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0 章 輪椅大佬02
其實廚房里的粥和包子還有一些,但莊主的早膳,總不能吃得和尋常門人一樣,況且從小廝口中得知,這次一同回府的,還有莊主的朋友,那就更不能怠慢。</br> 出去采買的人還沒回來,府里雖然有活雞活鴨,但宰殺起來耗費(fèi)時間,而且用來待客太過尋常,所以,姜芮想了想,打算做一道鮮香嫩滑的鱔絲面為主食,再以其他小食輔佐。</br> 后頭水缸里的鱔魚,是前幾日伍兒抓來玩的,春季鱔魚才出洞,比較干瘦,好在養(yǎng)了這些天,長了些肉,看著還算肥美。</br> 將黃鱔摔暈,肚里的東西清理干凈,剔去骨頭,切成鱔絲,和料酒蔥姜一起下鍋焯水,撈起來放入油鍋中,加姜絲、料酒醬油爆香,稍微燜煮后兌入廚房常備的高湯,放筍絲、香菇絲、白菜絲,小火煮開,最后勾芡淋香油,撒入少許胡椒粉調(diào)味,澆在已經(jīng)煮熟的面條上即可。</br> 姜芮動作熟練,又有不少人打下手,整個過程不到一刻鐘便完成。</br> 有了兩碗熱騰騰的鱔絲面,再配上先前做好的雞絲粥、山珍包子、幾碟小菜,裝了兩個食盒,讓那小廝提走了。</br> 廚下的人無不抹了把汗,柳柳對著那小廝的背影做鬼臉,“真討厭,就會一個勁催,哪一次莊主回來,不是先洗漱更衣的?時間明明還寬裕,他卻恨不得我們立刻變出一桌子菜來,我們又不是神仙。”</br> 張嫂子坐在桌邊喘了口氣,說:“他也不容易,去早了未必有獎賞,去晚了前頭要罵人,只能來催咱們。好在今天有三娘在,不然我們一群人都得挨罵,說不定還要罰月錢呢。”</br> “對啊,”柳柳轉(zhuǎn)頭看向姜芮,一臉崇拜,“三姐姐剛才好厲害呀,勺子舞得像是要飛起來一樣,比府里那些護(hù)衛(wèi)練功還好看。”</br> 姜芮笑道:“剛才不是說餓?現(xiàn)在終于閑了,趕緊吃飯吧,一會兒李媽媽回來又有活干。”</br> 柳柳說的沒錯,那小廝將食盒提到主院,莊主還未更衣完畢,好在食盒內(nèi)有炭火,可以保溫。</br> 就算如此,主院里的大丫鬟還是面帶不滿:“怎么現(xiàn)在才送來?”</br> “一個個越來越懈怠了。”</br> 小廝只得笑著賠話。</br> 凝香和云香一人接過一個食盒,放到偏廳桌上,等遠(yuǎn)遠(yuǎn)聽到莊主和客人聲音,忙把早膳端出來,各自退下。</br> 這是府中的規(guī)矩,她們雖然是大丫鬟,但莊主平時并不要人到跟前伺候,一些掃灑換洗的活,也只能莊主出了房門才做。</br> 她們的地位是比府中其他下仆高些,平時也頗有幾分高傲,但是在莊主面前,并不敢有絲毫放肆,那些膽子大的,都已成了前車之鑒。</br> 由遠(yuǎn)及近聽到兩人在說話,可腳步聲卻只有一個,不知說了什么,其中聽著年輕些的聲音忽然大笑起來,與此同時,來人掀開偏廳門簾。</br> 先入內(nèi)的是一名高挑青年,瞧他容貌英俊,行動灑脫,身后背著一柄劍,是幅江湖少俠的打扮。</br> 他走進(jìn)來后,沒有馬上入座,而是往旁邊跨了一步,將門簾高高打起,嘴里說:“你這個習(xí)慣當(dāng)真古怪,明明有人伺候,卻不放在屋里,我看你是成心要我給你做個打簾的門童。”</br> “有勞柳賢弟。”另一道聲音道,只聽嗓音略低,富有磁性,而后才見人走進(jìn)來,確切的說,是坐在輪椅上,無聲無息滑進(jìn)來。</br> 此人就是鳴山莊莊主凌淵,看他相貌俊美,神情溫潤,氣度儒雅,可若要猜其具體年紀(jì),卻叫人看不出來。</br> 鳴山莊在江湖上崛起,只是這十來年的事,誰也不知其主人是從何而來,有什么背景,只知他一夜之間就建立了如今名聲在外的鳴山莊,更叫人難以置信的是,莊主竟是個不良于行之人。</br> 早些年,不是沒有人欺他行動不便不變,想要上門占些便宜,結(jié)果個個有去無回,江湖上一時之間議論紛紛,以為又多了個魔門邪-教,后來才知,那些上門打秋風(fēng)的,竟在莊主勸導(dǎo)之下,棄惡從良,做了莊內(nèi)門人。</br> 這幾年,鳴山莊在江湖上每每諸多義舉,為人稱道,莊主凌淵亦成了正道上頗具名望的俠義之士。</br> 此次凌淵出門,明面上是為祝賀武林盟柳盟主六十大壽,實際卻是與正道諸位同仁共商討伐魔教之計。m.