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四五章 哀城
連連疑問下,密使只問一句,“事已至此,城外大軍工事完備,上將軍一聲令下,大軍隨時可攻入城中,上將軍可有必要與將軍虛情假意在此虛耗?”</br> 這也是顧遠達不解的地方,難道是想減少戰(zhàn)損,先把自己給騙降,落入對方手中后再行懲處?</br> 真要是這樣的話,豈不是把自己當傻子?自己豈能上這種當!</br> 密使坦誠,呼延無恨的確是想減少戰(zhàn)損,齊國到了如今地步,試問呼延無恨的為人,又豈是因私廢公之人,若對齊國有利,呼延無恨不會計較兩個兒子的死。</br> 若是對齊國有利,齊皇昊真也會不計前嫌,之前昊真已經(jīng)赦免了多少人?</br> 一旦攻城,叛軍必然狗急跳墻,殊死反抗。</br> 現(xiàn)在齊國正是需要集中力量對外的時候,與其把力量損耗在這里,不如接受叛軍投降,一致對外。</br> 當然,之前的事情不可能當做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事后顧遠達必須交出兵權(quán)。真要投降了,不交也不行。</br> 投降后,齊軍會將叛軍給解散到各部去充用。至于顧遠達自己,則要貶為閑職,不會再給兵權(quán),但可保證性命和基本生活無憂。</br> 至于靈虛府那三派的人,齊國三大派是不信任的,事情鬧成這樣,也必須要拿一些人做出交代,所以該怎么處置是齊軍的事,不勞顧遠達操心。</br> 總之,顧遠達若答應(yīng),就這么辦,不答應(yīng),齊軍則立刻發(fā)動進攻,屆時沒什么好客氣的,必將他碎尸萬段!</br> 不管密使理由說的多好,顧遠達雖將信將疑,雖大難臨頭也抱有期待,但不可能輕信。</br> 得不到絕對安全的保證,他怎么可能相信。</br> 這個好辦,密使讓他書信一封,將想要的保證要求提出來,等待齊軍那邊的回復(fù)。</br> 齊軍能不能答應(yīng),顧遠達不知道,但只要能躲過一劫,還能保全下面弟兄,不妨死馬當作活馬醫(yī)試試看。</br> 當即書寫下密信,提出了要求,交予密使,安排人秘密送走。</br> 然密使剛出這邊不久,常臨仙、藏豐和駱言真便出現(xiàn)了,將喬裝打扮成叛軍的密使給攔了個正著。</br> 三位掌門得到密報,說顧遠達正在與齊軍秘密談判,準備出賣三派保全自己,獲悉密使來了,正在這等著。</br> 將密使抓獲,搜出了顧遠達的書信。</br> 顧遠達在信中索要齊皇昊真的赦免旨意,同時索要呼延無恨的令箭以及軍令狀,并要齊國三大派發(fā)誓作保的文書,拿到了這些東西他才敢答應(yīng)投降。</br> 見到顧遠達果然在背著三派與齊軍密談,三派掌門大怒,當即直奔顧遠達所在中軍大殿。</br> 被擒獲的密使,對著角落里的某位軍士微微點頭。</br> 那軍士見到三派掌門的去向,當即迅速轉(zhuǎn)身而去。</br> 此時有人放出風聲,說三派欲對顧遠達不利,顧遠達嚇了一跳,不管真假,防范肯定是首位的,第一時間召集部從及一些晉國隨軍修士護駕。</br> 三派掌門被大批人攔在了殿外,難以直接見到顧遠達,越發(fā)驚疑,這分明是對他們早有防范。</br> 三派弟子見狀,自然是快速云集而來,越發(fā)令顧遠達感到危險,雙方發(fā)生了對峙,爭吵中一時難明真相。</br> 咻!一直響箭在城中沖天而起,城中其他地方之后又接連“咻咻”冒出兩支響箭。</br> 很快,城中守軍警鐘長鳴,敵襲!</br> 籌備已久的齊軍終于發(fā)動了進攻……</br> 情理之中的事情,叛軍果然守不住了,加之內(nèi)亂,人馬指揮調(diào)動失調(diào),齊軍一舉攻破城防,如一股洪流般沖殺進了城中。</br> 顧遠達未能逃掉,也沒辦法逃,靈虛府三派的人這回毫不猶豫地扔下他跑了,三派自顧著自己拼命殺向城外。</br> 連這邊的主力修士都跑了,晉國不多的修士自知帶著顧遠達也無法從連綿敵軍中逃掉,也知顧遠達成了晉國棄子,勢不可挽之下,他們也盡力了,也扔下顧遠達跑了。</br> 沒有了修士助力,叛軍根本沒有阻擋之力,一面倒的潰敗。</br> 在親衛(wèi)的保護下,顧遠達亦被逼入絕境,本欲拔劍自刎,因知落在齊軍手中下場將會生不如死,不如一死了之。</br> 然呼延無恨親隨查虎親自殺來,就是為了親手將顧遠達給拿下的。</br> 查虎孤身闖入,一舉打落其手中劍,當場將其給擒獲了,豈容顧遠達死得光明磊落!</br> 城中激戰(zhàn)還在繼續(xù),還有叛軍在頑抗……</br> 而顧遠達卻已經(jīng)被押到了城外的中軍帳外,昊真和呼延無恨等人慢步走出,皆冷冷盯著。</br> 狼狽不堪的顧遠達被摁跪在地,看著上站的呼延無恨等人,不是要納降嗎?</br> 不用問,也不需要再問了,事已至此,明白了,中計了,中了離間計。