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他總是假正經(jīng) ！
    謝華瑯被他這貧嘴給逗笑了：“你走開！”
    “好了啊, 可不能再哭了。”
    謝朗見她終于收了眼淚, 松一口氣，坐回原地去, 正色道：“婚事既然作罷, 家里一時間也沒有再安排的意思，那我只怕不會在長安留太久，很快便要走了。”
    謝華瑯雖然早就聽他提過，說有外放到地方上的意思, 但現(xiàn)下再度聽聞，仍是一怔：“這么急？到哪兒去？”
    “到山南道的荊州去, 那里距離京師有些遠(yuǎn)，但并不荒涼, 地杰人靈, 是個好去處。”
    謝朗顯然早有打算, 侃侃而談：“前朝覆滅, 固然有幾次傾盡國力攻打高句麗的緣故，但興修運河, 耗費人力, 也是其一，雖然惹得百姓非議, 民不聊生，但從長遠(yuǎn)來看, 的確是功在千秋。現(xiàn)下國勢漸穩(wěn), 陛下也動了這年頭, 我先往山南道等地去為官，倒也是好事……”
    “我不懂這些，你也不要提了，”謝華瑯聽得頭大，擺擺手道：“我只問你，荊州與京師相距甚遠(yuǎn)，年關(guān)可能趕得回來嗎？”
    “能的，頂多便是路上耗費時間多些，”謝朗微微一笑，道：“現(xiàn)在是五月，等年關(guān)時候回京，我的小外甥怕是已經(jīng)出生了。”
    謝華瑯前不久才送別了元娘，現(xiàn)下謝朗又要離京，心中總有些酸澀的感傷。
    謝朗見狀，趕忙道：“喂喂喂，你不會又要哭吧？枝枝，你從前沒這么多愁善感啊！”
    謝華瑯那汪眼淚還沒憋出來，就被他堵回去了，沒好氣的瞪他一眼，道：“謝朗，你怎么還不走？”
    謝朗哈哈大笑，站起身來辭別時，神情鄭重起來：“枝枝，珍重，照顧好自己。”
    “還不快滾，”謝華瑯罵他一句，見他笑著出門，又忍不住加了句：“你也是，此去路途遙遠(yuǎn)，別叫我們擔(dān)心。”
    謝朗頭也沒回，抬手揮了揮，算是道別：“知道啦。”
    ……
    正如謝朗先前所說，榮安縣主的死因并未公諸于世，而是推到了誠郡王頭上，說她是因為發(fā)覺胞兄有不臣之心，才被殺人滅口的，如此一來，謝朗這樁婚事即便黃了，也沒人能牽扯到謝家去。
    劉氏唉聲嘆氣的為兒子收攏行囊，要帶的衣衫器物堆了幾個箱子，仍舊覺得不夠，收拾到一半兒，忽然間停住，紅了眼眶。
    “阿娘，哥哥有志氣，這是好事，你該為他高興，”謝瑩知道謝家近來事多，特意歸寧回去探望，見狀勸道：“快別哭了，叫他瞧著，心里也該難受了。”
    謝家是正經(jīng)的勛貴門楣，按制是可以恩蔭子弟的，只是這樣出頭的人，到死都別指望坐到三臺八座的位置上去，但凡有點野望的世家子弟，都會下場科舉，博一個正經(jīng)出身。
    謝朗若想要如同伯父謝偃那般，最終做到宰輔，真正的主持國政，進(jìn)士出身的基礎(chǔ)，出任地方，監(jiān)察軍務(wù)，修渠治水之類的功勛，一個都不能少，現(xiàn)下這樣的外放，對他而言，既是鍛煉，也是機(jī)會。
    劉氏當(dāng)然也明白這道理，只是天下母親，總是不忍心叫孩子吃苦的，她取了帕子拭淚，低聲道：“你的婚事便不順，到你哥哥，也是……唉，興許家里邊兒是沖撞到什么了，改日該去拜一拜菩薩才好。”
    “阿娘，底下還有五郎六郎呢，原本沒什么事，你這么一說，興許就惹出事來了，”謝瑩哭笑不得，勸道：“枝枝的姻緣不就很好嗎？阿梁哥哥的婚事也不壞，四郎的親事也還順?biāo)欤阌趾伪罔饺藨n天……”
