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蘿卜丸子1
小圣宮門前,赫然立著個白洶洶的小子,叉著腰,手拿掃把,警惕地盯著四周路過仙跡。其實也沒什么仙跡,九重華規(guī)矩嚴,少君住的地方,閑雜人等哪能隨意踏足,也不過三兩只雀,出籠的鶴,見了這陣仗,嚇得在原地徘徊。
遙遙一望,那小子有些眼熟。
蘿卜松開無邪的手,小短腿“噔噔噔”的襲了去,朝著那小子熱情的嚷了句,“云英!”
嗷原來是那丸子。
蘿卜奔得甚急,竟沒能收住腳,一頭扎進丸子懷里。那丸子生的單薄,下盤未穩(wěn),便教蘿卜撞翻在地,兩個小子抱在一起打滾,咯咯咯的笑。
我有些不忍直視漸漸放慢了步子,有意落在后頭。
無邪止了步,停下來回頭等我。
打方才遇上了那媒婆嘴臉好搭子二仙,到底在那紅蓮池的盡頭,無邪兄卸了施在本神小蠻腰上的暗術。本神得了自由,那還能任他戲弄占便宜,可我打不過他,只好遠遠的跟在后頭保持距離,挽回些清白嘖想必晚矣。
只盼芭蕉碧桃二位做瓜田搬運工時能留些口德。
蘿卜這小叛徒,拉著無邪兄,小步子蹦跶的歡快。大抵把本神拋在了腦后。我便愈發(fā)不緊不慢,那三丈的距離,是本神最后的尊嚴。
我不領他這好意,停步,立在原地,不動。
藍綢衫晃了晃,涼風拂過,他已至我眼前,身上有好聞的檀香味,伸手揉了揉我額頭,極耐心的問詢:“乏了?走不動了?還是生氣了?”
我很清楚自己的脾性,若當真遇上了那登徒子,有一百種方法,能渡他洗心革面。便是占了下風,也則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無邪兄那般,我大抵是不生氣的。
嘖這也太慫了。我搜腸刮肚,給自己找了個正當理由。本神還有事求他,怎能與他翻臉。嘖總算好受了許多。
撥開他的手,嘖這手還挺好看正色道:“本神不累,年輕嘛,身體杠杠滴。”
門前,蘿卜和丸子還滾在一起,我與無邪兄一人一個,將他倆拎了起來。那丸子衣衫凌亂的,陡然見了我,笑容逐漸變淡,灰撲撲的小臉灰一陣,紅一陣。
我微微一笑,“丸子,又見面了。”
他哆哆嗦嗦,驚恐的“啊”了一聲,恍似個滾燙的小番茄,捂了臉沖進了門里,連掃把也不要了,原地余音還在回蕩,甚有些凄郁。
“不是我,你認錯人了!”
我甚有些凌亂。
蘿卜眨著眼,“他是不是瘋了。”
須臾,兩扇朱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丸子從中走了出來,干凈的白衫,干凈的小臉,冷靜的拾了掃帚,嘆了嘆。見了無邪,不慌不忙,規(guī)矩的行禮。
“少君終于回來了。”
這前后差距極大,我甚有些摸不著頭腦,便道:“丸子,你沒事吧,我那兒有溜溜梅。”
他迷茫的瞧了瞧我,轉頭道:“少君,這位仙子是?”
我呆了呆,扯了扯無邪兄的袖,擔憂的道:“人格分裂?”
蘿卜搶話道:“這是我娘親吖!”
“這么說,便是涂山少主,那位小狐娘了,桃澤失禮。”那丸子恭謹一拜。
這一下,我恍然想了起來無邪兄的小圣宮里,有對一模一樣的小子,是紅蓮池并蒂結的金蓮藕,落地所化的雙生子,哥哥叫桃澤,弟弟叫云英。這是八荒十洲,無誰不知,無誰不曉的事。
怪我素日對這些身外事并不上心,刻下掉了鏈子,甚有些丟面,“無邪兄,你也不提醒我。”
他道了句,“有些事,我偏要你自己想起來。”
我敷衍的嗯了嗯,“那你可難為我了,不相干的事,我從來不花精力去記。”
“不相干的事不相干”他眸光沉了沉,不再搭理我,折了身,道:“云英呢?”
桃澤支支吾吾,這才道出了緣由,那丸子聽說他家少君光天化日教人吃豆腐了,拿了掃帚便來忠心護主,不出一會子,便哭哭唧唧生無可戀的把自己關在了房里,怎么敲也不肯開門。
“少君還是親自去瞧瞧吧弟弟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嚷嚷著再也不出門見人了”
一面說著,一面將無邪兄迎進小圣宮。
我立在外頭,瞧著那匾,甚有些惆悵。
蘿卜背著籃,扯住了無邪的袖,探頭探腦,“后爹,你怎么不抱著我娘親了?剛才一路上,你不都是抱著她走的么?”
