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38
陳宛柔看了一會兒,臉微微一紅。“西山風景秀麗,小爵爺盡可隨意觀賞。”
吳文璟看了一眼高聳入云的山頂,問道:“五小姐游玩過此處?”
“和父親一起來過。”
陳宛柔回答的有些僵硬,“東坡先生有云:橫看成嶺側(cè)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雖然描寫的是廬山,但西山也堪當一用。”她不過是瞎說的,想不到吳文璟還追根問底了。
“喲。”
吳文璟來了興致:“五小姐還懂詩詞呢。”
“府里請了先生教讀書識字,我學的……一般。”
陳宛柔嬌羞的低頭。
“都知道東坡先生的詩了,可見,你是謙虛的。”
吳文璟侃侃而談:“論詩詞歌賦,我最崇拜的是李太白。他的詩里充滿了豪邁奔放,飄逸奇妙。真實表明了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
“小爵爺博古通今,小女子自愧不如。”
她微微笑著,美目似秋水含波。
男人向來享受女人的崇敬仰慕……吳文璟也不例外。他于白雪處受到的冷遇在陳宛柔這里完全地找了回來。且更自信滿滿了。
“我們家有一片梅樹林,下個月若是梅花盛開了,會舉辦一場賞梅宴。”吳文璟邀請她:“到時候還望陳五小姐能親身光臨,咱們對著梅花飲酒作.樂,必是人生一大幸事。”
“多謝小爵爺?shù)氖⑶椤!?br/>
陳宛柔屈了屈身:“如此雅事,承蒙不嫌,我一定參加。”
身穿灰色短褐的小廝從前殿小跑著過來了,給吳文璟行禮:“少爺,夫人有事情請您回去呢。”
吳文璟問他:“知道是為了什么事情嗎?”
小廝搖頭:“奴才不知。”
吳文璟“嗯”了一聲,和陳宛柔告辭:“陳五小姐,在下先走一步了。”
陳宛柔右手一伸,作了個請的姿勢:“吳小爵爺,再會。”她身穿湖水綠對襟緞褙,脊背挺的很直,甚是端莊穩(wěn)重。
吳文璟略一點頭,和她擦身而過。
等他走的不見蹤影了,陳宛柔還站在原地。眼神有些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姐,咱們也走吧。”丫頭杏霖有些著急:“要是被人發(fā)現(xiàn)您私自出了禪房……就不好了。不僅姨娘要受埋怨,您也會遭殃的。”
“多嘴。”
陳宛柔叱責道:“我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這個杏霖不聰明還罷了,也沒有杏香有眼色。她回頭和娘親說一聲,還是換個丫頭來伺候。免得看著就讓人生氣。
杏霖諾諾地不敢言語了。
陳宛柔抬頭去看掛滿紅綢細帶的水棉樹,好一會兒,才轉(zhuǎn)身離去。
遠山峰巒,在云霧中若隱若現(xiàn)。
白雪回到禪房的住處時,陳老夫人已經(jīng)醒了,正坐在圈椅上和王氏說話。旁邊還坐著一位婦人和一位少女。
她一怔,看背影只覺得眼熟。
陳老夫人看見白雪進了門,招手讓近前來:“雪姐兒,看看是誰來了?”
