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云開(三)
26、云開(三)
晨光透窗而入。
阿客一夜無夢,醒來時只覺得被拆卸過一般僵硬和酸痛。她咬了嘴唇,什么也不去思考。
身下粘膩著,她只想去清洗。可拽著被子坐起來,便花費(fèi)了好大的力氣。身上衣服將她整個兒的裹住了,卻顯然是不合身的。她垂頭望見領(lǐng)口上精致的云紋暗繡。腦海中便不由自主的想起前夜的事,只覺得一陣陣的氣血上涌。眼前發(fā)白。
她與蘇秉正不是第一次。可蘇秉正過往不曾在她身上動用這么多的手段,一次次的將她逼至尖峰。到最后她像水一樣化在他的身上,嗓子啞得幾乎發(fā)不出聲音來。他便用衣服將她裹住,抱進(jìn)了隔壁的臥房。她在昏昏沉沉中,只恨不能沉入池底再不見人,可他依舊不放過。最后她只能真的哭求,蘇秉正只說“馬上就好了,這次我們一起”……他也瘋魔了一般,說著“瞧,你明明是喜歡的”,還將手上的污漬給她看。舌頭在她嘴里翻攪。
她厭憎自己在他的面前做出那樣放浪的丑態(tài)來,只覺得無地自容。可最后還是在他身下尖叫著失控了。他的東西注進(jìn)身體里,她只恨不能將自己剖開來洗凈。
阿客抓著衣領(lǐng),靠在墻上不停的虛抖。
她越是讓自己不去想,前一夜的感受便越是歷歷在目。她幾乎連牙齒都在打顫。
不能這樣――她想,她只是被樓夫人領(lǐng)養(yǎng)了,蘇秉正從未承認(rèn)過自己是他的阿姊……他們只是不相干的人。且他娶了她,在天倫上他們就是夫妻,無可爭辯的。她是他的妻子,就這么簡單,就只有這么簡單。
可她越是給自己催眠,記憶中那一抹血色便越是鮮明起來。那長刀錚亮,飽飲了那個人的血。血跡沿著刀身滑落下來,滴在了她的臉上。血腥的味道瞬間灌滿了她的口鼻。
簡直就像一場循環(huán)嵌套的噩夢。她被困在了里面,無論怎么努力都不能逃出來。
阿客努力想讓自己平靜下來,可她平靜不下來。只覺得喘息越發(fā)的急促,心跳如擂鼓般越來越快,越來越快,腦中漸漸只剩一片空白。
葛覃聽見聲音,進(jìn)屋去伺候,便見盧佳音倒在床上抓著胸口急促的喘息著,汗出如漿。漆黑的鬢發(fā)盤繞著粘連在雪白的頸子上,恍惚的用眼角瞟著她,卻吩咐不出話來。葛覃怔愣了片刻,匆忙撲上去,用雙手捂住盧佳音的口鼻,“放緩些,不要著急……跟著我呼氣……”
半晌,她的喘息終于漸漸平緩過來。僵硬的身體一點(diǎn)點(diǎn)變軟,力竭的癱軟在床鋪上。
葛覃也被她嚇得滿頭是汗。跪坐在床上,好一會兒才想到要去請?zhí)t(yī)。
阿客抬手握了她的手腕,虛軟的著不住力。
看到葛覃她才恍恍惚惚的想起來――她已將葛覃給了盧佳音。盧德音早已經(jīng)死去,前塵往事俱煙消云散,與她再無牽連――她不是早就想明白了嗎?她跟蘇秉正已經(jīng)連兒子都有了。
她不能在這個時候生病。
“我不要緊……別傳太醫(yī)。”她用干啞的嗓音說道。
葛覃望了她好一會兒,才遲疑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我服侍您洗漱。”
阿客松懈下來,一眼掃過四面的布置,才又問,“這是哪里?”