我趕緊上前將他揪了回來,按住他不安分的小腦袋,“那不叫抱。”
話音剛落,藍綢衫晃了晃,我便教無邪兄打橫抱起,眾目睽睽,絲毫沒有防備。本神甫甫一枝花的年歲,圓臉滾燙。
他道:“你娘親說得對,這才叫抱。”
我便是這般進了小圣宮的大門。
我確實有件棘手的事,要從無邪兄身上著手。只好只好犧牲些色相,由由著他了。
后來,那丸子兄弟甚是欣慰,逢人便說,他家少君開竅了,會吃豆腐了。有桃澤作證,比五線譜還靠譜,比真心還真。
我在無邪兄懷里裝睡。饒是這般,這一路上走到哪兒仍覺芒刺在背。索性破罐破摔,不打算睜眼了。我平素很少熬夜,大抵昨晚忙碌確實勞累,上這九重華,也沒個清凈,波折多生,鬧騰。困意綿綿襲來,我竟當真睡了過去。
醒來時,已過了午膳的時辰。無邪兄得圣君傳召,去了上元殿,吩咐桃澤留下照應我。這小子待我十分周到,見我醒轉,便退出了屋子。那光景瞧著不慌不忙,腳下卻好似生風。
須臾折回,我將下床穿好鞋,這小子冷不丁出現(xiàn),唬得我不輕。
我道:“好在你這行動間有些身法,否則就要似你弟弟那般,摔個四腳朝天,然后躲起來再也不出門。”
桃澤面有羞赧,“我已吩咐了廚房備膳,怕是要費些時,少君交待,要將少主奉若上賓,少主若是覺得無聊,我?guī)闳ス涔浼t蓮池,這也是少君的吩咐。”
他說話從善如流,似早就在心里打好草稿一般。到底是無邪兄會調理人。
便道:“也好。”我還沒來過這小圣宮,逛一逛,賞一賞,也算是添些見識了。
桃澤應了聲,便去迎門帶路。我瞧得真切,那身形步子略有些局促。到底是半大的孩子,再怎么裝大人,逗弄幾句仍舊是不禁逗。
無邪兄將我安置在小苑,是一處甚清幽的殿。外頭有一殿,名極閣,離小苑甚近,兩殿相對,出了這個門,便進了那個門,十分方便。
我打趣道:“你們少君將來娶了少妃,一個住極閣,一個住小苑,再把那墻打通,再方便不過,保證一年抱倆,五年生仨,你和云英也就不會無聊了。”
“對了,你家少君住哪兒?”
桃澤指了指那曇花鋪墻的銅門,“少君就住在極閣。”
我臉上騰的一紅,猶恨自己話多。
桃澤又道:“小苑二字,是少君親手題的,這里從不給外人住,便是叔神來看望少君,也只能住偏殿。”他說著,拘了一禮。
“恭喜少主。”
恭喜恭喜我什么說話說一半是病,得治。
一路上走走停停,倒也逛了不少地方,見了不少花花草草。仙娥們打理的井井有條。
無邪兄傳聞中不近女色,小圣宮里規(guī)規(guī)矩矩。只是桃澤的口風,九重華規(guī)矩嚴,圣君把無邪兄這膝下唯一的獨苗,看得眼珠子似的,生怕這宮里混進個禍水妖媚的,污了他兒子的名聲,毀了他兒子的前程。
小圣宮里陽氣盛,便是在這諸天境里當差的仙娥,一個賽一個的素凈,爭先恐后的避嫌,平日里連話都不敢與無邪兄多說一句,生怕那圣君一個不高興,丟去往生池,剝皮拆骨。
旁人瞧著極好的事,如花似玉的年紀,弄得苦大仇深的怨婦似的,難怪無邪兄,年紀一大把了,仍孑然一身,連個緋聞也沒有。
我嘆了嘆,為這些仙娥抱屈。
桃澤卻道,這都是他家少君的意思。自打從前那東海的錦繡攔駕,鬧了一場,他家少君心里留下了陰影,三丈之內若有女的靠近,便渾身不適,臉色極是嚇人。久而久之,哪還有仙娥敢越雷池半步。
“我們少君也算是全了守身如玉的美名,其實就是個討不到娘子的老光棍,這話是水神郎說的,與我無關。”
“你確定?”我道。
“確定一定以及肯定,他說這話的時候,我就在邊上。”白丸子甚是鄭重,似乎我若再不信,他可當場立個誓。
可我指的并不是這個,無邪兄是個老光棍,又不是什么稀奇事。稀奇的是他打光棍的原因,拜那四公主錦繡所賜,恐女了。難怪那老水主誠惶誠恐,火急火燎的把她嫁出去了。
可是無邪兄占我便宜的時候,哪里有半分恐女的跡象,分明是個老手。守身如玉?你確定?分明我摸他的時候,他比我還主動。
我正疑惑間,桃澤又道:“如今小少主來了,我家少君這心病,可算是有的治了。”
阿娘醫(yī)道頗有造詣,我沒學到一星半點,便道:“我只會做青團,不會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