婦人也回過頭,正面看向她。
“大舅母。”
白雪認出了來人。
“雪姐兒,一年未見了。”
婦人姓錢,全名惠元。她身穿秋香色素紋褙子,約三十歲左右的年紀,模樣娟秀。是王晨濡的母親。
白雪屈身行禮:“給大舅母請安。”她和母親在王家生活了幾年,錢氏對她一直很好,當自家的女兒一樣疼愛。是難得一見的憨厚老實人。
“好孩子,你長大了。”
錢氏眼圈一紅,“大舅母總是病痛纏身的,都不敢見你,唯恐過了病氣。”
“不會的。”
大舅母還當她是個孩子,白雪心里一暖:“等到年下的時候,我多去陪陪您。”
錢氏拉過外甥女的手,讓她坐在身邊,回了一句:“好,大舅母還給你做桂花糖糕吃。”白雪剛到王家的前幾年。人小,孤僻,話也少。她看著很可憐,常常給做些小點心哄她玩。無論做什么,小外甥女都是拿起來就吃,不知道拒絕似的。后來,她才發(fā)現(xiàn),每次做桂花糖糕時,小外甥女都吃的比其他點心多,但從來不說。懂事又小心翼翼的,格外惹人心疼。
一直安靜的少女笑瞇瞇地:“母親真是偏心表姐,明姐兒都吃醋了。”她是王晨濡的妹妹王明嬋,年十四。
她言語俏皮,小女孩的嬌態(tài)十足,一屋子人都被逗笑了。
“這孩子,沒個正形兒……”
錢氏嗔了一眼自己的女兒,和她說話:“還不過來給你表姐問好。”
王明嬋屈身行了平禮:“雪表姐安好。”
白雪也起身回了平禮。
“我前年見明姐兒還瘦瘦小小的,這時又見她……身形窈窕,面容美麗。”陳老夫人喝了口茶水:“真是女大年年變,越變越好看。”
“老夫人可別夸她了。”
錢氏笑道:“個子長的挺快,就是做事還像個孩童一般,絲毫不顧后果。”
“我喜歡明姐兒的性子,天真爛漫的,多好。”
王氏親熱地拉著侄女:“要不要去姑母那里住幾天?”
錢氏微微一笑:“……估計是去不成了。她的繡活不好,家里剛請了個京繡師傅。還要跟著我學管理內(nèi)院中匱的事情。和趙家的大公子定了下來,她就沒有閑時候了。”
王氏一喜,拍拍侄女的手:“是好事。”
王明嬋羞的小臉通紅,眼神卻不避人。白雪也為她高興,大舅母的性子好,教養(yǎng)的明表妹也大大方方的。
“究竟是怎么了?”
陳老夫人問王氏:“快和我說一說,讓我也樂一樂。”
王氏大致解釋了一遍王明嬋和左副都御史趙家大公子定親的事情。
“當真好事。”陳老夫人笑道:“等明姐兒出嫁了,我得隨一份大禮。”
錢氏呵呵笑著,“您老抬舉她了。”她拉著白雪的手,說道:“雪姐兒比明姐兒還大三個月呢,要出嫁啊,還是咱們的雪姐兒先出嫁。老夫人,我是看好了她。”
“當然。”
陳老夫人笑道:“雪姐兒的終身,我老婆子也是看準了。濡哥兒是個好孩子,很出色。你是個有福之人,養(yǎng)的兒女都爭氣。”
白雪一愣,剛要開口反駁,王氏卻岔開了話題。對于自己的親侄子,她心里還是很滿意的,女兒的年紀還小,一時想不開也是有的,或許過段日子能改變主意。萬萬不能讓女兒當著陳老夫人和錢氏的面說出些什么……不然,以后連回旋的余地都沒有了。
屋里談笑風生的很是熱鬧,屋外卻有人愣住了。正是回來的陳宛柔,她聽了好一會兒。
祖母說的話是什么意思?要把白雪許配給王晨濡嗎?王氏和白雪也沒有拒絕……甚至連王晨濡的母親都是默認的。
陳宛柔想起王晨濡的溫潤和氣,俊朗的臉。心里一哽,轉(zhuǎn)身跑去了東耳房找柳姨娘。
柳姨娘剛睡醒,坐在床頭。翠綠伺候她梳洗。
“娘親。”
陳宛柔眼淚汪汪地撲進柳姨娘的懷里,把柳姨娘撲的往后一仰,幾乎要摔倒。
“柔姐兒,你怎么了?”
柳姨娘扳正了女兒的身體,看她眉頭緊皺,一臉的委屈,問道:“有人欺負你了?”
