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由小工到大工
在石一從出生到長大的十五年時間里,似乎早已經(jīng)習慣了爸爸的這種以打罵為主的教育方式。
除了羨慕別人家的溫暖,別人爸爸對孩子的關愛,其實也常常覺得,一切都是因為自己不聽話、不乖、無法做到別人家孩子的那種順從,才引起的。
所以,經(jīng)常也覺得是自己的錯,想說服自己忘了內(nèi)心的躁動、好奇、倔強,能按照爸爸、媽媽、老師、鄰居、同學、別人家孩子的喜歡的樣子去活。也許那樣,就沒有打罵、批評、矛盾、擔心了吧。自己也不必承受這么多的壓力、痛苦、孤獨、無助、委屈,當然,也沒有了那些挑戰(zhàn)、驕傲、快樂。
可怎么就做不到呢?
是因為,心底總有個聲音在喊,“如果那樣,你為什么還要活著!”
這種矛盾,一直伴隨著石一的成長。也是他一直忍受的原因。
更是他拼命想要強大起來的動力。只有自己實力促夠強大,自己的生命才可以自己做主。
他知道,要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由,就會違反很多現(xiàn)成的規(guī)矩,損害到一些人的利益,被看不慣、不喜歡,受到懲罰是必然。
石一就告訴自己,在弱小時,要接受、忍耐。
最后,還是因為一場電影引發(fā)的“鋼筆門”事件而爆發(fā)了。雖然他只是制止了爸爸的作為。但,畢竟不是依靠講道理,而是使用了“暴力”。
這次家庭事件,宣告了石一的成年。從此,他在也不是個“孩子”了。
無論從身體還是從心里,石一爸媽都不會再把他當孩子。
也算是一種另類的“成人儀式”了吧。
這也沒什么“好”或“不好”的。
這代表著,從此以后,石一必須開始自立了。
初三中考后是沒有暑假作業(yè)的。
石一就想通過自己的勞動,試試能否開始獨立生活。
于是他向同學們打聽,誰知道哪里能找到一份零時的暑期工作?
一位同學告訴石一,距離村鎮(zhèn)一百幾十公里的地方,有個叫克拉的石油城市正在大搞建設,建筑工地需要大量的零時工。
石一給爸媽說了一聲,自己什么也沒帶,孤身一人就出發(fā)了。
車坐到克拉,一下車就圍過來很多招工的。
石一挑了一個看起來還算實在的人,上前搭話“叔叔,我想找個就干一個月的零時工。”這人看石一還是個半大孩子,有點猶豫的問“你會干啥?”
“我沒干過,不過,我什么都愿意干。”
那人一聽,“好吧,先去篩砂子干不干?一天5毛錢。”
“干”
就這樣,石一去了一家正在克拉施工的工程隊打零工。
篩沙子看起來簡單,就是在戈壁灘的砂場上,用鐵鍬把砂粒鏟起來甩向豎起的篩子。這樣,細砂漏過去,粗砂會被過濾下來。就能得到能用的砂子。
石一干的很認真,不管有沒有人看見他,他都是盡力保持著一個勻速篩著砂子。
每天完成的工作量也比一般的成年人還要多一半。
不過第三天以后,他才知道,這活兒看起來簡單,實際卻并不好干。不是有什么難度,而是戈壁灘上的太陽,太毒辣。
石一干了一個星期的篩砂工,背上的皮都曬裂口,晚上疼的只能趴著睡覺。
工頭一看這小家伙干活很踏實,不偷懶,不錯。就把石一又調(diào)去建筑工地做小工。這小工是按工作量來算工錢的,干的多,拿得多,干的少,拿得少。
小工的主要任務,就是把攪拌好的水泥砂漿用手推車,沿著腳手架搭起的木板,從樓下攪拌場地推到樓上的施工現(xiàn)場,供大工砌墻使用。
同樣的還有運輸紅磚。只不過,磚只能靠兩手抱起來,一趟一趟的運上去。
石一發(fā)現(xiàn),自己干這個,比篩砂子要多一點發(fā)揮余地。別人推兩趟砂漿,石一可以推三趟。別人一次運四塊紅磚,石一一趟能抱八塊。
在工地,大工干的是技術活。比較輕松。那時候的小工就是給大工打下手的,樓上樓下跑腿,辛苦不說,樓層越壘越高,跑一趟的距離也是越來越遠的。還必須及時供應上大工的進度需要。
別的小工能供上大工就不錯了。有的小工手腳慢點、力氣小點、韌勁差點,可能還會供不上大工的進度。那結果,可能就會被換人。
而石一這小子,不但供的上大工,還能有多余。結果就是,他還經(jīng)常有時間蹲在大工旁邊,幫大工遞個磚頭、拎桶砂漿什么的。
后來,石一干脆一趟抱十二塊紅磚。快速幾趟下來,就有更多時間看大工干活。然后石一會一邊給大工遞磚頭,一邊滿臉崇拜的問大工“叔叔,恁真是太厲害了,蓋這樓房,都這么高了,墻還是直直的,一點都不歪!恁是咋辦到的?”
