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眾人表面寒暄一番,便各懷心思地動起筷。
芷念別的不說,倒是把沈昱沢交代給她的事情記得清清楚楚,只管吃就行。
這酒樓她也只來過一回,味道都還沒能嘗個遍,今日有這個機(jī)會,她定是要好好嘗一嘗。
坐在宋明熙身旁的宋微枝朝宋明熙使了個眼色,想讓他說兩三句話。
她此番辛苦打扮出門,就是想來見見會試放榜那日考了第一的這位會元,上次她坐在轎中,揭開布簾,只遠(yuǎn)遠(yuǎn)地望了一眼,此人才華、相貌,皆是人中翹楚,她心中一時難免對他有兩三分好感。
可她還沒來得及下馬車,卻看到他和另外一名女子離開了那里,遠(yuǎn)遠(yuǎn)望去,晨光下兩人的背影莫名有些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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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她一直想著還有沒有機(jī)會同他見上一兩面,打探一番。前幾日她聽宋明熙提起過,說他向來赴宴皆是孤身一人,她便安慰著自己上回的事不過巧合罷了。
本她以為這次他也是一人前往,這才跟著宋明熙出了門,怎知他卻帶了個女子過來,定眼一瞧,竟還是上回同他一起看榜的那位。
但宋明熙根本就沒注意到宋微枝的臉上的變化,今日他出門,她非要跟著,他只當(dāng)她是想在府中悶得慌,想要跟著出來轉(zhuǎn)轉(zhuǎn),也就沒有多想,更沒注意到她心中的小心思。
宋微枝瞧見宋明熙沒什么反應(yīng),便只能自己出手,捏帕掩唇,柔聲對著身后的丫鬟道,“阿雅,要不你也坐下吧。”
聲音不大不小,還柔柔弱弱的,怪是好聽,但卻足以使整個雅間里坐著的人都聽到。
“小姐,這,這怎么行呢?”阿雅驚恐地連連后退,半彎著腰推辭。
宋微枝淺笑,露出一對好看的梨渦,頗有兩三分溫潤小姐的模樣,“沒事。”
偏偏她說完后,主婢倆不知是不約而同還是怎的,都往芷念的那個方向別有用意地看了一眼。
阿雅頭垂得更低,后退至墻邊站著,恭恭敬敬道,“小姐,奴婢,奴婢還是站著就好。”
奴婢二字還刻意咬得重了些。
聞言,芷念尷尬地停下筷子,嘴里的肉是吞也不是,咽也不是。
她正想著要不要干脆也跟著那位阿雅站在他們后邊時,怎知一旁的沈昱沢倒替她夾了塊雞腿到碗中,臉上不喜不怒,“嘗嘗這個。”
“嗯,好。”芷念笑著應(yīng)下,便再也沒看過宋微枝她們一眼。
宋微枝手中的月白色繡帕早在她手中不知被揉成什么模樣,一口氣橫在胸口處,怎么也咽不下去。
宋微枝再次朝宋明熙望去,還輕輕地踹了他一腳,本想讓他幫忙說一兩句的,怎知他一個眼神直接她瞪過來,她也就只好將委屈通通咽下,乖乖地閉上嘴。
宋明熙自知家妹這會是做得過分了些,小家子過甚,但誰叫她叫他一聲哥呢。
宋明熙輕咳兩聲,起身欲給沈昱沢倒杯酒,“沈兄這回會試考第一,咱們都還沒能恭喜兩句,今日恰好,日后沈兄可是要多照拂咱們一二呀?”
沈昱沢一手蓋在杯上,笑道,“宋兄這是說的哪里話?”
“上回我在護(hù)城河那邊碰見你們倆,沈兄都還沒能替我介紹介紹……”宋明熙大大方方地望向芷念,意思也就是想要沈昱沢自個兒說一說芷念同他的關(guān)系。
他的這話倒是替在座的所有人都問出了心聲,八卦乃人之常情,在沈昱沢帶著芷念進(jìn)來時,他們早就想問一問了,但這不誰也不想做頭一個的嘛。
芷念一雙耳朵都快豎起來,偷偷地瞄著一臉從容的沈昱沢,她其實(shí)也很想聽一聽沈昱沢到底會怎么向別人介紹她的。
“路上結(jié)交到的朋友。”
短短一句話,解答出所有人的疑問。
宋微枝臉上明顯松了一口氣,她就知道,知道這倆人肯定沒什么。
倒是坐在沈昱沢旁邊的芷念狠狠地咬著竹筷,是覺得碗里的飯不香了,桌上的菜也不怎么樣了,更重要的是坐著的人也不怎么樣了。
偏偏這時沈昱沢又給她倒了杯熱茶,淡淡開口,“慢點(diǎn)。”
這下不只是芷念,就連其他人都有些摸不清情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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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宴席終是結(jié)束。
芷念跟著沈昱沢下樓,瞧著身后沒人時,才略微有些不滿道,“你以后能不能來這種地方了?一個個的,說話拐來拐去,聽著都累。”
