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玄寧武會杜帥 林平領(lǐng)命造是非
夜玄下令眾人休整一日,自己則與宇文秀登上了寧武城頭,極目遠(yuǎn)眺。
寧武城守城將領(lǐng)杜鵬飛,乃是封國四大名將“風(fēng)舞云飛”之一,生得虎背熊腰,威武異常。早聞夜玄以釀酒拜相,見了他單薄瘦弱的身形,更是心生鄙意,只是礙了宇文秀的顏面,沒有出言嘲諷。宇文秀雖非長的健壯,但長于心計,以智聞名,杜鵬飛心里景仰,言辭之間便顯得恭謹(jǐn)許多。
夜玄心中好笑,倒也不明說出來,指了遠(yuǎn)處一密密從從的山林問道:“杜將軍,未知前面那山谷喚作何名?”杜鵬飛哼了一聲道:“荒山野谷,沒有名字。”話說的很是無禮,宇文秀急以眼神示意,杜鵬飛卻不加理會,只是別過頭去,再不言語。夜玄笑道:“既如此,晚飯過后夜玄打算過去看看,不知宇文大人可愿同往?”宇文秀連忙應(yīng)了,晚飯之后,又硬是拉上了杜鵬飛,三人各騎一馬,來到了山谷入口,杜鵬飛雖然臭了一張臉,卻也詳細(xì)為二人介紹了山谷附近地形,并在隨身的地圖上一一標(biāo)記說明。夜玄聽得仔細(xì)卻少言語,杜鵬飛一邊說著,一邊不由懷疑此人是否在發(fā)呆,更是怒由心生。
一趟路下來,雖是騎馬,也仍是用了近三個時辰。三人回到軍中又令侍從燃了蠟燭,對著地圖細(xì)看起來。
待到地形吃透,夜玄忽問:“敢問杜將軍,全城守軍如今共有多少人?”杜鵬飛答道:“若加上城中可以作戰(zhàn)的百姓,有六千余人,若不加,則不足五千。”夜玄聞言笑道:“如此,我向皇上請來的六千軍士,剛好夠用了。”杜鵬飛不悅道:“合國軍隊兵多將廣,歷來是我國大敵,此次出兵十萬來攻,以一萬對十萬……夜大人從未帶兵打過戰(zhàn),卻先輕敵了?”
“輕敵不敢。”夜玄笑道,“戰(zhàn)場未可親言勝負(fù),夜玄雖未領(lǐng)兵打過戰(zhàn),卻也知道這個道理。只是也有句話,叫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
“知己知彼?”杜鵬飛嗤笑道,“我倒要請教了,夜大人知己什么,知彼什么?”
“好說。”夜玄挑眉笑了,“既然杜將軍幾次相逼,不怕傷了和氣,本官也不必太過謙遜了,倒教人看不起。”
夜玄的話仍舊是說得平淡而清冷,站在一旁的宇文秀卻從那一貫的笑容中讀出了些微危險的氣息。
這個淡泊的人,似乎是生氣了。
果然,在杜鵬飛錯愕之際,夜玄已經(jīng)微微笑了:“我國守軍,常年難勝合國,士氣低落,斗志不強(qiáng),包括杜將軍你在內(nèi),也不認(rèn)為自己有取勝的可能。所以名列四大將軍,只不過因為守著這寧武城,多次讓合軍無功而返,不勝不負(fù)而已,你卻因此居功自傲,目中無人,是也不是?
“反觀合軍,也因為我國軍隊敗多勝少,往往驕傲自負(fù)。此次合國的總帥李杜光,也是個驕橫跋扈,狂妄自大之人。他所以可以為帥,無非運氣好而已,自己的上司一個個在疆場戰(zhàn)死,為他清出了一條升遷之路。合國此次派此人統(tǒng)領(lǐng)大軍,一方面看慣了封國的軟弱,一方面則因此戰(zhàn)無非為了討回在昆國吃的虧,純粹為了出氣。”
夜玄看著目瞪口呆的杜鵬飛笑道:“杜將軍你覺得本官方才所說,對呢,或是不對?”言罷也不等杜鵬飛反應(yīng),又對宇文秀笑道:“看來杜將軍一時半會怕是回神不了了。勞煩宇文大人點杜將軍帳下一個辦事可靠的參將過來,我有事安排。”
宇文秀應(yīng)聲去了,杜鵬飛只站在原地說不出話來。山林中的布衣,形瘦削看似弱不禁風(fēng),未聞有任何功績卻憑一手釀酒的技術(shù)登上了丞相的高位。本是自己最瞧不起的人,卻在一席話間點破了兩國膠著的戰(zhàn)局,句句中的,分析精準(zhǔn)。讓他除了啞口之外,再難反應(yīng)。
片刻宇文秀找來了夜玄要的人,年紀(jì)尚輕,見了愣在一旁的杜鵬飛臉上只是閃過一絲疑惑,隨即便朝夜玄拜了下去:“末將林平,見過丞相大人。”