“含水殿。陛下令我和]苡來服侍您起早。”片刻后,又道,“陛下……說您累著了,令您回瑤光殿將養(yǎng)幾日。”
阿客腦中又有些昏白。然而這也是可預(yù)料的發(fā)展,沒什么好吃驚的。
半晌,方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好……我想吃粥,熬得厚厚的粘粘的,加足了綿糖。”
阿客病了。
初秋水邊陰冷,她被蘇秉正折騰足了一夜,終于寒氣侵體。發(fā)起熱來。
然而她心里能放開了,這其實(shí)也不算什么――至少與十年前相比,不算什么。
此刻她最難熬的還是見不到兒子。她怕自己在乾德殿的時日淺了,若久久不能復(fù)原過來,只怕小皇子要忘記了她。若她連這一點(diǎn)優(yōu)勢都沒有了,日后就更沒有機(jī)會了。想到就要與兒子這么生離了,她心里便如被銳刃切割般疼。
她目下只是想著要盡快養(yǎng)好病。
過了中秋,天氣驟然便寒冷起來。盧毅動身北行的時候,天下起雨來。
秋雨緩,且透著脆脆的涼意,草木零落成泥,蕭瑟寒意一夜間就在廣闊天地中擴(kuò)散開來。
這一日葛覃從外面來,放下傘便籠著手頓了頓腳。]苡從屋里出來,便能覺出她衣上涼意滲人,望了望外間淺灰色陰沉的天,道:“滴了一夜了,還沒停嗎?”
葛覃道是:“沒呢。細(xì)得牛毛似的,便聽不見聲。其實(shí)還在下。婕妤用過膳了嗎?”
]苡便道:“喝了一碗粳米粥,配了兩樣錦絲小菜。剛剛吃過藥――我瞧著她今日精神好多了。”
葛覃便點(diǎn)了點(diǎn)頭,打起簾子進(jìn)屋去。阿客正靠在床上望著窗外。其實(shí)窗子關(guān)著,只隱約瞧見些灰綠的影子罷了,可她卻看得出神。葛覃便上前道:“外間好些落葉。聽說今年的菊花已經(jīng)下來了,過幾日便分到各宮里來。等您身上好了,天又轉(zhuǎn)晴,正當(dāng)菊花最好的時候。”
阿客眼睛便望向她,道:“見著王昭儀了嗎?”
葛覃道:“見著了,她見了花箋很喜歡。本來是想親自來看您的,只是宮里忙,竟抽不出空閑來……”便笑著將手里的小匣子拿給阿客看,“這不,讓我?guī)纷V給您呢。”
阿客打開匣子,拿出樂譜來翻看了一會兒。目光便被吸引過去,虛空撥了幾下,到底還是不能滿足,便道:“焚上香,去取琴來。”葛覃愣了一會兒,道:“好。只是還請少彈一會兒,再勞了神就不好了。”
宮人們服侍著阿客起來,給她換上夾襖。]苡怕煙氣熏著她,便在外殿熏了香。
阿客起身凈了手,又飲了一盞六安茶,葛覃才將琴布置好。
阿客便研究著譜子,間或撥弦。天地蒼茫,細(xì)雨如絲飛散,瑤光殿里琴音沉沉傳出,竟有一種別樣是肅穆典雅。
李寶林便在外間聽了好一會兒,才掀簾子進(jìn)去,笑道:“想不到婕妤琴也彈得這樣好。”
阿客跟她不怎么熟,也知道她是個尤其愛交際的。便起身笑道:“怎么也不讓人通稟一聲?”
李寶林笑道:“怕擾了您的雅興。”已經(jīng)解去了披風(fēng),走過來,“婕妤深藏不露,往日里竟是我班門弄斧了。您可沒笑我吧?”