</br> 什么納降,見鬼的納降,呼延無恨壓根就沒想納降,花樣百出,其實要的只是他一封回信而已。</br> 沒想到,他真沒想到,一封信便斷了他的后路,一封信便斷了他最后一絲逃生的希望。</br> 那高筑的土山遲遲不發(fā)揮作用,麻痹了他,與密使一見還真以為又得一線生機,自己竟愚蠢到抱著指望回了信。</br> 結(jié)果一封回信卻成了催命符,竟令隨軍修士扔下他跑了,也令自己麾下人馬喪失了頑抗的能力。</br> 蓄勢待發(fā)之后的精準利用,真正是用的好,用的妙,可謂一石幾鳥。</br> “上將軍不愧是上將軍,真是好手段,末將輸?shù)男姆诜?amp;hellip;…”滿臉凄涼的顧遠達仰天狂笑不止,笑出了眼淚,笑聲中的悲哀之情難以掩飾。</br> 呼延無恨也懶得多問他什么,沉聲道:“拖下去凌遲示眾,限期一月,以儆效尤!”</br> 這是要每天割肉,不讓顧遠達死得痛快,要讓他茍活一個月示眾,要讓所有人看到這叛將的下場。</br> 立刻有如狼似虎的軍士沖來,先一根繩子第一時間勒了顧遠達的嘴巴,避免他咬舌。</br> 之后迅速將其拖遠了,扒了衣服,一張細網(wǎng)綁了,當即行刑,小片刀在網(wǎng)格里片肉下來。</br> 三大派掌門或冷哼或冷笑,宇文煙捋須道:“斷其生路,一舉成擒,上將軍果然妙計,”</br> ……</br> 一處深山老林,一群‘驚弓之鳥’閃入聚集,常臨仙等三派人員已從圍攻大軍中殺出重圍。</br> 見再無追兵,皆松了口氣。</br> 藏豐施法一抖,后背插著的三支羽箭倒射而出落地,三個窟窿眼里血流,立刻有弟子上前幫忙,逃逸至此終于能安心處理傷患處。</br> 三位掌門面對三派弟子,目光稍作清點,發(fā)現(xiàn)活著突圍的三派弟子在眼前的已不足五百人。</br> 沒有叛軍的掩護干擾,僅靠他們這些修士在數(shù)百萬大軍中硬沖突圍,還要面臨此起彼伏的敵軍修士截殺,損失慘重是可以預(yù)見的。</br> 雖也殺了不少人,可換來的卻是眼前的人員凋零。</br> 三派加一起只剩下了區(qū)區(qū)數(shù)百人,還不如一個小門派的人多,也許剩下的都是精干人員,可又能怎樣?三派數(shù)代人的家業(yè),至此毀在了他們的手里,無顏面對歷代先師。</br> 眾人互相看看,一個個渾身是血、狼狽不堪、神色黯然。</br> 都知道,原衛(wèi)國三大派完了,想再崛起,需要長期的經(jīng)營。</br> “何去何從?”駱言真嘆息著問了聲。</br> “西三國已無我等立足之地,此地不宜久留,走吧!”常臨仙慘然搖頭。</br> 一群人就此往山林深處遁去,沒有去晉國那邊,事到如今不指望那三州的地盤了,要來了屁股也坐不熱,就得被別人給搶走。這邊戰(zhàn)事沒結(jié)束,也不到分地盤的時候,現(xiàn)在撞上去的下場,肯定又要被晉軍驅(qū)使到戰(zhàn)場上賣命。</br> 這點人已經(jīng)是三派最后的火種,不能再損失下去了,就此遠走高飛,離開了這片是非之地。</br> 人少也有人少的好處,沒了過多累贅和羈絆,也就不需要太多考量,而大家都心灰意冷了,沒了爭強好勝的念頭,哪都去的,哪都能茍且下去。</br> 至此,原衛(wèi)國三大派徹底沒落,黯然退場,遠離了修行界的權(quán)力中心。</br> 直到之后獲悉顧遠達被齊軍活捉凌遲,才反應(yīng)過來,中計了……</br> 齊京叛軍死的死,降的降,沒了修士助力,逼到絕境的叛軍大部分都降了。</br> 城門掘開,齊皇昊真率軍進城,曾經(jīng)的繁華都城,到處是殘垣斷壁,一片狼藉,地上隨處可見血跡。</br> 當初叛軍攻城,百官大多未能撤離,剛烈的都被叛軍給殺了,不剛烈的也大多都被關(guān)了起來,顧遠達要他們有何用?又不打算經(jīng)營這京城,還得防范他們通敵,自然是關(guān)押起來。</br> 面臨絕境的叛軍有點恣意妄為,顧遠達也不好怎么處置,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弟兄們能快活一時是一時。</br> 于是城中百姓遭了殃,近三十萬叛軍,都是精壯男子,要尋的快活可想而知。</br> 不管曾經(jīng)是位高權(quán)重的門第也好,豪門大戶也罷,都與尋常百姓家一樣,都被踹開了大門。</br> 什么賢良淑女,什么大家閨秀,各家的女眷基本上都被糟蹋了個遍,百官家眷也不能幸免。</br> 榮華富貴經(jīng)受不起亂軍的摧殘,百花瑟瑟,不堪受辱自盡的有之,茍且偷生的有之,血腥風云令一切都如夢一場。</br> 一路聽盡哭哭啼啼的昊真,把關(guān)押的百官給放了出來,赦免了,卻沒幾個還能高興的,一個個大多木訥著。</br> 哀城!昊真奪回的是一座飽受蹂躪的哀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