    劉氏又嘆口氣，倒沒有再提此事，而是轉(zhuǎn)口道：“你哥哥原本就不想娶妻，只是不愿我與你阿爹難做，所以才點頭，哪知從余家娘子到榮安縣主，接連兩樁婚事都沒成，你看他整日愁眉苦臉的，心里指不定高興成什么樣子呢。”
    謝瑩聽得莞爾：“阿爹阿娘既沒有戳穿，想來也是愿意成全哥哥的。”
    “兒行千里母擔(dān)憂，”劉氏搖頭道：“他到了荊州，身邊也沒個知冷知熱的人，我著實不安心，可他若真在那兒相中了人，我又怕小門小戶出來的，上不了臺面……”
    “好了，”謝瑩失笑道：“哥哥又不是小孩子，他有分寸的，阿娘，你只管放開手，叫他自己去走吧。”
    “也只能這樣了，”劉氏輕嘆口氣，想到另一處，便低聲問女兒：“有沒有消息？”
    謝瑩心知她說的是什么，并不羞怯，落落大方道：“兒女都是天定，哪里是能催出來的。”
    “也是，阿娘生你哥哥，也是在成婚一年之后，”劉氏輕輕拍了拍女兒的手，勸慰道：“你還年輕，不要太過心急，更別信那些什么偏方與江湖大夫的胡話，隨便用藥，可是會傷身的。”
    見女兒含笑點頭，她又問了句：“賢和沒說什么吧？”
    謝瑩聽得微怔，旋即搖頭：“他對我很好，也勸我不要著急，徐徐圖之。”
    劉氏安心下來：“那就好。”
    ……
    誠郡王之事事發(fā)后，不免牽連出幾家宗室，顧景陽并未留情，該殺的殺，該奪爵的奪爵，至于魏王，更以教子不肖為由，削去了親王爵，降成了郡王。
    誠郡王這些事，趙王府是不知道的，畢竟當(dāng)初請趙王妃入宮說媒的人是魏王，而魏王又是一貫的老實人，謹(jǐn)小慎微了一輩子。
    榮安縣主死了，雖然有那么一層遮羞布在，但宗室中眼明目亮的人不在少數(shù)，當(dāng)然看得出其中另有蹊蹺，趙王也不例外，事發(fā)之后的第二日，他便帶著世子入宮請罪，言辭懇切，極為誠懇。
    顧景陽有意清理宗室，一來是因為的確有人不老實，二來卻是為謝華瑯腹中的孩子考慮。
    深愛子女者，必為之計深遠(yuǎn)。
    他畢竟年長枝枝許多，往壞處想，甚至不一定能眼見自己的骨肉長大成人，如此一來，事先剪除掉可能有的威脅，便十分之有必要了。
    這一層考慮顧景陽并沒有對旁人提過，即便是謝華瑯也不知曉，趙王府沒有參與其中，更不涉及權(quán)黨，他不會為難，喚趙王與世子入宮，略微勸慰幾句，便打發(fā)他們走了。
    至于后來與遼東郡王一道入宮請罪的溫寧縣主，當(dāng)然也是相同的待遇。
    前后兩件事情，謝華瑯都是知道的，只是顧景陽怕她煩心，沒有在她面前提及，她便只做不知，一句也沒有問。
    時光如溪水東流，永不停歇，長安城內(nèi)的風(fēng)云變幻，永遠(yuǎn)也礙不到太極殿，謝華瑯便在這隱約燥熱的氣息中，迎來了這一年的六月。
    她有孕已經(jīng)四個月，按理說腹部應(yīng)該能瞧出隆起了，謝華瑯還記得月前發(fā)覺自己小腹微凸時的歡喜，更記得母親問自己是不是胖了時候的扎心，因這變故，便不甚注意這些了。
    顧景陽今年三十有七，旁人在這個年紀(jì)，興許都有孫兒了，故而謝華瑯這一胎，說是老來得子也沒什么不恰當(dāng)。
    這孩子來的晚了，他也格外珍重，除去早先那小妖精胡來，主動跑過去撩撥人的那一回，再沒有沾過她身子，故而有些異樣，竟也沒有察覺。
    這日晚間，謝華瑯沐浴出來，長發(fā)披散，對鏡自顧，顧景陽便坐在不遠(yuǎn)處，神情柔和的望著她。
    夏日里衣衫單薄，謝華瑯只穿了單衣，輕薄如同蟬翼，將她婀娜的身形展露無遺，隱約都能瞧見內(nèi)里的雪膩肌膚。
