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0 章 流氓土豪02
與沈家的清靜低調不同,刑家大宅位于臨城出了名的富人區(qū),號稱是真正的上流社會聚集地,并不是有錢就能入住。</br> 對此,刑衍嗤之以鼻。</br> 有錢確實不一定能入住,但是有很多錢就沒問題了。</br> 他拎著小木盒子,晃晃悠悠踏進大門,就見家中兩個老人家都坐在客廳里,一個左手和右手下棋,一個在旁邊泡茶。</br> 看著這一幕,刑衍牙疼般嘶了一聲。</br> 附庸風雅,強行裝文化人,好像小時候拿著棒槌、追了他幾條街的不是這對父母一樣。</br> 刑家往上數(shù)三代,還是地里刨食的農(nóng)民大兄弟,到了刑衍他爸這里,家里孩子太多,種地喂不飽,于是十幾歲就出門討生活。</br> 什么活都干過,摸爬滾打混到二十多歲,遇上一點機遇,先是在工地上做了個小隊長,到小包工頭,再到大包工頭,這才算發(fā)達起來。</br> 刑家產(chǎn)業(yè)涉及建筑、礦產(chǎn)、化工,后來到刑衍手中,年輕人腦子比老一輩靈活,保留了家底老本行,又進軍更吃香的娛樂、餐飲、日化等。</br> 他人看著沒個正行,眼光卻準,出手從不含糊,家業(yè)就這么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br> 那些有底蘊的老牌富豪看不起他們這樣的暴發(fā)戶,可架不住人家有錢,腰桿粗,呵口氣都帶著含金量,所謂上流社會的門戶,不管愿不愿意,都對著刑家敞開了大門。</br> 都說經(jīng)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物質需求被滿足后,人自然而然會開始追逐精神上的認同和享樂。</br> 刑父刑母在見識了有錢又有內涵的文化人后,一舉一動就開始向人家靠近了。</br> 最讓刑衍不滿的是,他們自己靠近就靠近,還非逼著他一起靠近,刑父甚至跑到一位老先生那里,請人把他的名字改了。那老頭說什么刑字殺戮之氣太重,得取個包容的名陰陽互補,于是硬生生把他從刑鵬改成刑衍。</br> 對此,少年時的刑鵬——不對,刑衍很是不高興,那時候還單純,不高興只是因為父母沒經(jīng)過他同意,擅自給他改名。</br> 現(xiàn)在想想還是有點不高興,因為鵬字多好哇,鵬,大鳥也,立刻凸顯了他的長處;衍呢?讀起來軟了吧唧的,一點沒有男子氣概。</br> “先生回來了。”見他進門,保姆立刻迎上來,接過他手里的外套。</br> 這是刑衍想吐槽的另一點,在他老爹想風雅后,就不讓家里保姆老刑小刑的稱呼了,得喊老爺子,喊刑衍先生。</br> 他在外面,人家稱他一句刑先生,那是場面話的客套話,回到家里還得讓人先生先生地叫,他又不比這家里任何一個人先出生了一天!</br> 刑母聽到動靜,抬起頭來祥和一笑,“小衍回來啦。”</br> 盡管心中諸多腹誹,刑衍還是老老實實走過去,“爸、媽,我回來了。”</br> 刑父專注于手中棋盤,只看起來高深莫測的點了點頭。</br> “來,試試媽今天泡的茶,是今年頭茶。”刑母把茶從茶壺倒入公道杯,又從公道杯倒入品茗杯,這么倒騰了兩遍,端到刑衍面前時,就只剩醋碟那么小個杯子了。</br> 他捏起品茗杯,控制著力道,省得不小心捏碎了,仰頭把茶倒入口中。</br> 嗯,正好夠把嘴巴潤一遍,一點沒多。</br> 刑母矜持而又期待地看著他。</br> 刑衍知道,這是等他夸呢。他皺著眉頭搜腸刮肚,很是艱難道:“好茶……”</br> 刑母點點頭,還是看著他。</br> 他于是只得又說:“茶湯清碧。”</br> “還有呢?”</br> “香醇味甘。”</br> “繼續(xù)。”</br> “嗯……”刑衍實在想不出來了,之前那兩句還是為了應付老母親特意背下來的,以往都能夠糊弄過去,沒想到這次不夠用。