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聽說了？”
    白雪問的傻。闔府都傳遍了消息,陳容與怎能不知道？她心里都明白的，就是忍不住。
    陳容與微微點(diǎn)頭：“是的。”
    陽光照在她身上，印著肌膚若凝脂白玉。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水潤明亮,看人的時(shí)候靈動專注。她仿佛因?yàn)槊χ^母的事情又消瘦了幾分，下巴都尖了。
    陳容與看白雪的同時(shí)，白雪也在看他。目光交匯在一起，似有千言萬語的，卻偏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良久。
    他又說了一遍：“有我在,母親不會白白地受了苦。”
    眼神很認(rèn)真,頗有承諾的意思在里面。白雪不由的眉眼一彎,她突然有了種被人保護(hù)的感覺。
    這種感覺還真挺好的。
    吳華和秋菊在旁邊站著,低著頭,一聲不吭。主子們的事情……默認(rèn)就是了。他們做奴才的,沒有什么發(fā)言權(quán)。
    青石板鋪就的路，縫隙處有墨綠色青苔。帶著特有的潮濕。
    倆人到了上林苑,王氏卻不在。
    “母親呢？”
    白雪問給他們倒茶的云兒。
    “……西耳房呢。”
    云兒遞了盞碗，笑道：“奴婢這就去喚夫人過來。”
    云兒挑簾子出了正廳,順著轉(zhuǎn)角游廊往西走,到門口時(shí)，聽到了王氏說話的聲音。
    “我是個(gè)言而有信的人，說到就會做到。你們雖然害了我，但是也幫忙指認(rèn)了柳姨娘……”她頓了頓，看向吳海：“你收拾一下,拿著貼身的物件。離開侯府，自謀生路吧。”說話間,又看向蔣嚒嚒和王嚒嚒：“你們也一樣。”
    也算是留下了他們的性命。再有以后的,各人看造化吧。
    “至于凌嚒嚒……”她擺擺手,招了李媽媽上前，吩咐道：“送去官府吧，就說她偷了侯府的銀子，讓官老爺看著吧。”西寧侯府親自送人過去，還交待了幾句。凌嚒嚒的下場也可想而知了。
    凌嚒嚒挨了一夜，鞭子都抽在后背上，血都浸透了夾襖。全身酸疼的動不了。人都是半昏迷的狀態(tài)。她恍惚能聽見王氏的說話，卻無力開口。
    李媽媽應(yīng)“是”，“您放心，奴婢定能辦妥。”她立即喊了兩個(gè)婆子過來，架著凌嚒嚒出去了。
    吳海跪地不住的磕頭。他經(jīng)歷了一夜的心慌與忐忑，這會子更加的感激王氏。他真的怕王氏會出爾反爾，要了他的性命。
    畢竟是他錯(cuò)在了前頭。
    “夫人仁慈，多謝您的寬宏大量。”
    蔣嚒嚒和王嚒嚒忙著給王氏磕頭，都不敢看一眼凌嚒嚒。惟恐王氏一個(gè)不滿意，也送她們?nèi)チ斯俑?br/>     云兒估摸著處理完了，進(jìn)屋屈身給王氏行了禮：“夫人，世子爺和三小姐過來給您請安了。”
    王氏“嗯”了一聲，便不再理會吳海他們，轉(zhuǎn)身往門外走去。
    “母親。”
    白雪早站在廡廊下等著了，看到王氏，笑著迎了上來。
    “外邊冷的很，怎地不去屋里坐著。”
    王氏挽住女兒的手，覺得有些涼，又回頭說秋菊：“……都不知道給小姐披個(gè)大氅嗎？我常說你會照顧人，想不到也如此馬虎。”
