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無邪篇2
院子里,蘿卜揀著桂花糕,一塊又一塊的放在撲在石頭上的白布上,嘴巴里念叨著,“這個(gè)留給小小,這個(gè)留給娘親。”
云英不解:“小少主不就是你娘親么?”
蘿卜搖搖頭,“娘親是娘親,小小是小小。”
云英一張臉糾結(jié)在一起,“我只是個(gè)小孩子,聽不懂,你能說的明白些么?小少主她不讓你在外頭喚她親娘?”
蘿卜四下張望:“小小是小小,娘親是娘親,小小說我想娘親了,就把她當(dāng)做娘親,她雖然不是我娘親,卻會像娘親一樣好好照顧我,我知道她不是我娘親,可在我心里,她與娘親沒有分別,你聽懂了嗎?小哥哥,你要答應(yīng)我,千萬別在小小面前提我娘親的事,她她會哭的”
難為云英了,不但聽懂了,還摸了摸蘿卜的小腦袋,“那你爹爹呢?他也不管你么?”
蘿卜低著頭,“小小說我爹爹死了所以我沒有爹爹”
“你叫什么名字?我聽說小孩子都是要隨爹爹的姓,少君很厲害的,他一定能從蛛絲馬跡中找到真相,幫你找到爹爹。”
“我叫阿迷,小小說,我的身世是個(gè)迷。”
“沒有姓,這可難辦了不過你放心,少君很厲害的,難不倒他。”
“那我在這里多住幾日。”
院子里涼風(fēng)動容,梧桐寂寞鎖著天光幾許,這孩子,生的蘿卜似的,是他上午帶回來的,好幾家亂成了一鍋粥,為平息這場混亂,只好先把這孩子安頓在小圣宮。
他倒也不認(rèn)生,不多時(shí)便與云英玩在了一起。他說他的娘親是涂山小小,八荒十洲的如沸流言,他從來不信,如今倒也信了幾分,以年歲來推敲,不怪所有人都懷疑,這孩子是她與火神郎生的。
他與云英的對話,一字不落進(jìn)了他的耳朵。涂山小小不是他的生娘,那赤焰也不存在是他生父。他心里郁了一重,幾百年的歲月,她身上大抵發(fā)生了許多變故。
他拿了籃子,帶著蘿卜出門。云英依依不舍,“少君要去哪兒?什么時(shí)候回來?”他想問的大概是蘿卜這一去,還能不能再來。
他道:“去東海采荇。”
天光微垂,杏花疏散,他去了趟水神府邸。這兒從前燒了把大火,跑到九重華放肆的,便是那玄族也不敢鬧出這般大的動靜,連圣君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水神郎處處留情,他一直覺得,那廝遲早會遭報(bào)應(yīng)。眼下,便有個(gè)合理的切口。他懷疑,這蘿卜小娃娃,是鳳十一從前在哪兒犯的風(fēng)流債,機(jī)緣巧合讓小小撿了去,如今娃大了,尋上門了。
合理卻又不合理。
等見了鳳十一,他恍悟,這不合理之處在哪里。
鳳十一大喊冤枉,“這孩子不是我的!”
他點(diǎn)點(diǎn)頭,“我知道。”
鳳十一感激的投去一瞥,“還是你懂我。”
他:“你做了這么多缺德事,怎么可能還生的出兒子。”
崖邊,風(fēng)聲寂寂,碧水綿綿無窮無盡,西沉的金烏吞沒于云海,勉強(qiáng)灑出的余暉,粼粼蕩漾在觸不到的穹邊。添了幾分苦澀。
彭秋仙說,他盡力了。
前些日子,蓬萊的梨樹遭了蟲災(zāi),須要那冰蠶絲做的網(wǎng),去設(shè)個(gè)罩子捕蟲。他恰好有,便差人送了去。彭秋仙人去了心病,保住了梨花樹,感激涕零,帶了幾筐現(xiàn)摘的鮮梨來謝他。
他瞅著那黃澄澄的梨,腦子里浮過一抹黃衫的俏影,鬼使神差的道了句,“聽說你保媒十有九成,不如幫我跑一趟,冰蠶絲送你做謝禮。”
彭秋仙來還他冰蠶絲。
一句盡力了,他面上不顯五谷雜糧,心頭如墜寒霜。她終究還是忘不了那火神郎么恍若他揮之不去嵌入夢里的黃影。
他還是把冰蠶絲送了彭秋仙。
一個(gè)人立在崖邊,風(fēng)刮得更狠了,吹起他的藍(lán)綢衫,也許,是時(shí)候該放下了,心念動了動,腳下也動了動。
便教一道黃影撲倒在地。眼前人,是夢里人。記憶中的臉重合得絲毫不差。只是刻下的她,眉眼里布滿了焦急,他慢慢悟出了些,她以為他要尋死。
還有更荒唐的一幕。
他不想回憶,也不想幫她回憶,或許,將來的某一天,會不經(jīng)意的提及。這久別重逢,以一場鬧劇收場。
便是在東海的荇叢,他一眼便認(rèn)出了扮男人的她,脖子上的銅鈴,當(dāng)初那紅蓮火種,還是他下水底取來的,
后來,她喚他無邪兄。
她拉了他的袖。
她似乎忘了諸天境紅蓮池的種種。
他喚她小小,這是她的閨名。大抵這一回,便是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