見怪不驚,是個可塑之才。夜玄笑著將林平扶了起來道:“林將軍,我令你今夜帶一隊人馬化裝成平民模樣,在一天之內(nèi)趕到合國平王山下,在那里散布謠言,只說合國軍隊與昆作戰(zhàn)雖敗,卻搶到珍寶無數(shù),藏于軍中準(zhǔn)備自剡城繞道運回國都梁城。謠言要傳的盡人皆知,越廣越好。事成之后,我記你一等功。”
“得令!”林平應(yīng)聲退下,宇文秀奇道:“夜大人此舉何意?”夜玄笑道:“我算準(zhǔn)自封國邊境調(diào)來的那一路軍隊,三日后必入平王山地界。平王山中強(qiáng)盜橫行,這謠言一旦散布出去,這只軍隊只怕是要全軍覆沒了。那些強(qiáng)盜多是亂世中活不下去的百姓,專門打劫官軍。你想他們?nèi)糁懒塑娭杏挟悓毜南ⅲ瑫粸樗鶆訂幔俊?br />
“可是,”宇文秀大驚后又道,“他們會輕信這個謠言嗎?若軍中果然藏寶,軍隊自不會從強(qiáng)盜眾多的地方過。強(qiáng)盜中未必沒有明白人,他們只要細(xì)想,自會識破。”
夜玄笑道:“宇文大人所言不錯,但這恰能使人們相信軍中有寶的事實。那支軍隊若想回梁城,只有從平王山繞道而行,若是直接北上,赤河天寒地凍,河面看似平靜而險象環(huán)生,過河之后的山林之中也缺少食物,是絕對行不通的。”
“若他們申明是前去與我國作戰(zhàn)的呢?”宇文秀又道,“或者他們留在原地,并不前往剡城呢?”
“無論他們說什么或者是做什么,或者什么都不說不做,在別人眼中都是欲蓋彌彰。”夜玄微笑,“至于他們會否停留,我想是不會的。王命不可違,他們只能前進(jìn)。何況,我要的只是他們無法按期到達(dá)剡城,他們是留在原地,或是全軍覆沒,都沒關(guān)系。”
“夜大人是算準(zhǔn)了他們必然全軍覆沒的吧。”宇文秀嘆了一口氣,“那剡城的軍隊,夜大人又打算如何處理?”
夜玄仍是清清冷冷地笑著:“這個,現(xiàn)在倒還不用著急。且等三日后林平將軍的回復(fù)。”稍停,夜玄又道:“時候不早了,宇文大人,杜將軍,夜玄先告辭了。”說罷只朝宇文秀一拱手,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宇文秀望著愣在一旁的杜鵬飛,苦笑道:“杜將軍,當(dāng)年你初次帶兵出征時,可曾走過善尚城外的梅林?”見杜鵬飛疑惑的樣子,又道:“我是不知道杜將軍用了多少時間破陣的,但我們這位丞相大人,卻毫不在意地由死門入了陣,半柱香時間破陣而出,且他并未刻意準(zhǔn)備,只是為了采摘釀酒用的新梅,順手破陣的。”
杜鵬飛聞言又是一怔,卻道:“破陣之術(shù)不過奇門,入不得大雅之堂,為將者指揮千軍,豈可以此玄機(jī)方術(shù)服人!?”
宇文秀搖頭道:“我知如此杜將軍定是不服,朝中大臣也如是想,非但我知,夜大人、皇上對此也心知肚明,所以才有了丞相這次寧武之行。在下不才,雖無法使杜將軍明白夜大人何等高才博學(xué),只能留待杜將軍自己發(fā)現(xiàn),卻也懇請杜將軍,縱你心中不服,也當(dāng)以社稷為重,且聽丞相大人如何安排今后戰(zhàn)事。若有不妥,再議不遲。何況退一步,就以夜大人的丞相之職,杜將軍也該更敬重些才是。”
一席話說得杜鵬飛臉色數(shù)變,終是抱拳對宇文秀深深一揖到底道:“宇文大人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大人良言某謹(jǐn)記于心。”
這之后幾日,杜鵬飛說話雖依舊直接,卻少了初日的沖撞,夜玄心知定是那夜自己離開之后宇文秀勸了些什么,便以眼神謝過了,宇文秀只含笑不語,三人便在城頭,靜待林平回復(fù)。
到了第三日下午時分,果得林平回報合國邊境軍遭山賊強(qiáng)盜攻擊全軍覆沒的消息。夜玄夸獎了幾句示意林平下去休息,隨后招集守城諸將至中軍處,笑道:“林將軍既已歸來,想必剡城守軍也該得到了消息。接下來幾日合軍必然來犯。大敵當(dāng)前,絕非個人逞能斗狠的時候,希望諸將聽我號令,統(tǒng)一行動,違令者便如此桌!”言語間,夜玄抽出隨身配劍,一劍削下木桌一角,下一刻又收回劍鞘,整個人臉上神情肅穆莊嚴(yán),不怒自威,頓時滿座寂然,隨后是高聲的回應(yīng)“得令”。夜玄滿意地掃視眾人一眼,又坐下,將接下來的按排對眾人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