大工看石一幾天了,一直很踏實而且能干,還有眼色。聽石一這么一問,就笑笑說“可不是,這還真得有點技術,要不然,歪點偏點也是常有的事。”
石一趕忙接上“嗯,我看啊,這樓里的大工,就屬恁水平最高了。這活又快又好,恁用瓦刀打磚頭,一下就整齊斷開,想打多少就是多少,這功夫不一般嘞!”
聽了石一這句贊揚的話,工頭眼睛一亮,看著石一呵呵的說“這你可真說到點子上了,我打磚也算是一絕了,還真沒幾個人能跟我比。你小子這眼光還挺毒的嘛!”
石一嘿嘿一笑“我這不是看了好幾天了嘛,哪能一點都看不出來呢。主要是恁這動作熟練,基本一下都不浪費,打一塊就成一塊。我不注意都難!我在下面看到別的大工,有時候打壞好幾塊都還不行,而且也沒恁打得這么齊整。”
大工聽石一這么一解釋,就更開心了。心里對石一有了很好的印象。
石一看看磚用的差不多了,趕緊下去搬了十幾趟磚。又推了兩推車砂漿上來。
一看快要中午了,太陽越來越毒,就對大工說“要不恁休息一會,抽根煙,我來幫恁壘幾塊磚,恁在旁邊看著我,要是哪兒不對,恁就給我說,咋樣?”
這大工本來也有點累了,石一磚、砂漿供的都很及時,他都沒空休息。聽石一這么說,想休息,還是有點猶豫。
石一接著說“要不,我先試著放兩塊,恁先看看?”
大工終于點點頭,“好吧,小心點。”
石一趕忙上去,拿起瓦刀,挖上砂漿,先鋪在已經(jīng)砌好的磚上面,隨手一下抹平,再給手里的磚下面和頂頭抹上一厘米左右的砂漿,放在墻上,對齊,用瓦刀左、右、上、后輕輕敲擊,讓紅磚擠對整齊。
大工一看石一干的有模有樣,雖然動作還顯得有些生疏,但也大差不差,一下就放心了。于是一邊抽煙,一邊給石一講著注意事項,砌墻的一些技巧、訣竅。
墻面要整齊,是要用到盤線、掛線、吊線的。關鍵是留磚縫和砂漿多少。這對石一沒什么難度,很快就熟練了。
核心的技術是墻角、窗、門的部分,需要打磚頭,有二分頭、三分頭、五分頭、七分頭。比如:七分頭,就是一塊磚,需要打掉百分之二十五的長度,剩下百分之七十五。
墻也分單匹墻、二四墻、三七墻。
一般外墻三七,隔墻二四,院墻、不承重分隔墻有用單匹墻。
石一就這么干著學著,一周時間又過去了。石一進步很快,基本小工、大工活都被他包了。那位大工樂得當個甩手掌柜,在一邊指指點點,抽抽煙、教教這便宜小徒弟。
周天,大工們?nèi)ナ欣锿妫诔酝觑埢貋淼穆飞希彤數(shù)匾蝗夯旎彀l(fā)生了矛盾。這些工地上的也都不好惹,屁股口袋里插著的是自己的瓦刀,抽出瓦刀來就干上了。
誰知道強龍不壓地頭蛇,人家一看打不過,就去旁邊叫人。呼呼啦啦跑來一大幫,把這幾個工地上的大工給圍住了。
眼看要吃大虧,小賣部里出來一人,伸頭一看,臥槽,這不都是工地上的人嗎?怎么給人圍住了?剛才聽到曹操嚷嚷還以為就是當?shù)氐幕旎旎ハ啻蚣芏窔兀鰜硪豢矗瓉硎亲约喝恕?br/>
出來這人正是石一。他是來買洗頭膏的。碰巧出來就看到這一幕。
不能不管啊,石一走過去,想問問大工們是怎么回事。
剛開口,就被旁邊一個五大三粗穿著花襯衣、留著長頭發(fā)、腿上喇叭褲的漢子給攔住了,“你誰啊?小屁孩趕緊滾遠點,還TM來管閑事,你管得了嗎你!”
