直持續(xù)了將近一刻鐘,也因此,所有討論的希望都付諸東流了,動物們只得就此作罷。
事情過后,尖嗓受命被派到莊園各處兜了一圈,就這個新的安排向動物們作一番解釋。
“同志們,”他說,“我希望每一位在這兒的動物,都會對拿破侖同志為承擔這些額外的勞動所作的犧牲表示感激。同志們,你們千萬不要以為當領(lǐng)導是一種享受!恰恰相反,它是一項艱巨而繁重的職責。
沒有誰能比拿破侖同志更堅信所有動物一律平等這一原則,他也確實很想讓大家自己決定自己的事。可是,萬一你們失策了,那么同志們,我們會產(chǎn)生怎樣的后果呢?要是你們決定按斯諾鮑的風車夢想跟從了他,會怎樣呢?斯諾鮑這家伙,我們現(xiàn)在都知道得很清楚,他簡直就是一個罪犯。”“他在牛棚戰(zhàn)役中作戰(zhàn)非常英勇。”其中一個動物說。
“只有英勇是不夠的,”尖嗓說,“更重要的是忠誠和服從。就牛棚戰(zhàn)役而言,我相信我們最終會有一天發(fā)現(xiàn)斯諾鮑的作用被過分夸大了。
紀律,同志們,我們需要鐵的紀律!這就是我們今天的口號。只要走錯一步,我們的敵人便會來顛覆我們。同志們,你們肯定不想讓瓊斯再回來吧?”
這番論證同樣是無可辯駁的。毫無疑問,動物們當然害怕瓊斯再回來。如果星期天早晨召集的會議有導致他回來的危險,那么會議就應(yīng)該停止。拳擊手細細琢磨了好一陣子,說了句“如果這是拿破侖同志說的,那就一定沒錯”,以此來表達他的整個感受。從這時候起,他又用“拿破侖同志永遠正確”這句格言,作為對他個人的座右銘“我要更加努力工作”的補充。
氣候逐漸變暖,春耕已經(jīng)開始。那間斯諾鮑用來畫風車設(shè)計圖的小棚還一直被封著,動物們想象著那些設(shè)計圖早已從地板上被擦掉了。
每個星期天早上十點鐘,動物們都聚集到大谷倉,接受他們下一周的勞動任務(wù)。如今,老少校頭骨上的肌肉都已銷蝕干了,他的頭骨已經(jīng)從果園下挖了出來,放在旗桿下的一個木墩上,擺在那支獵槍的一側(cè)。
升旗之后,動物們要按規(guī)定恭恭敬敬地列隊經(jīng)過那個頭骨,然后再走進大谷倉。現(xiàn)在,他們不再像過去那樣不分彼此地坐在一起了。拿破侖同尖嗓和另一個叫梅尼繆斯的豬,共同坐在前臺。這個梅尼繆斯具有非凡的天賦,善于譜曲作詩。九條年輕的狗圍著他們成半圓形坐著,別的動物面對著他們坐在大谷倉的地上。拿破侖用一種粗暴的軍人風格,宣讀對下一周的安排,隨后全體動物齊聲高唱了一遍《英格蘭牲畜之歌》,所有的動物便解散了。
斯諾鮑被驅(qū)趕后的第三個星期日,拿破侖便宣布要建造風車,動物們聽到這個消息后,終究有些吃驚。而拿破侖沒有為改變主意講述任何理由,只是簡單地告誡大家,那項額外的任務(wù)將意味著非常艱苦的勞動:也許有必要削減他們的口糧。然而,設(shè)計圖已全部籌備好,并已經(jīng)進入最后的細節(jié)部分。一個由豬組成的特別委員會為此在過去三周內(nèi)一直進行著準備工作。風車的修建,加上其他各種各樣的改進措施,預(yù)期需要兩年時間。
當天晚上,尖嗓私下里對其他動物解釋說,拿破侖實際上從來沒有真正反對過建造風車。恰恰相反,一開始提出這個建議的正是他。
那個斯諾鮑畫在孵卵棚地板上的設(shè)計圖,實際上是他從拿破侖的圖紙中剽竊下來的。事實上,風車是拿破侖自己的設(shè)計。于是,有的動物問道,那為什么他當初對建造風車表示強烈反對呢?在這一點上,尖嗓擺出一副深知內(nèi)情的樣子。他說,這正是拿破侖同志的過人之處,他裝作反對建造風車,那只是一個計謀,目的在于驅(qū)除斯諾鮑這個危險分子,這股惡勢力。既然現(xiàn)在斯諾鮑已經(jīng)被除掉了,計劃也就能在沒有斯諾鮑干擾的情況下順利進行了。尖嗓說,這就是所謂的策略,他重復了好幾遍,“策略,同志們,策略!”一邊說著還一邊搖著尾巴,活蹦亂跳,好不得意。動物們并不懂得這些話的含意,可是尖嗓講得如此令人信服,恰好在他旁邊有三條狗,又是那樣氣勢洶洶地咆哮著,他們沒有再進一步追問下去,默默地接受了他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