    秋菊應(yīng)了幾聲，小臉都臊紅了。小姐早晨走的急……不過也怨她，確實(shí)是忘了。白雪卻笑著晃了晃王氏的手臂：“母親，是我慌張來見你，來不及了。您吃過早膳了沒有？”母親的氣色看著還是不大好，精神倒是不錯(cuò)的，估計(jì)也想開了。
    她輕輕的出一口氣，心放在了肚子里。母親能想開，比什么都強(qiáng)。人總要往前看的。
    “吃了。”
    王氏陪著女兒走進(jìn)正廳，看到了正在喝茶的陳容與。
    陳容與拱手行禮：“給母親請安。”
    “你是個(gè)孝順孩子，母親都知道的。只是冬天太冷了，你身體又不好，不應(yīng)該在外面多走動。”王氏徑直走向正中靠后墻的太師椅位置，坐下。白雪站在她的身邊。
    陳容與的雙腿不能見寒氣，她作為繼母，自然要多關(guān)懷幾句。
    “無事。”
    陳容與笑了笑，“李大夫說，多見見太陽對身體好。”
    “有道理。”
    王氏端起茶盞喝茶，又問起他最近的飲食。
    陳容與神態(tài)淡淡的，但回答問題時(shí)卻恭順有禮。做人家兒子的覺悟還是很高的。他見繼母只字不提昨晚上的事情，也假裝不知道。
    靈兒手捧橢圓形五彩琉璃果盤從外面進(jìn)來了，里面盛的是洗干凈的蘋果和梨子。她笑道：“二夫人剛剛讓丫頭送過來的，說是二爺從山東那邊新得的，讓您嘗個(gè)鮮。”
    蘋果又紅又圓，梨子黃澄澄的。還離的遠(yuǎn)呢，果香的甜味都出來了。
    “我胃口不大好，吃不得生涼的瓜果。”
    王氏擺擺手：“讓與哥兒和雪姐兒吃吧。”趙氏是個(gè)敦厚人，有恩報(bào)恩，有仇報(bào)仇。她和自己的關(guān)系逐漸得變好，也是因著前段日子霜姐兒被柳姨娘母女誣陷……雪姐兒去探望之后。
    此番送水果過來，很像是在安慰她。這種不明說的行為就是趙氏的敦厚和善良。不去揭別人的傷疤。
    靈兒應(yīng)“是”，先遞給陳容與，他拿了一個(gè)蘋果。而后是白雪，她拿的梨。
    “梨是寒性水果，你少吃一些。”
    陳容與看白雪咬了一口又一口，吃起來津津有味的，忍不住提醒她。
    “挺甜的，汁也多。”
    白雪笑盈盈地：“……我不吃多，一半就行了。”
    明眸彎彎，笑容燦爛如朝陽。又乖巧聽話。陳容與的心瞬間便軟了，眼神十分的柔和，寵溺地開口：“你若是喜歡吃梨子，讓人燉了冰糖銀耳雪梨羹豈不是更好？還能潤肺止燥。”
    “是個(gè)好主意。”
    白雪讓丫頭去端熟水，轉(zhuǎn)頭和王氏說話：“母親，待會兒我走的時(shí)候要順走幾個(gè)梨子，您可不許心疼……”她說的俏皮，有故意逗王氏笑的成分在。
    屋里站著伺候的丫頭、婆子們都被逗笑了，王氏卻秀眉緊皺。她覺得哪里怪怪的？按理說，繼子和女兒相處的密切，她應(yīng)該喜聞樂見的。但是太密切了，又覺得不對勁。
    她甚至不知道他們什么時(shí)候變得這樣密切的。倆人之間，好像有一層扯不清道不明的親昵在。
    這個(gè)親呢？莫名讓她覺得危險(xiǎn)。
    “母親……”
    “母親。”
    白雪連著喚了王氏兩聲，“您怎么了？”
    “啊……沒事。”
    王氏勉強(qiáng)地笑了笑：“你方才問了我什么？”
    白雪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我說，待會兒走的時(shí)候要在您這里順走幾個(gè)梨子。”
    “這孩子……”