沈昱沢笑了笑,褪去席間薄情,“你不是最喜歡這種地方的嗎?我記得以前你好像總和柳芙跑這種地方來。”
“那也是得看和誰一起來呀。”芷念站在高一階的木質(zhì)樓梯上,微微俯下身,“就好比如如果只是和你一起來,我就會很喜歡,但是他們,我不喜歡。”
芷念一想起宋明熙的那副裝模做樣的表情就閉著眼睛嫌棄地?fù)u了搖頭,她著實(shí)想不明白沈昱沢為什么要和宋明熙他們聚在一起,柳大哥也挺不錯的呀,要是柳詢軒跟著一起來,她應(yīng)該也是喜歡的,若是他再能把阿芙帶來,那就更不錯了。
說起阿芙,她這才想起認(rèn)真算起來,她們倆也很久沒見了,也不知道她這幾日過得好不好。
自阿月來京城中找她后,她就沒再去找過阿芙,差點(diǎn)都快把她給忘了。
“沈昱沢,我們?nèi)フ伊蟾缤鎯汉貌缓茫俊避颇顝某了贾芯忂^神來,一睜眼,卻是看到沈昱沢何時站上了她的這階樓梯,兩人隔得極近,她都還能看到他微顫的睫毛。
其實(shí)她老早就發(fā)現(xiàn)了,他不僅五官長得好看,就連睫毛也長得好看,又濃又長,都快趕上阿月的了。
可惜她沒有。
芷念瞧著似是在發(fā)呆的沈昱沢,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一時鬼使神差地伸手想要碰一碰。
她還沒摸到呢,沈昱沢卻將她的手握下,她眨了眨眼,回過神,意識到自己此舉太過越矩,紅著臉立馬低下頭,支支吾吾,“我,我就是……”
沈昱沢不給她低頭的機(jī)會,微微俯身,飛速地在她唇上親了一下,但也就只是止于淺淺地啄了下。
轟的一聲,芷念大腦一片空白,臉上更是他灑下的點(diǎn)點(diǎn)熱氣。
芷念舔了舔唇,想著他方才肯定是吃了那份糖醋排骨,想也不想地說了句,“有點(diǎn)甜。”
芷念這一句話將沈昱沢喚醒,沈昱沢臉色比芷念的都還要紅許多,耳尖甚至都在發(fā)燙,撐在墻上的手剛想放下,芷念卻是兩手一把攥著他的胸襟,踮腳在他側(cè)臉上親了一下。
芷念松開手,瞧著他神色不太好看,鼓足勇氣,“是你方才先親我的。”
沈昱沢眉頭緊皺,也不知是悔自己方才一時頭熱沒忍住,還是惱自個兒拎不清,到現(xiàn)在都還迷糊看不透。
他想,他定是要瘋了吧。
他自己都沒想明白,更別提芷念能想明白了。
芷念偷偷打量著他,大氣都不敢出一口,試探性地道,“你……”
“無事。”
沈昱沢強(qiáng)壓下心中羞愧與急躁,帶著芷念就出了醉仙樓,再也沒看過一眼站在樓上木欄處可以望見他們這兒一切舉動的宋微枝她們。
“小姐,這人怎么這么大膽?”待他們走后,阿雅十分不滿地道,“竟一點(diǎn)也不知道廉恥。”
她還未見過哪位女子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如此行徑的,她想想都替她覺的丟臉。
阿雅看了眼一直冷著臉的宋微枝,同時也替自家小姐感到不值,不就是個男子嗎?值得掛念這么久?
況且這席還是她們宋家請的,結(jié)果他們倆卻來了個這么一出,要是她,她也咽不下這口氣。
“他故意的。”宋微枝憤憤道,一雙纖纖玉手使勁扣著木欄,手背上都泛出一片白。
“啊?”阿雅沒明白過來,方才宋微枝的簪子掉了,她便回到房間內(nèi)尋找,等到她找到簪子出來時,一眼就瞧見樓下的芷念踮腳去親沈昱沢,前頭的事她是一點(diǎn)兒也不知道。
而宋微枝站在木欄處,像是站了很久的樣子。
宋微枝揪著帕子,小臉一陣紅,一陣白,這輩子她都還沒這么丟臉過,“我說他是故意做給我看的。”
從席間離開時,沈昱沢走得太快,她都還未來得及同他說上一兩句,便提著裙擺小碎步地追了上去。
怎知他們已快下樓,她站在二樓間是下也不是,退也不是,若是匆匆地跟著跑下,毫無半點(diǎn)女兒家的風(fēng)范,被人瞧見了不好,但今日一別,又不知道何時再能碰上一面。
許是她在樓上左轉(zhuǎn)轉(zhuǎn)右轉(zhuǎn)轉(zhuǎn)的腳步聲太過大,樓下的沈昱沢循著聲音抬頭,兩人恰巧對上眼。
她正想著要不要就這樣打個招呼時,怎知下面那兩人就直接親上了,直接親上了!
他分明就看到她了的。
阿雅沒從宋微枝的口中聽出半點(diǎn)痕跡,伸直腦袋朝樓下望去,想著還能不能看到些什么時,怎知宋微枝卻直接甩袖離開,話都沒說上一句。
阿雅在后邊追著,“小姐,小姐,你走那么快干什么,少爺還在后頭呢。”
宋微枝此刻早已被氣暈了頭,怎還顧著別人,“后什么后呢,回府,臉都要被丟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