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沈昱沢倒是沒宋微枝說的那般是故意做給她看的,或者嚴(yán)格來說,他壓根兒就沒將她放眼里過。
若說特意帶著芷念來醉仙樓是事先想好的,但后來的事,他自個兒是真的沒意料到。
只是日頭恰好,剛給那人身后鍍上一層暖洋洋的薄光,眼角眉梢皆是淺淺笑意,一如往日躺在躺椅里輕搖小扇的模樣。
往日她住在西街小巷時,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午后躺在杏樹下的躺椅里曬太陽,感覺這件事在她那兒早已成為習(xí)慣,就好像他每次出門時,都會下意識地往杏樹那里瞟去,后來直到她離開,他還是改不了。
原來這事他那兒,竟不知什么時候也成了個習(xí)慣。
哪怕再不承認(rèn),它還是的的確確地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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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念躺在床上不知怎的,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一閉眼,就是他微微俯下身的樣子。
軟軟的,好像還有點甜。
芷念一手指尖輕輕碰著唇,笑得眼睛都瞇成一條縫,又在床上打了個滾,整人鉆進(jìn)被窩里。
沒一會兒,她被憋得喘不過氣,只好掀開被子坐起身。
冷風(fēng)一吹,只著一身單衣的芷念不禁打了個寒顫,腦子逐漸清醒過來,開始回想起沈昱沢在路上時問的那句,問她以后是不是不會回去了。
他都這樣問了,心底也肯定是喜歡她的吧,只要他親口說一句,打死她都不會回去。
可沈昱沢問完后,又跟個沒事兒人一樣,偏偏什么話也不說,惹得她心底直癢癢。
芷念想到此處,氣得一拳垂在床上,再怎么說也是她吃了虧,怎到頭來一點表示都沒有,這不明擺著氣人的嘛。
不對,是明擺著欺負(fù)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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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芷念趕在沈昱沢出門前就離開了西街小巷,她得去找阿芙問問,阿芙懂得比她多,一定能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個意思。
芷念一路暢通無阻,畢竟之前她在柳府中小住過一段時日,門口的小廝還是認(rèn)得她的,其中一人領(lǐng)著她就進(jìn)了柳芙所住的那個小院。
柳芙正坐在窗邊,低頭繡著什么東西,可臉上的不耐煩之色還是一眼就能瞧見。
芷念還未跨進(jìn)門,就喊了她一聲,“阿芙!”
柳芙一聽是故人來,一把將手中的針線甩到一旁,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問,“芷念你怎么來了?往日你可是沒事都不會找我的。”
明明心中高興得不得了,偏偏還擺出一副小傲嬌的模樣。
芷念笑著應(yīng)過,“這不是想你了嘛,就來看看。”
柳芙哪能不知道芷念定是有什么事,擺擺手就叫房內(nèi)的丫鬟婆子們都下去,“待會兒我有事再叫你們進(jìn)來。”
一旁站著年紀(jì)最大的那位婆子面露難色,小心翼翼道,“小姐,你這帕子還未繡完。”
柳芙像是故意做給她看的,特意將方才的針線都一股腦地揉到木籃子里,“我待會兒再繡不行?你將我娘叫來,也是一樣的,沒看見有人來找我?那你要留下來聽我們說會兒話么?”
柳芙擺著一個架子,兩三句就將那些人給唬了下去,待房內(nèi)只剩下她們二人后,她才松了口氣。
芷念撿起籃子里的那方帕子,左右看了看,“還不如我繡的呢。”
好歹她的還能看出是繡了個什么東西,但阿芙這繡的,是當(dāng)真看不出來繡了什么。
柳芙一把搶過帕子,藏在身后,眼神到處亂瞟,“這帕子繡了也沒什么用,我以后又不去當(dāng)繡娘,要那手藝干嘛,也就是我娘逼著我練練手,我這才繡的。”
“說吧,你找我來什么事兒呢?”柳芙可不相信芷念就只是想她了,照她那好動的性子,怎么可能靜下心來想人。
芷念趴在門口處,瞧著確實沒人守在附近后,才拉過柳芙給她細(xì)細(xì)講了講昨日發(fā)生的事情。
“什么?你說他親你了?”柳芙一聽,指著芷念好半天都說不出什么話來,“真,真的?”
芷念一把捂住柳芙的嘴,雖是旁邊沒人,可她還是覺得有些害臊,自個兒都聽不下去,“阿芙,你小聲一點。”
柳芙踱著步子,在房內(nèi)走來走去,“你直接問一問他不就好了?”
芷念嘆了聲氣,“我不敢。”
也不是不敢,就是不大好意思,雖說她的臉皮一直比較厚吧,向來都是想做什么,想說什么,就沒什么可以攔住她的,但在這種事情上,多多少少還有不好意思說出口,總是期待著沈昱沢能夠先她一步說出口。
柳芙一手撐著下巴,上下打量起芷念,搖了搖頭,“我覺得你應(yīng)該還差點東西。”
“什么東西?”芷念低頭一看,什么東西她也不缺呀。
柳芙帶著芷念就往府外走,“走,我們?nèi)ベI點東西,女子就應(yīng)該多打扮才好看。”
芷念摸了摸頭,“我覺得我應(yīng)該夠了吧。”
柳芙白了她一眼,這人真不謙虛,“哪有人會嫌自己的朱釵少,衣裳舊的?”
