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 流氓土豪01
黑色轎車緩緩停在一座庭院外,院子有些年頭了,五月盛開的薔薇爬滿青色石墻,嬌艷的花朵與綠葉隨著清風拂動,花海如潮。</br> 助理從副駕駛座下來,打開后車門,車內的人邁開長腿踏上地面,西裝革履,皮鞋锃亮,一身行頭,僅腕上的表,就足以令普通人奮斗一輩子。</br> 作為一名男性,他顯然是成功的,看著不過三十五六的年紀,身材高大挺拔,面容英挺俊朗,渾身上下寫滿人生贏家的字眼。</br> “就是這兒?”刑衍抬抬眼皮,打量面前的庭院。</br> 能在如今寸土寸金的市區(qū)鬧中取靜,保留這么不小的一座院子,沈家確實有些底蘊。</br> 可惜,也只剩底蘊了。</br> 他想起什么,惋惜似的搖搖頭,嘴角卻掛著笑。</br> “是的,這就是沈老居所。”助理小林回答。</br> 邢衍抬了下下巴,“去敲門。”</br> 小林扣響木門上的古老銅環(huán),正等著人來開,院內忽然傳出一陣悠揚的樂曲。</br> 曲聲纏綿,此起彼伏,連綿不絕,帶著甜蜜寧靜的憂傷。</br> “《卡農》……”小林嘀咕著。</br> “什么東西?”刑衍挑挑眉頭。</br> 小林忙說:“這首小提琴曲是帕赫貝爾的《d大調卡農》。”</br> 刑衍笑了一聲,“看不出你還是個文化人?”</br> 小林不好意思道:“這首曲子挺流行的——”</br> 恰好此時吱呀一聲,院門開了,他住了嘴,向門內的人說明身份來意。</br> 院門打開后,曲聲越發(fā)清晰,看來彈奏的人就在院內,刑衍百無聊賴地瞥了一眼,并未發(fā)現(xiàn)人在哪里。</br> 來開門的是個保姆,聽說了來意,請他們稍等,匆匆跑進屋里傳話去了。</br> “刑先生,沈老在午休,咱們要稍微等一等。”小林怕他不耐煩,解釋說。</br> “沒事,”刑衍不甚在意,“文化人么,規(guī)矩總是比別人多點。”</br> 兩人便伴著連綿的小提琴曲等在院外,那曲子只有幾分鐘,沒多久就停了。耳旁一下子空下來,倒讓人不太適應,好在保姆很快來請他們入內。</br> 沈家的院子不算大,一條彎彎曲曲的鵝卵石小道由門口通向正屋,小道兩旁花樹繁多。</br> 刑衍眼角看見側面一棟小樓陽臺上,薔薇花簇擁的地方坐著名女子,背對庭院,看不清面貌,只隱約可見松松散散挽起的長發(fā),和一節(jié)白皙纖細的后頸,她手中正擦拭著一把小提琴,顯然是剛才拉曲子的人。</br> 那影像只是一閃而過,刑衍大步跨入正屋。</br> 這次拜訪沈家,只因再過兩個月,是家里老母親六十五歲壽辰,他從別處搜羅來一件粉青小方壺做壽禮,據(jù)說是宋代官窯的,但不敢確定,拿來再請沈老頭掌掌眼。</br> 此時小樓陽臺上,擦拭小提琴、清理松香的女子自然是姜芮,刑衍是她此行目標。</br> 她在這個世界交換到的身份,是沈家獨生孫女沈初音。</br> 沈家并非巨富之家,卻是書香門第,祖上出過幾名進士,后輩個個都是文人書生。沈老早年曾在大學文學院內任教,近幾年雖然退休,門前卻不冷落,蓋因他學識淵源,眼光獨到,對古董文物甚有研究,經(jīng)常有人帶著和刑衍同樣的目的上門拜訪。</br> 沈初音父親早逝,母親再嫁,自小跟著爺爺奶奶長大,又一心只愛音樂,被養(yǎng)得有些不通世務,看著清高冷淡,實則天真單純。數(shù)月前和樂團一名大提琴手交往,她認真對待,哪知人家卻只是玩玩,不到三個月就以無趣為由和她分手。</br> 沈初音渾渾噩噩,夜晚開車不慎沖入河道,因無人發(fā)覺,很快丟了性命。</br> 她的愿望,希望姜芮能代替她,奉養(yǎng)祖父祖母天年,至于那名大提琴手,則并未提起。</br> 姜芮擦完琴體,將毛巾放在一旁,拿起弓子試了幾下音,繼續(xù)練習下一首樂曲。</br> 正屋里,沈老架起老花鏡,在燈下用放大鏡來來回回細看刑衍帶來的小方壺,許久后出了口濁氣,“刑先生既然信我,老頭子就實話實說,這是明成化年間仿宋官窯,并非真品。”</br> 小林心頭一緊,垂著頭,不敢去看自家老板的臉色。</br> 刑衍面色倒沒什么變化,拎起那小方壺瞧了瞧,隨手就要丟進帶來的盒子中。</br> 沈老嚇了一跳,以這個年紀不該有的利落搶下方壺,瞪眼道:“雖然是仿品,可明成化年間仿品價值并不比真品低多少,你就是不想要,也別糟蹋了!”</br> 刑衍沒想到自己隨意的動作,能引起沈老頭這么大的反應,他又不懂行,只聽說不是真品,理所當然認為是不值錢的贗品,當即就想砸了,誰料到這老頭說話慢吞吞,又只說一半。</br> 沈老頭寶貝似的抱著小方壺,小心翼翼放進盒子里,最后看了看,才嘆口氣,緩緩搖頭,說:“老頭子精力不足,無法留客,怠慢二位了。”</br> 這是要送客的意思,刑衍給小林使了個眼色。</br> 小林當即會意,恭敬遞上一張支票,“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望老先生笑納。”</br> 沈老頭沒去看支票,冷淡的點了點頭。</br> “今天打擾了,告辭。”刑衍站起來客套了一句,轉身往外走,小林趕緊抱著盒子跟上。</br> 待他們走遠,沈老頭才把支票收進抽屜中,隨意瞥了眼上頭的數(shù)額,見后面一串零,眉頭皺起,張嘴準備叫保姆將人攔住,想想又作罷,只再次搖了搖頭,“這刑家……”</br> 他未將后頭的話說出口,畢竟背后說人,不是君子所為。</br> 實際上,就算當著刑衍的面,把財大氣粗四個字說出來,他也不會覺得被冒犯,因為他確實財大氣粗,并且從未準備掩飾這一點。</br> 刑家雖然在臨城是數(shù)得上的人家,真正發(fā)家卻只是這一兩代人的事,富裕的時間還短,沒什么底蘊,在那些傳家百年以上、真正的上流社會門第看來,他們家就是暴發(fā)戶。</br> 刑衍對別人的評價一清二楚,他也承認自己就是暴發(fā)戶,可就算這樣又如何,那些眼高于頂?shù)乃^上流門戶,見了他,不還得客客氣氣,甚至上趕著巴結?</br> 不為什么,就因為他有錢,比別人都有錢,有錢就可以為所欲為。</br> 他踏出正屋,又聽到小提琴聲,抬頭往陽臺那瞧了一眼,因角度原因,這次總算見到微垂著的半張側臉,隨口問小林:“那是誰?”</br> 小林想了想,說:“應該是沈老先生的孫女。”</br> 陽臺上的人大約也看見家中來了兩個陌生人,放下小提琴,往這邊看了一眼,面上冷冷淡淡,清冷中帶著矜持。</br> “呦,有文化的冷美人。”刑衍在心中吹了聲口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