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39
第二天惠風(fēng)和暢,是個好天氣。
陳老夫人一行人吃過早膳后,和錢氏母女告了別,坐馬車下山。
陳宛柔依舊坐在陳老夫人的馬車?yán)?她心里還想著柳姨娘昨天下午說的話,臉上便悶悶的。
“柔姐兒……”
陳老夫人拉住孫女的手:“看著不高興了?”
“沒有。”
陳宛柔不大愿意說話,閉了眼伏在陳老夫人的雙腿上,有氣無力地:“祖母,我有點(diǎn)累了。”
隨行的許嚒嚒插嘴道:“老奴瞅著五小姐眼下烏青,估計是夜里休息不好吧?”
陳老夫人回了一句,“小孩子認(rèn)床也是有的。”她輕拍孫女的后背,又說:“這會子離燕京城還遠(yuǎn)呢,你先睡一會吧。”
陳宛柔“嗯”了一聲,也不說話。只示意自己知道了。
天空很藍(lán),朵朵白云飄浮著,流動無限。
回去陳家的第三天,陳宛柔來海棠閣找白雪了。手里還拿著用琉璃瓶裝的棗花蜜。
“三姐姐,是我親自熬制的,拿給你嘗一嘗。”
白雪接過來,遞給了一旁的秋菊,讓陳宛柔去了正廳坐。
半夏上了茶水和點(diǎn)心,退到白雪的身后。
“五妹妹真是好興致。”
白雪端起茶盞,喝了幾口,“怎地有時間來我的院里了?”
“三姐姐玩笑了。”陳宛柔笑的乖巧可人:“當(dāng)妹妹的想姐姐了,來看望看望……還要拘個特定的時辰不成?”她一直以恭順溫和的面目示人,來了白雪跟前,更得放低了姿態(tài)。
“既然來了,就坐下吃些點(diǎn)心吧。”
白雪抬眼看她:“我討厭假惺惺的客氣。”她頓了頓,問道:“我是個直爽的性子,心里怎樣想的,直接就說出了口……五妹妹不會介意吧?”陳宛柔到底是什么樣的人,她重生的這些個時日,也摸清楚了。擅長人前服低做小,人后歪曲事實(shí),一昧的裝可憐。
既然如此,她還不如提前就把丑話說在前頭。當(dāng)著一屋子的人,陳宛柔過后再巧舌如簧,也無濟(jì)于事了。
陳宛柔端著茶盞的手握緊了。白雪是什么意思,罵她虛偽嗎?還這樣冠冕堂皇的。堵得她含著一口氣,出不來下不去的。
“當(dāng)然。”
陳宛柔低頭喝茶掩飾臉色。
白雪不用猜都知道陳宛柔想的是什么,她伸手去拿桃酥,懶得搭理。
“三姐姐這里的六安瓜片很好,喝著像是清明前夕的新茶呢。”
“……喜歡的話,就多喝幾盞。”
白雪吩咐一旁的秋芙:“給五小姐再滿上。”
秋芙應(yīng)“是”,拎起茶壺走去了陳宛柔的身邊。
陳宛柔笑瞇瞇地:“我這次來,著實(shí)是有一件事情要問三姐姐的。原本不該過來的,但憋在心里一直難受。”
“哦,這么嚴(yán)重啊。”
白雪秀眉微皺,想了一會兒,“那你說說看,也許……我回答不了你。”
陳宛柔被噎了一下,臉上的笑差點(diǎn)繃不住。她現(xiàn)在有點(diǎn)明白娘親說白雪聰明,言辭又鋒利是什么意思了。
豈止是鋒利,簡直一字一句都在針對她!
“妹妹聽說三姐姐要和濡表哥訂親了,心里真替你高興。母親、祖母都是應(yīng)允的,想必三姐姐心里也是萬分的高興……”
白雪怔了怔:“聽說?你聽誰說的?”這件事情僅僅是母親和外祖母她們自己商議的,并沒有公開。她是從哪里聽說的?難不成是丫頭、婆子們走漏了風(fēng)聲。
“三姐姐還隱瞞嗎?”陳宛柔的眼神復(fù)雜,幽幽地:“你真幸運(yùn)。濡表哥稱得上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陳宛柔的語氣十分古怪啊。白雪仔細(xì)的打量她,說道:“八字還沒有一撇的事情,五妹妹覺得我有必要隱瞞嗎?”不管陳宛柔是怎么知道的這件事,她已經(jīng)和母親挑明了自己的立場,就會堅持下去。
陳宛柔卻不相信,她認(rèn)為白雪沒有和她說實(shí)話,心里更是不舒服:“濡表哥那么優(yōu)秀的人,三姐姐心向往之也屬正常……你這樣的表里不一,若是濡表哥知道了,怕是也要后悔的。喜歡就是喜歡,說出口有那么困難嗎?三姐姐不是自詡心直口快,是個爽快人嗎?怎么翻臉就不承認(rèn)了。”
“五妹妹,你注意自己的言行!我的親事自有父親和母親做主,還輪不到你來操心。你也是侯府的小姐,‘喜歡’二字不離口,還竟然用‘心向往之’這種成語胡亂地安插在我的頭上……”
白雪冷冷地看著她:“你是故意來敗壞我的名聲嗎?”