</br> 而這位柳行風(fēng)柳少俠,則是柳盟主老來之子,與凌淵素有些交情,是鳴山莊常客。</br> 等凌淵進(jìn)門,柳行風(fēng)才放下門簾,深吸一口氣,贊道:“好香,李媽又做了什么好吃的?我說凌兄凌大哥,你真的不準(zhǔn)備割愛?或者把李媽借小弟幾個月也行啊。”</br> 凌淵溫言笑道:“李媽乃是大活人,又不是一柄劍,一桿槍,說借就借,況且她丈夫兒女都在本地,哪能輕易舍下跟你回柳府?”</br> “唉,怎么我家里的廚娘就沒一個比得過李媽?”柳行風(fēng)搖頭嘆息。</br> 其實柳府偌大的府邸,未必找不出一個廚藝強(qiáng)過李媽的,只是柳行風(fēng)自小到大吃慣了,才不覺得好,要是真讓李媽跟他回府,或許過一陣,他又吃膩了</br> 凌淵對此心知肚明,笑而不語。</br> 兩人入座,柳行風(fēng)迫不及待舉筷,“唔……這是鱔魚?看著黑漆漆的,味道還不錯,滑嫩鮮香,豐潤肥美,李媽果然沒叫我失望。”他動作迅速,幾下吃進(jìn)小半碗面,難得不曾給人狼吞虎咽之感。</br> 凌淵先喝了半碗粥,才夾起一根鱔絲,剛咬下一口,眉頭一動,又放下筷子,拉動桌邊的搖鈴。</br> 立刻有人入內(nèi)回話,是剛才去廚房提食盒的小廝。</br> “李媽不在廚房?”凌淵問他。</br> 那小廝忙說:“李媽以為莊主中午才到府,和采買孫管事上街去了。”</br> 柳行風(fēng)將口中的面咽下,奇道:“那今天早飯是誰做的?”</br> “回柳少俠的話,是廚下秦三娘做的,都說她是李媽的徒弟。”</br> “秦三娘?”柳行風(fēng)摸著下巴思索,“我怎么沒聽過這個人?”</br> 小廝大著膽子討好道:“府上那么多人,哪能個個有幸叫柳少俠聽說?”</br> “會說話,我喜歡。”柳行風(fēng)笑瞇瞇點點他,拋了兩枚金瓜子過去。</br> 小廝忙不迭接住,連連道謝。難怪總聽人說柳少俠好脾氣,出手又大方,今日一見,果真如此。他得了好處,見莊主沒有別的吩咐,才退下去。</br> 凌淵又舉起筷子吃面,動作不緊不慢。</br> 不管是饑腸轆轆,還是酒足飯飽,也不管對著的是粗茶淡飯,或是山珍海味,柳行風(fēng)就從未見他在飯桌上有過一絲一毫的失儀,一舉一動就跟丈量過一般,未有分毫偏差,每每見到這一幕,他總?cè)滩蛔∠耄橇栊帜軌蜃呗罚峙旅恳徊降牟椒ィ脖囟ㄊ且粯娱L短的吧。</br> “凌兄,你怎么知道面不是李媽做的?”</br> 凌淵卻反問他:“柳府飯菜與敝莊上的,柳賢弟能否嘗出不同?”</br> 柳行風(fēng)歪頭一想,明白了他的意思。要是一個人吃另一個人做的飯吃了十幾年,再吃別人做的,自然能夠吃出不一樣。</br> 很快,他的心思又轉(zhuǎn)到別處,笑嘻嘻道:“李媽我借不走,她這名徒弟,凌兄總該借我了吧?”</br> 凌淵微微挑眉:“這么快就改了心意?”</br> “不改不行啊,你又不松口。而且今天這碗面,比李媽做的還合我心意,我決定了,不借李媽,只要凌兄把她徒弟借我就好。”</br> 凌淵張嘴欲說話,柳行風(fēng)忽然又打斷他:“等等,先別回答,你要是一口拒絕了我,豈不是沒有回旋的余地?這樣如何,凌兄總說李媽不是件兵器,不能隨意借來借去,那再次不由我們兩個說了算,我自己去找李媽的徒弟,要是能讓她同意跟我走,凌兄就不能拒絕,怎么樣?”</br> 凌淵笑問:“不過口腹之欲,當(dāng)真值得柳賢弟花費(fèi)如此功夫?”</br> “誒,你們不懂。我看凌兄你年紀(jì)不大,有時候想法卻跟我爹一樣古板,整天只想著懲奸除惡,匡扶正道,可這種事,哪里是一朝一夕干得成的?人短短一輩子,總要找些趣味調(diào)劑,要是一心只投在這上面,做人豈不是少了許多樂趣?反正我老早就跟我爹說了,別指望我做大英雄,大俠士,我啊,只能管管這一張嘴,這一副腸胃。”</br> 凌淵含笑聽他說完,才道:“既然如此,那就依柳賢弟所言。”</br> “當(dāng)真?”柳行風(fēng)眼前一亮,“到時候我把人說服了,你可不許耍賴反悔。”</br> “君子一言。”</br> “駟馬難追!”柳行風(fēng)落下這句話,丟下還剩小半的面就往外跑,“我先去廚房會會她!”</br> 凌淵仍坐在原地,慢條斯理將碗中的面吃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