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國發(fā)兵犯寧武 夜玄請命出奇兵
夜玄立在朝堂上,靜靜聽著大將軍墮威的報告,神色寂寂,仿佛這個報告并不重要,或者根本什么也沒有聽到。墮威一邊說著,一邊打量這個從一出現(xiàn)便在自己之上的青年,并在心里暗暗計劃著總有一天要狠狠踢這個呆如木雞的丞相一腳。
封國朝禮,文官列左,武官列右,大司馬為文官之首,大將軍則為武將之首,二者平起平坐,論官職,只在丞相之下。軒轅昊坐在龍椅上打量著下首的二人,心中好笑。也無怪墮威對夜玄不滿,任誰對著一個面無表情的人說話,都不會太高興。
“不知夜大人對墮威將軍所言之事有何看法?”眼見墮威發(fā)飆在即,大司馬孫雨琴站了出來,“皇上不惜丟下國事不管,千里將大人請回來并拜以丞相之職,想來夜大人必有高明之處,還請夜大人賜教。”
夜玄回過頭看著站在自己身后的孫雨琴,許久才淡然笑道:“孫大人言重,本官愧不敢當。自拜相以來,夜玄終日無所事事,今日墮威將軍所言之事,臣雖不才,愿替皇上分憂,懇請皇上許臣六千兵士,臣定在一月之內(nèi)解決此事,以報皇恩。”
一言即出,滿朝嘩然。墮威所言,乃是邊疆最新戰(zhàn)報,合國出兵攻打?qū)幬洌犖橐褜⒔吘场:蠂鴮嵙槿龂凶顝姡鈬c之對抗,歷來負多勝少,此刻夜玄只要六千人便想于一月內(nèi)驅(qū)逐合軍,在他們看來無異癡人說夢。
軒轅昊聞之一笑:“軍中無戲言。”夜玄拱手:“愿立軍令狀。”孫雨琴聞言不再多說,軒轅昊喚來筆墨交給夜玄寫了,又道:“朕今日便撥六千軍士給夜玄,一月為限,否則軍法處置。”夜玄應(yīng)下,軒轅昊又點了宇文秀做監(jiān)軍,隨夜玄一道出戰(zhàn)。
退朝后夜玄回府整理行裝,便有人通報宇文秀來訪。夜玄一愣,隨即交代書房有請。
宇文秀其人,夜玄在朝堂上見過幾面,長相清秀,話不多,人緣卻好。兩人平日里沒有什么交集,現(xiàn)在來訪,顯是為了次日出兵之事。想清原因,夜玄迎上了走進屋來的宇文秀。
兩人問禮畢,夜玄請宇文秀坐下了,問道:“不知宇文大人來訪,可是為了明日出征一事?”
宇文秀點頭道:“正是。皇上看重丞相大人,特意譴下官前來。出兵一事,若大人有良策自然最佳,若是無法做到萬全,下官也好暗中做些準備,以防不測時有個接應(yīng)。”
夜玄微微笑了,由墻上放下一卷羊皮地圖道:“夜玄謝過皇上和宇文大人關(guān)心,然此事的確不難。宇文大人請看。”宇文秀走上前去,只見面前那羊皮,繪的正是封合邊境的地圖。夜玄指了地圖道:“合國此次進攻,必然兵分二路前來。一路由合國國都梁城出發(fā),一路則由合昆兩國邊境守軍中調(diào)度。兩軍至剡城匯合后,對寧武的攻勢才能開始。此次合軍來勢洶洶,宇文大人以為,若是正面對抗,我軍能有多少勝算?”
合國地居赤河以北,氣候較南方干燥,早期的居民大多逐水草而居,后來雖逐漸變成了農(nóng)耕的生活方式,但人依舊是長得彪悍有力,連馬也生得膘肥體壯,以這樣的軍隊與封國對抗,封國的勝算自然不大。宇文秀知夜玄必有后話,問題自不用他來答,只是默默等著,果然夜玄略一停頓之后,又開了口。
“合國軍隊兵強馬壯,若是兩軍正面交鋒,吃虧的只有我們。夜玄若是想靠正面交鋒來戰(zhàn)勝對方,倒不如直接將腦袋往皇上面前一放容易得多。”夜玄笑得頗有些奸詐,“所以若想取勝,決不能等到他們兩軍匯合,只能逐個擊破。”
宇文秀盯著地圖許久笑道:“趁其勢未豐而各個擊破,夜大人果然好辦法。只不知這地圖夜大人從何而來,又如何知道合軍兵分二路至剡城匯合?”他來拜訪夜玄,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來告之夜玄合軍的動向。朝堂上墮威因為發(fā)怒而中斷的報告,要說的正是此事,結(jié)果卻引得夜玄請命出征,雖然看不慣,卻也不能因此隱瞞,到時反害了人家。夜玄卻不等宇文秀告之,已經(jīng)知道了對方的動向,教宇文秀如何不起疑?
夜玄卻并不急于回答,悠悠將地圖卷了,方道:“幼時夜玄曾隨義父周游諸國,到過封合邊境。方才憑著記憶畫出來,時間雖然久了些,但想來不會有太大變化。何況,等到了寧武城,自有更詳盡的地圖。”
看那羊皮卷,果然尚新,上面墨跡鮮亮明潤,顯是新畫不久,再看桌面,硯臺旁墨條橫成,筆尖挑的朱砂尚未用盡。宇文秀對夜玄行禮道:“夜大人博聞強記,在下佩服。”夜玄笑著應(yīng)了,倒也不謙讓,又道:“合軍戍邊軍隊歷來不會輕動,前不久昆國出兵犯境,合國剛剛由梁城派了一支三萬人的軍隊前去,此時戰(zhàn)事方盡,他又出兵犯我,不難想出他的部隊由何而來。但單憑這支軍隊加邊境守軍,不足以和我國作戰(zhàn),所以一定有軍隊從梁城調(diào)來。剡城地勢險要,進可攻,退可守,又居于兩軍進攻的要道,他們自然會在剡城匯合,之后出兵。不知夜玄如此說,宇文大人可覺得合理?”