阿客道:“我自己也技藝生疏,笑你做什么?是王昭儀送了兩份譜子來,才一時手癢。”
便跟李寶林兩個一道鉆研了一會兒,她還在病中,已經(jīng)覺得疲乏,應(yīng)對便不是那么周全。李寶林卻不在意。阿客也不強(qiáng)撐,才要告乏,李寶林卻又想起什么一般笑道:“想來王昭儀要照料三皇子,又忙著打理人事,一時半刻也閑不起來。這譜子咱們可留著慢慢的鉆研,也不急著還她。”
阿客眼前便是一暈,抬手扶了一把,還是沒撐著,倒了下去。
小皇子又哭起來。
王夕月實(shí)在是沒轍了,只能將他交到采白懷里抱著,他哭聲才稍稍的歇下去。王夕月翻著撥浪鼓給他瞧,疲累的笑道:“真沒想到,照料孩子是這么折騰人的事。”
采白沉默了半晌,方道:“也是認(rèn)人的,他已經(jīng)是極好帶了。”又道,“昭儀有事務(wù)要忙,也不必總靠在跟前的。這里有我們呢。”
王夕月笑道:“有甘棠姑姑們輔助,倒是沒太多好忙的。小皇子這才將將能認(rèn)出我來,我還想多留一會兒。”
采白便不再做聲。
王夕月這才來了兩天,儼然有要取代盧佳音之勢――采白也弄不懂蘇秉正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只聽說他在含光殿里臨幸了盧佳音。后又厚賞了她。明明一切跡象都是好的,從蘇秉正身上也看不出什么異樣的情緒來。只因盧佳音感風(fēng)受寒,怕將病氣過給小皇子,才歇幾天。怎么忽然就又讓王夕月登堂入室了?
采白悄悄的打量著王夕月――她在蘇秉正跟前晃了也有幾天,卻全然沒有再得寵的跡象,反而將一顆心都撲在了小皇子身上。這一點(diǎn)卻與盧佳音當(dāng)日很像。但采白還是隱約覺出兩個人是不同的。
盧佳音是真的心如止水,就和當(dāng)年文嘉皇后一樣,寡淡的過著自己的日子。她眼里真的就只有小皇子,自始至終沒打算與蘇秉正有所交集。可王夕月卻顯然是有所求的。
到底還是跟客娘子太像了,拖累了她吧。采白默默的想,想來日日對著這么像的一個人,皇帝也是難熬的。
蘇秉正獨(dú)自一人坐在鳳儀宮后花園里。枝頭海棠殘葉上,雨水一滴一滴的落下來。
這還是三個月來,他頭一次回到鳳儀宮――阿客生活和死去的地方。花園里草木疏于打理,繁蕪叢生,有秋蟲寂寥的鳴叫。青苔攀上臺階。后殿門里,阿客的琴還擺在那兒,只是積灰已深,想來琴弦凝澀,已難撥動清音了。
他久久的望著那琴,想象阿客凈手焚香,端正的跪坐在那里,起手調(diào)音。
他想,也許自己就要把阿客永遠(yuǎn)的忘了。你看他已經(jīng)能將旁人認(rèn)作是阿客,借著酒意肆意侵犯了。
他一直都不敢在阿客的面前飲酒。并不是怕自己露出什么丑態(tài)來,事實(shí)上他知道自己飲了酒反而更令女人喜歡的。
只是飲了酒之后他的自制力出奇的糟糕。他只是怕長久的壓抑功虧一簣,他在阿客的面前克制不住最本心的渴望,再令她起意疏離。
他也不是那么容易醉酒――固然會有些醉意,但是那時他頭腦清明,條理清晰,做過的事說過的話都一件件記得原原本本。他不會犯糊涂――那都是他心里最真的話。
“便你化成了灰,我也不會認(rèn)錯。”
可他切切實(shí)實(shí)的認(rèn)錯了——
作者有話要說:……竟然覺得日更不能滿足了
難道我開始勤奮起來了?生理周期,一定是生理周期的緣故!過兩天一定會回復(fù)正常的!
呃……光想說結(jié)果又差點(diǎn)忘了t__t
小小聲:謝謝大家的霸王票//__//</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