“我沒有。”
陳宛柔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解釋道:“我不過是情急之下……”話一出口,更感覺不對。只好起身道歉。
“我累了,你回去吧。”
白雪毫不客氣的下了逐客令。
陳宛柔臉一紅,有心再說些別的。也不知道從何處開口,悻悻而去。她這一趟是背著柳姨娘過來的,無非想探一下白雪的口風(fēng)。
柳姨娘和她說的那些話,她都聽進(jìn)去了。
她是不甘心而已……
“五小姐太過分了。”
秋芙氣乎乎地:“依照奴婢的意思,現(xiàn)在就去找夫人,把今天五小姐的所作所為都說一遍,讓夫人好好的懲治她一番。”
“沒有用的。”
白雪搖搖頭:“有老夫人寵著她,誰敢動一根汗毛?霜姐兒就是個例子。”
“以后她休想再踏進(jìn)咱們的海棠閣半步。”秋芙不依不饒地:“……奴婢就守在門口。”
秋菊看了她一眼,“別讓小姐心焦了。”她給白雪滿上熱茶:“您說的雖然有道理,但這樣的事情確實(shí)該讓夫人知道的。夫人主管著府內(nèi)的中匱,五小姐口出狂言,又以下犯上。夫人就算不能做些什么,但她講與侯爺聽,次數(shù)多了,侯爺總會出手管教的。”
秋菊果然是聰明,思慮的很周到,卻也是聊勝于無。白雪擺擺手,和秋菊說道:“你去跑一趟上林苑吧。”讓母親心里有個底也好。
秋菊屈身行禮,答應(yīng)著,退下了。
白雪喝了一口熱茶,想陳宛柔的舉動。她突然來到海棠閣就夠罕見了,又問起自己和濡表哥的親事……而且是步步緊逼。
到底要表達(dá)什么意思呢?難道她對濡表哥有意。
白雪被腦海里冒出來的念頭嚇了一跳,卻越想越感到合乎情理。陳宛柔和她說話的表情,好像還有羨慕在里面……她一開始就覺得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詭異。
原來問題在這里。
秋菊到上林苑時,王氏正坐在廡廊下繡帕子。她甚少有清閑自在的時候,心情也很好,和身邊伺候的幾個大丫頭笑著說話。
她聽了秋菊的稟報,氣得手指都在顫抖。
“夫人,您沒事吧?”
李媽媽上前給王氏撫后背:“……您放寬心,三小姐聰慧,不會任由五小姐欺負(fù)的。”
“話不能這樣說的。”
王氏閉了閉眼:“柳姨娘在侯爺面前比我受寵愛,柔姐兒在老夫人面前也比雪姐兒受寵愛,都是真實(shí)的……但柔姐兒要是仗著這些寵愛輕侮雪姐兒,我斷然不會放過。”她扶著李媽媽的手往外走,帕子也不繡了,“我要去找侯爺,女兒家的名聲尊貴,豈容柔姐兒放肆。”她的雪姐兒和霜姐兒不一樣,生來就命運(yùn)多舛,苦頭吃的太多了。她做不到眼睜睜地看著不管。
“夫人。”
李媽媽嘆氣,柳姨娘母女不是善茬……她怕王氏吃虧。
“我知道該怎么開口,媽媽別擔(dān)心。”王氏銀牙緊咬,她在后宅生活了多年,婦人們的勾心斗角早都爛熟于心了。不想和柳姨娘計較,一是不想惹事;二則她身為后來嫁進(jìn)來的繼室,又帶個女兒,對繼子女以及妾室總要寬容些,以防別人說她心胸狹小。
但柳姨娘和柔姐兒卻一再挑戰(zhàn)她的底線,就別怪她不客氣了。
天陰沉沉的,太陽被飄來的云朵遮住了光線。有種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的感覺。
秋菊跟著王氏出了上林苑,眼見著王氏和李媽媽去了前院的方向,她便回了海棠閣。一五一十的告訴了白雪王氏的決定。
“母親真的去找父親了?”
“是的,小姐。”
秋菊又說:“奴婢還同夫人走了一段路呢。”
白雪長吁一口氣,母親護(hù)她的心,她能理解。但直接去找父親卻有些沖動了。
她起身去內(nèi)室換了身褙子,和秋菊說話:“我們也去一趟父親的書房。”她想去幫一幫母親。
秋菊剛應(yīng)“是”,外面卻傳來小丫頭的通告,說是夏蓮姑娘過來了。
“夏蓮?”
白雪挑簾子走了出去,“夏蓮姑娘,你怎么來了?”
夏蓮屈身行了禮:“三小姐,世子爺有事情找您,想讓您去一趟景廡苑。”
“我這會兒走不開,等晚些吧。”
“世子爺說是有急事,您務(wù)必要過去的。”夏蓮陪著笑:“世子爺還說,是和您相關(guān)的。”
白雪抿了抿紅唇,和她相關(guān)的?陳容與冷了她這么久,突然又說要見她。心里無端地竄了一股火。Xιèωèи.CoM
“三小姐。”
夏蓮看白雪的臉色不好看,繼續(xù)說道:“奴婢伺候了世子爺幾年,深知他的脾氣,從不虛言。他既然說了有急事,您還是去一趟吧。耽誤了……就不好了。”
“好。”
白雪眸子閃了閃,抬腳走在前面。
而陳容與正在書房里等著白雪,她一到就被夏蓮帶了進(jìn)去。
“給大哥請安。”
白雪屈身行禮,微微低著頭,看也不看他。
陳容與擺手讓她起來,看了她好一會兒,才說:“我找到了推你掉入荷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