    顧景陽靜靜看著，目光不經(jīng)意間掠過她腹部，忽然就頓住了，神情驚疑不定。
    他看了半晌，終于站起身，走了過去。
    謝華瑯從鏡子里瞧見他過來，卻沒回身，只笑道：“道長，你怎么啦？”
    顧景陽卻沒言語，微微蹙著眉，手掌溫柔的落在她腹上，隔著那層單衣，在上邊勾勒出柔緩的凸起坡度。
    “枝枝，”他聲音有些低啞，帶著初為人父的恍惚與淡淡喜意：“什么時候鼓起來的？我竟沒有察覺。”
    “有嗎？”謝華瑯對著鏡子瞅了半天，有且有些猶疑：“我不會是又胖了吧？”
    “怎么會，”顧景陽搖頭失笑，溫柔道：“哪有只胖肚子的道理？傻枝枝。”
    “也是，”謝華瑯回過神來，欣然道：“四個月了呢，那就是孩子開始長了，阿娘也說，四個月的時候便顯懷了。”
    顧景陽雖然精通醫(yī)理，知道女子有孕四月顯懷，可他畢竟是男子，究竟顯成什么樣子是不知道的。
    妻子有孕，肚子凸起是正常的，只是他隱約覺得這速度似乎有點快了，上個月還平坦著，這個月便明顯隆起，好像有點不太對。
    謝華瑯這一胎，往小了說是他們夫妻二人的情意結(jié)晶，往大了說便是偌大天下的指望，顧景陽略經(jīng)猶疑，還是叫人去請經(jīng)驗豐富的岳母盧氏進(jìn)宮，假做探望，實則幫忙探看。
    事情還沒確定，他當(dāng)然不會同謝華瑯講，盧氏聽去傳信的內(nèi)侍講女兒腹中胎兒似乎有異，一顆心險些跳出喉嚨，深吸口氣，定了心緒，方才隨同進(jìn)宮。
    謝華瑯見母親到了，倒沒有多想，只絮叨著說了會兒話，又吩咐人去備膳，今日午間留宴。
    盧氏前后生過四個孩子，較之顧景陽要有經(jīng)驗的多，仔細(xì)瞧過女兒的肚子之后，趁她午睡時，遲疑著向顧景陽問道：“陛下，枝枝有孕，的確是四個月嗎？”
    顧景陽道：“自然。”
    “那便有些奇怪了，臣婦當(dāng)年有孕，四個月時肚子遠(yuǎn)沒有這么明顯，”盧氏先是怔楞，旋即一喜，試探著道：“枝枝腹中，是否有雙生胎？”
    顧景陽聽罷，神情中同樣閃過一抹訝異，隨即轉(zhuǎn)為驚喜：“是了，朕只擔(dān)心她身子，竟沒往此處想。”
    他性情淡漠，情緒少有這樣劇烈起伏的時候，現(xiàn)下卻是笑意難掩，站起身來，喜不自勝道：“現(xiàn)下才四個月，診脈也診不出，等五個月的時候，應(yīng)當(dāng)便有端倪了……”
    盧氏進(jìn)宮時滿心擔(dān)憂，現(xiàn)下知曉這結(jié)果，著實驚喜，頓了頓，又道：“既然是雙胎，怕是很難足月生產(chǎn)，陛下務(wù)必早做準(zhǔn)備。”
    “這是自然，”顧景陽欣然道：“朕自有分寸。”
    ……
    謝華瑯午覺睡得不算短，懶洋洋的睜開眼時，便見郎君與母親都在身邊守著自己，神情專注，隱約含笑，心下微奇：“怎么了？都看著我笑。”
    顧景陽喂她喝了口水，這才輕輕道：“枝枝，你要做母親了。”
    謝華瑯道：“我知道呀。”
    “是兩個孩子的母親。”顧景陽的語氣愈發(fā)柔和，難掩歡喜：“枝枝，你腹中懷的是雙生胎。”
    “啊？”謝華瑯怔了一下，眼睫困惑的眨了眨，道：“那我肚子鼓起來……”
    “雙生胎同單胎當(dāng)然不一樣，”盧氏笑道：“尋常人四個月才顯懷，你要早些，三個月多便有了征兆，也是我糊涂，上次見到，竟沒往這上邊想。”
    謝華瑯剛睡醒，便接了這樣一個消息，一時之間真有些反應(yīng)不及，揉了揉眼睛，欣喜道：“這也就是說，我其實沒有變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