</br> 他想了又想,想了又想,想得都有點口渴了,忍不住說:“就是有點少,不解渴,下次給我換個大杯子吧。”</br> 刑母笑了一笑,低頭在茶幾下不知找什么。</br> 刑衍覺得自己似乎看到棒槌在里頭一閃而過,強烈的求生欲讓他連忙把帶回來的木盒子擺上桌面,“媽你看我給你找到什么了,仿宋官窯粉青小方壺,明朝成化年間的,我拿給沈老先生看過了,人家說是好東西。”</br> 刑母這才抬起頭來,小心拿起小方壺細瞧,喜愛之情溢于言表,“你說的是沈恪沈先生?上門拜訪沒失禮吧?”</br> “沒有。”刑衍斬釘截鐵地說。</br> “我聽說他家那片薔薇花,是沈先生為了太太種下的,他們文化人就是有情調。”刑母說,臉上還有幾分向往。</br> 刑父在旁哼了一聲,“情調又不能當飯吃。”</br> 刑母看了他一眼,“有情飲水飽,你這樣的俗人怎么會懂。”</br> “我俗?!”刑父瞪眼,“你跟我這俗人過了一輩子,也沒高雅到那里去!”</br> “就是跟你過一輩子,把我也襯俗了,當年要是嫁個文化人,指不定現(xiàn)在我也有一座薔薇園!”</br> “你是怪我不給你種了?”</br> “我可沒這么說!”</br> “你就是這意思!”</br>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就這么吵了起來,刑衍在旁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不能不管,只得清清嗓子,“爸、媽——”</br> “閉嘴!”兩人同時轉過來喝了一聲,槍口子立刻對準他。</br> “還不是你這臭小子不結婚,我的兒媳婦呢?!我的大孫子呢?!”刑母叉腰怒視。</br> “隔壁那個李老頭子天天在老子面前嘚瑟他那倆孫子,老子怎么就生了你這么個慫貨?一把年紀連個姑娘都泡不到!”刑父怒氣沖沖。</br> “呦,還泡姑娘,看起來寶刀未老啊?”刑母忽地刀鋒一轉,幽幽對向刑老爺子。</br> “我這——我說他呢!”</br> “你敢說你心里沒想?”</br> “你這是無理取鬧!”</br> “你敢吼我?行啊你刑大山,老娘今天不好好收拾你,你就不知道花為什么這樣紅!”</br> 眼看戰(zhàn)斗升級,但這次刑衍不敢再勸了,兩人已經(jīng)脫下斯文外衣,老子老娘嚷起來,說明接下來就是棒槌加搓衣板的節(jié)奏,他可不想又一次被殃及池魚。</br> 他踮著腳尖溜出客廳,回頭看了一眼,見他爸的耳朵已經(jīng)被他媽拎起來了,心中感慨,這才是熟悉的配方。</br> 五月是繁花盛開的季節(jié),沈宅中薔薇開得如火如荼,墻角的石榴也不甘寂寞,綻出亮橙紅的花朵。</br> 榴花似火,是極美極熱烈的顏色。</br> 沈老太太看得興起,要用石榴花汁做胭脂,姜芮自告奮勇幫忙,此時就戴著頂草編寬沿帽,拿著竹籃摘石榴花。</br> 她來到這個世界已有一個多月,至今只遠遠見了刑衍一面,心里倒一點不著急。</br> 因之前樂團才結束在各地的巡演,她得了個長假,每日就在陽臺上練練小提琴,澆澆花,陪二老說說話,悠哉悠閑得很。</br> 這石榴是花石榴,樹不高,她就沒搬梯子,底下一圈摘完后,頂上有幾朵卻摘不到,正打算喊許媽搬個椅子來,身后忽然伸出來一只手,幾下就把花全揪了。</br> 姜芮轉過身,又仰起頭,才能看清這人全貌。</br> 刑衍奉了老父親旨意,厚著臉皮上門討沈家出品的薔薇花種,沒想到能看見美人摘花的場面。</br> 看著小美人,他斯文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沈小姐,又見面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