“沒有。”
柳姨娘不問還好,一問,陳宛柔的眼淚成雙成對的往下落。
“我的祖宗,到底是怎么了?你要急死我啊。”
柳姨娘擺手讓屋里的丫頭都退下,拿出袖口的帕子給女兒擦眼淚。
“女兒就是不服,為何白雪就能嫁到好人家?”陳宛柔嗚嗚咽咽地:“我比她少什么了,同樣是陳家的小姐,我還是父親的至親骨肉呢……”
“你說白雪相看人家了?我怎地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
“就是嫡母的侄子,您也見過的,少年的舉人王晨濡。”陳宛柔說道:“他在燕京城的名聲也很好。”
“柔姐兒,你和娘親說實話。”
柳姨娘敏銳的察覺到不大對勁,作為過來人,她盯著女兒問:“你看上王晨濡了?”
她看上王晨濡了嗎?陳宛柔有些茫然。
她想了想:“女兒也不知道。”她確實弄不清楚自己的心,只是覺得王晨濡那樣完美的人,不應該是屬于白雪的。
白雪有什么呢,不是頂尖的美人,琴棋書畫也是平常……不過掛了個侯府小姐的空名。還仗著嫡母有一門好親戚。
“好柔姐兒,娘親不管你有沒有看上王晨濡,馬上打消年頭。”柳姨娘神色嚴肅:“王晨濡是王氏的嫡親侄子,不管他要娶誰,都和你沒關系的。有王氏在,你就算拼著西寧侯府的地位嫁去了王家,日子也不會好過。”她摸摸女兒的頭發(fā):“柔姐兒,你的目光要放長遠一點,區(qū)區(qū)一個舉人是配不上你的。燕京城里的勛貴世家多的是,等娘親有朝一日做了正……”她的話一頓,咳嗽幾聲:“總之你放心,娘親會讓你嫁個好人家的。”等她做了正室,女兒想挑什么人家就挑什么人家。
等她再生個兒子,王氏的地位也該動一動了!
陳宛柔揉了揉眼睛,沒有吭聲。說到勛貴世家,怎能少了安寧伯爵府吳家。吳文璟倒是一個好人選。但是,他看上去很風流,不如王晨濡讓人安心。
山上的溫度低,申時一過,禪房里的爐子便點上了。
錢氏帶著女兒來西山,原是卜卦的,看見了西寧侯府的馬車,又打聽一番,才找了過來。燕京城離這里路途遠,她們也準備在廟里待一宿再回去。
錢氏想念外甥女,到了晚上,拉著白雪和她住在一個屋里。
恰逢十五,月亮又圓又大,掛在天上,像一盞明燈。
燕京城的西寧侯府內(nèi),陳容與正在喝藥,吳華站在一旁和他說起下午遇到的事情。
“奴才去回事處領咱們院里的例銀,剛好外院的大管事王艾也在,我就問了幾句李元的事情……”他停頓了一下,問陳容與:“世子爺,您還記得誰是李元嗎?”
“嗯?”
陳容與頭也沒抬。
吳華又耐心地提醒他:“就是那天,你見了四王爺……咱們回來的街上。我和一個外院的伙計嘮了幾句,他便叫李元。”
陳容與喝完了藥,夏蓮遞上漱口的溫水。xしēωēй.coΜ
吳華繼續(xù)說道:“王艾說他突然就走了,連招呼都沒有打一聲,半月的工錢也不領了……好像是柳姨娘屋里的人來了一趟外院后,他才走的。奴才想不通,還有人會和銀子過不去嗎?”
“柳姨娘的人?”
陳容與收拾干凈后,推著輪椅進了西次間:“內(nèi)院是后宅婦人住的地方,私自聯(lián)系外院的人是大忌,柳姨娘曾經(jīng)管理過中匱,不會連這個規(guī)矩都不記得。”
“您是說——故意為之?”
陳容與的右手輕扣輪椅扶手,“找人暗中查一查怎么回事吧。”
吳華應“是”,轉(zhuǎn)身下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