    王氏嗔了她一眼：“還順幾個(gè)梨子？你想要多少，我都給你。實(shí)在不夠了，我再去你二嬸母的屋里給你取過來。”
    “謝謝母親。”
    陳容與聽她們母女倆說話，眸光微深。繼母舉止有異，許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這樣也好，早早的發(fā)現(xiàn)心里便早早的有了底。等正式坦白的時(shí)候，說不準(zhǔn)還容易往下進(jìn)行了。
    外邊傳來小丫頭的通稟，說是六少爺、八小姐過來請安了。
    “請進(jìn)來。”
    王氏讓女兒坐去右側(cè)的太師椅上。
    簾子一挑，陳容旭率先走了進(jìn)來，后面跟著陳宛蘭。
    “給母親請安。”
    倆人走到王氏面前，規(guī)規(guī)矩矩的行了禮。
    “坐下說話吧。”
    王氏擺擺手，讓丫頭給倆人倒上熱茶。ωωω.ΧしεωēＮ.ＣoＭ
    白雪暗暗的打量陳容旭。他身穿靛藍(lán)刻絲錦袍，個(gè)子好像長高了些，盡管還是一副柔弱的美少年模樣。給人的感覺卻像是長大了一般，也或許是他臉上沒有了以往熟悉的笑容。
    “三姐。”
    陳容旭察覺到有人看他，拱手給白雪行禮。客氣又禮儀周全。
    白雪點(diǎn)點(diǎn)頭，去和坐在她下首的陳宛蘭說話。
    “母親，旭哥兒知道您畏寒，眼看著要進(jìn)臘月了，您行動一定要穿的厚一點(diǎn)。手爐子更是不能忘記。”
    王氏笑了笑：“你是個(gè)有心的，凡事都記著。”她看見陳容旭和柳姨娘相似的大眼睛，便喜歡不起來。倒不是故意冷落陳容旭，只是從心底無法去親近。
    王氏的疏遠(yuǎn)陳容旭自然能感覺到，卻當(dāng)沒事人一樣：“母親為了侯府操勞，旭哥兒是心疼您。”
    柳姨娘戕害主母，又被送去了尼姑庵……闔府上下都知道了。陳容旭也不可能例外。白雪看他好像一點(diǎn)都不在意，心里不免納罕。這種人要么是冷血無情，要么就是真的不在意。這兩種無論是哪一種，都足以證明陳容旭的可怕。
    有這份心智，還怕日后不出人頭地？
    眾人說笑了一陣，便起身告辭。白雪都走出上林苑了，才看到陳宛柔扶著丫頭的手，慢悠悠的朝著她走了過來。
    “三姐姐安好。”
    陳宛柔身穿素緞褙子，發(fā)髻松松垮垮地挽著。臉色蒼白，眼睛也是紅腫的。愈發(fā)的病美人作態(tài)。
    “五妹妹這是往哪里去？”
    “給母親請安。”
    陳宛柔嘴角微翹：“母親是個(gè)最講規(guī)矩的人，柔姐兒當(dāng)然要遵守了。”
    白雪“哦”了一聲，懶得和她掰扯：“母親在屋里正等著你呢，趕緊去吧。再遲些，都該吃午膳了。”
    陳宛柔一噎，說不出話來。她昨夜哭到丑時(shí)才睡，今日便起來晚了。
    白雪和陳宛柔擦身而過，卻聽到了她的低語。
    “你休要囂張，我娘親的事情……會謹(jǐn)記于心。你們合起伙來欺負(fù)她，終有一天，我會報(bào)仇雪恨的。”
    白雪抬眼看她：“柔姐兒，做人不能太兩面.性.了。柳姨娘害我掉入荷塘，害母親至今懷不上孩子……這些都不是欺負(fù)嗎？憑什么你們欺負(fù)人是天經(jīng)地義，換了別人就要報(bào)仇雪恨……”
    她目光如冰霜：“我今日把話擱下，你只管放馬過來。有什么招數(shù)都使出來，我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