宇文秀卻說不出多少話來,只諾諾應(yīng)了幾聲,便起身告辭了。
他于封國,本就以謀士自居,若論才智,放眼朝中只有大司馬孫雨琴在他之上,這個以釀酒出生的丞相,他原本是毫不放在眼里的,就連破陣一事,他也不以為意,只道這人運氣好罷了。直到聽了夜玄關(guān)于合軍動向的一番推測之后,方才心服口服,回到宮中,把夜玄的話對軒轅星昊說了,直贊他遠勝自己。
待得宇文秀走后,夜玄正站在窗口望著雪景發(fā)呆,林錚便推門走了進來,問道:“與合國這一戰(zhàn),是你自己請命的?”夜玄不語,林錚又道:“我沒弄錯的話,你現(xiàn)在該是封國的丞相。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高官,丞相上戰(zhàn)場,你們的皇帝居然也準了?”
“林錚,”夜玄苦笑,“皇上封我為丞相,并不是因為此職空缺所以暫時招人頂上。我初入朝便身居高位,朝中自然有人不服。若我始終無為,不必皇上開口,丞相之職也做不久,更不用談自己今后的抱負。如今既有這個機會立威,我又怎能不把握住?何況這次戰(zhàn)事,我有十成信心取勝,若錯過,今后卻再難輕易言勝了。”
“……我明白了。”林錚終是嘆了口氣,“你已決定的事,我是從不多勸的。但你要小心你們皇帝,我看他雖然長得氣宇軒昂,卻是善疑之人。常言伴君如伴虎,你自己做事也要更小心些。我出來時間也久了,明日你離開時,我也準備走了。”
“走了也好。省得古鏡總說我用酒把你騙走了。天知道我有多冤。來時我將幾壇狀元紅埋在了林中小屋的后面,等你見了古鏡,再一道挖出來喝吧。”夜玄想想又笑了,“皇上對我有疑心也是正常,任誰也不會完全相信初識的人。但他仍是封了我做丞相,說明他至少有容人的雅量和放手一撥的膽色,光憑這,也足以讓夜玄鞠躬盡瘁了。何況,即使身居虎口,我也能夠安如泰山,而況居于明君之側(cè)?”
林錚聞言不再言語,轉(zhuǎn)身離開了書房。夜玄依舊站在原地。風吹入,有雪花舞上衣袖,下一刻卻融成了衣上深色的水點。
次日出兵時天放晴了,微雪為陽光一曬,軟綿綿融入了土中,夜玄笑著揮了揮手:“地面泥濘難行,下令全軍放慢速度,只要在日落前出了善尚低界就好。”傳令官一臉愕然,瞟眼看了宇文秀,見他并無異議,才走馬傳了令。
入夜時分,宇文秀去找夜玄,卻見他坐在帳中,一手拿了卷書,一手握只酒杯,正靠在燈下細品,見宇文秀進來了,笑呵呵地招手遞了杯酒上去。宇文秀正要推辭,卻聽夜玄笑道:“這是我自己釀的蘭酒,雖香卻不烈,少喝幾杯是不會醉的。”宇文秀無奈,只得喝了下去。一杯方盡,夜玄又為他滿了一杯。
“宇文大人以為,若照我們現(xiàn)在的行軍速度,多長時間可以到達寧武?”夜玄好笑地看著宇文秀無奈的表情,“我立下軍令狀,說好一月內(nèi)驅(qū)逐合軍出境,子時一過,這一天可就算是過去了。只剩下二十九天……”
宇文秀聞言,剛端起的酒被重又放了回去:“以此速度,只怕半個月也難到寧武。莫非夜大人打算在中途與合軍開戰(zhàn)?”
夜玄望著宇文秀似乎有些吃驚,又喝了杯酒方道:“宇文大人如何得知夜玄打算中途開戰(zhàn)?”
宇文秀翻了個白眼。眼前看似淡泊的人,臉皮竟出忽意料的厚。自己出言諷刺的話,他卻應(yīng)得十分自然。
“宇文大人請喝酒。”夜玄含笑端起了酒杯,“今日雪融,道路難行,故而下令慢走。待得明日泥土凍結(jié),軍隊行走自會較今日輕松,到時再恢復(fù)往常行軍速度即可。我們只需在十日內(nèi)趕到寧武,便不用擔心了。”
宇文秀奇道:“夜大人如何知道明日泥土會凍結(jié)?”夜玄只是一笑:“大地山河,天下萬物,自有其運行之法,夜玄自一月前,便知今日天晴,明日降溫。宇文大人只需告知傳令官,通傳全軍作好防寒準備便可。”宇文秀應(yīng)了,不再多言,告辭出帳后找傳令官將夜玄的話說了。傳令官雖照著傳了令,心中卻不大相信。
到了第二日,果然陰云密布,北風呼嘯,絲毫不見了前一天的好天氣。宇文秀騎馬立于夜玄一側(cè),心中不免感嘆。夜玄卻只是微笑,讓人用碎布墊了干草將自己與馬匹腳包住,下令出發(fā)。
氣溫驟降,泥土雖被凍硬,土中卻含了冰凌,容易打滑,夜玄令眾人將腳包了,行于凍土之上便不再難走,如此幾日之后,終于到了寧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