石一愣了一下,笑了。好吧,本來還想了解一下誰占理,誰不占理。。。被這貨這么一罵,看來也用不著了。
苦練六年隱門武道的石一,還真沒把這群混混放在眼里。雖說社會上這兩年打架越來越狠,但對于石一來說還真算不上什么。
在這城鄉(xiāng)結合部,只要不打殘,應該沒什么問題。
于是石一對著自己旁邊一位大工低了一下頭,禮貌的說:“叔,借恁瓦刀用一下行嗎?”這位大工也是見過石一的,沒太明白他是啥意思,不過還是把瓦刀遞給了石一。石一接過,說了聲“謝謝叔!”
回過頭,平靜淡漠的對那五大三粗,花襯衣、長頭發(fā)、喇叭褲的漢子說了聲,“我只是一個干小工的,有沒有資格,過會兒你可以再告訴我。”
說完,沒等那家伙明白這話是什么意思,石一矮身就從他右邊閃過,同時,順手就用瓦刀在這貨右腳腕骨的凸起上輕拍一下。
只聽哎喲一聲,這五大三粗的漢子就倒在地上抱著腳腕哼唧個不停。這叫一個疼啊!眼淚都流下來了。
石一也不停步,繼續(xù)沖近下一人身邊,閃過他右拳,抬手接住他左手,然后,用瓦刀在他左臂的肘部一擊。看也不看,邁步跨過。“嘶!”這人咧嘴吸氣,抱著胳膊蹲一邊去了。
混混們沒想到這個半大小子如此兇猛,一眨眼,已經(jīng)兩個失去戰(zhàn)斗力。
于是,石一附近幾人,就想轉身把他圍住群毆。可石一這小子很滑溜,利用步伐,左右前后的閃避,始終保持只面對一人,繞開其他的人。根本不給他們圍住自己的機會。
“砰砰!嚓嚓!”等五六個人陸續(xù)都,倒下的倒下、跳腳的跳腳、抱腿的抱腿,剩下兩個好容易就要抓住石一,被石一跨步俯身躲過對方雙手,同時曲肘撞在他肚子上,左腳迅速跟進,右腳跟一轉,旋身錯過,從側面一瓦刀拍在旁邊那人臉上。這人正繞過來,抬腳踢石一呢,誰知“啪”的一聲,臉上一陣劇痛,一個天旋地轉,倒在上哀嚎去了。
石一繼續(xù)撲向其他人。這些平時都是靠狠勁打架的家伙,除了看電影,哪見過什么真正的搏殺啊,被石一狼入羊群一般,一陣兵乓五四,全部失去戰(zhàn)斗力。
大家都震驚了,大工們愣在原地。有幾個混混稍微緩過來點,沒那么疼了,還拿眼瞪向石一,不過卻沒敢有什么行動。
兩邊這些小伙兒,大人們,再也沒人敢小瞧眼前這個,曬的黑不溜秋的半大小子了。
石一這時候,走到那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跟前,笑笑說“恁看,現(xiàn)在,我有沒有資格管管恁這閑事?”那貨瞪著石一,有恨又懼,卻沒說話。
石一笑了笑,不再理他。回身走到借瓦刀的大工面前,“叔,瓦刀還恁。謝謝。”又對其他人說,“咱們回去吧。”
這下,大家沒什么意見,好像很自然的就圍著石一往回走。
石一的便宜大工師傅一臉的開心,過來拍拍石一的肩膀,“小子,你行啊,平時看你干活,光知道你力氣比別人大,沒想到打架這么厲害,沒看出來啊。”
石一謙虛的說“也沒啥,就是在學校跟體育老師練過幾年摔跤。”
大工們也都很放松了,嘻嘻哈哈的說著石一的便宜師傅,“你這徒弟不得了啊!你可得好好教人家,可不能藏私留一手。哈哈哈。”
說說笑笑回了工地。
石一在跟這大工邊干邊學半個月后,因工地施工任務多、時間緊,工程隊缺少大工。石一的便宜大工師傅就介紹他做大工,經(jīng)過操作考核,工程隊年紀最小的大工上崗了。
一個星期時間很快過去,石一這個最小的零時大工,活干的還不錯。按質保量的完成了工程隊每天下達的工程任務。 石一也掌握了基本的砌墻知識技能。領到了人生第一筆靠自己勞動掙來的工資,四十七圓人民幣。
還有兩天就要開學了。他告別那些已經(jīng)熟悉,對他還有點不舍的工友,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