“好像也是。”芷念想起之前看的那些話本子,好像也都是若是女子對男子有意,不經(jīng)意間便會多打扮打扮,她當(dāng)下便覺得悟了不少,以后見著沈昱沢,也一定要穿件好看點的衣裳。
兩人出府時,遇上柳夫人。
柳夫人本都讓柳芙這幾日哪也不去,就在府中多養(yǎng)養(yǎng)性子,但見是芷念來尋她,也就并未多說,只是叫上柳芙帶上一名丫鬟,早些回府。
柳芙出了府后,吐了吐舌頭,這幾日可把她悶壞了,好不容易出一回府,怎能就輕易回去,還叫芷念以后要多來尋她,她才有機(jī)會能出府。
芷念不太懂得她們凡人之間所謂的禮節(jié)、家教什么的,想來想去,還是做妖舒坦,想去哪兒就去哪兒,還不用顧著一大堆的東西,但前提是,只要別遇上捉妖道士就行。
柳芙帶著芷念來到一處銀樓,說是要替她選些發(fā)簪首飾,上回芷念送給她的珠子,她都還未來得及回禮。
銀樓老板識得柳芙,畢竟是大家小姐,經(jīng)常來他這處買著東西,自然就認(rèn)得,也懂得識趣,親自去伺候著。
銀樓老板面露喜色,好不容易遇見一個出手闊色的,恨不得將店里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擺在那二人面前,“柳小姐,昨兒剛進(jìn)了一些貨色,要不我拿出來給你看看?”
柳芙放下手中的那只玉鐲,“拿來我看看吧。”
待銀樓老板讓伙計將那些上等朱釵拿出來后,柳芙便和芷念細(xì)細(xì)挑選起來。
芷念瞧見一個金晃晃的的朱釵,拿起來遞到柳芙眼前,“阿芙,這個怎么樣?”
“你不怕晃瞎你的眼?”柳芙只看了一眼,就嫌棄地癟癟嘴,去替她尋著其他的簪子。
芷念不舍地將它放下,小聲嘀咕,“我覺得挺好看的啊,閃閃的。”
柳芙懶得和她多少,她是不指望芷念能自個兒選個好看的了,這種事情,還是得她出手。
“也就俗人能看上吧。”忽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芷念和柳芙同時側(cè)頭,原來是宋微枝帶著阿雅也來這兒挑著東西。
宋微枝是打算破罐子破摔的,昨日派人打聽了芷念的來歷,原來沈昱沢不算撒謊,就是一路上碰巧遇見的不知來歷的人,何能擋事。
柳芙自來與宋微枝不和,這事要追溯,都得追到倆人小時候了,京中不少人都知道有宋微枝的地方就沒柳芙,有柳芙的地方就沒宋微枝。
“喲,我當(dāng)是誰呢,原來是宋小姐。”柳芙輕哼一聲,說完就轉(zhuǎn)過身,繼續(xù)叫上芷念挑東西。
宋微枝嘴沒柳芙伶俐,這會也就只能揪著繡帕暗自咬牙,瞧見柳芙手要落到一支玉簪上,也伸手去拿。
柳芙瞧中她的心思,快她一步拿到,笑得嘴角都快裂到耳邊,“芷念,你瞧瞧這個,你戴上定是好看。”
銀樓老板見兩位都惹不起的小姐欲拿同一個簪子,討好道,“倆位別急,我們這簪子恰好有兩個。”
殊不知他這一話說出來,三人皆是變了臉色。
芷念想了想,放下手中的玉簪,“算了,我不要。”
她不想和別人戴同樣的東西,尤其還是宋微枝。
柳芙正有此意,點點頭,“好,我們?nèi)e處看看。”
說罷,她還朝宋微枝笑了笑,“那宋小姐就慢慢挑選了。”
銀樓老板試探性地問道,“宋小姐,那這簪子,你還要嗎?要的話,我叫人給你包起來。”
眼前的小金山?jīng)]有動靜,銀樓老板又討好道,“這玉簪可是上乘,除了我們這兒,別的地兒怕是再也找不出比這還好的玉簪了……”
他還未說完,宋微枝就打斷道,“把那兩支都賣給我。”
她可不希望那日戴出去了,在別人的頭上也遇見個同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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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念回到西街小巷時,已是一個時辰后,發(fā)髻上還別了一只金色發(fā)釵。
誰叫貓就喜歡金閃閃的東西呢。
她一進(jìn)門就跑到沈昱沢身前,特意晃了晃頭,還轉(zhuǎn)了個圈,“有沒有覺得我變不一樣了?”
她一晃,頭上的發(fā)釵在日光下微微閃著光,忽閃忽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