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裊裊東風(fēng)
蕭如月沒有死,醒過來的時(shí)候,就看到少年的下巴,李明憲穿著圓領(lǐng)長衫的睡袍,半邊身體壓在她身上,閉著眼安靜地睡覺,沒有孤傲,沒有冷酷,像一個(gè)平常的普通少年,溫和清俊,鐘神毓秀。wWW、qb⑤。coМ\
房間里點(diǎn)著淡雅的熏香,她轉(zhuǎn)過腦袋,褚良宵打了個(gè)手勢,半身血的丫環(huán)將小孩從李明憲的懷里抱出來,送回信芳園。
秦嬤嬤接過小孩,剛進(jìn)屋就喊道:“太太,這孩子真是有福氣。”
簡三太太也是驚喜,挑眉問道:“真?zhèn)€沒死?”
秦嬤嬤把小孩遞給女主人看,勒痕有的,比起那些個(gè)被打廢打殘送命的,印子要淺一些。
簡三太太心下高興,讓碧玉去請大夫,秦嬤嬤喂食,小孩喉嚨腫痛不便吞咽。老大夫來后,許是近期見多這般喉嚨受傷的患者,老大夫開藥方時(shí)動(dòng)作極流暢,走時(shí)還囑給小孩喝些清淡的粥。
太陽落山,顧管家身邊的長隨急急跑來:“秦嬤嬤,顧管家要您趕緊帶林小姐去大少爺那兒。”
“急什么,等囡囡飯了會送過去。”秦嬤嬤回一句,頗有些神氣活現(xiàn)的意思。
簡三太太抱起小孩,親自喂。蕭如月吃不下,湯水沿著嘴邊溢出。簡三太太也不生氣,拉出長帕擦凈小孩弄出來的殘漬,一臉笑瞇瞇。
不多會兒,顧管家在犁花小院外,畢恭畢敬地請簡三太太行方便:“大少爺還等著林小姐。”
簡三太太連連冷笑,放下碗勺,不慌不忙地接過丫環(huán)手中的衣物,不緊不慢地給蕭如月?lián)Q上干凈的衣裙。秦嬤嬤把人抱下樓。顧管家面上帶血痕,背手,冷臉,站在小樓下。
“勞顧管家久等。”秦嬤嬤哼哼拿喬。
顧管家冷冷回道:“大少爺?shù)染昧耍钥囝^的是這位林小姐。”
“不勞費(fèi)心,我們囡囡福源深厚。”秦嬤嬤回敬道,顧管家微變,到底還是放低姿態(tài),請秦嬤嬤先行,把人送進(jìn)東皋一心閣。
沒人敢在李明憲火的時(shí)候進(jìn)漢白玉樓臺,秦嬤嬤把人放到木梯旁,讓小孩自行爬上去。
背后目光逼迫蕭如月扶著木梯上爬,到二樓走廊,她就聞到空氣里的血腥氣,濃厚清淡的松脂香氣也蓋不住。
蕭如月做出一副瑟縮恐懼的樣子,搖搖擺擺地,手腳并用地爬上樓。她邁過門檻,小小地挪了兩步,貼著門一點(diǎn)點(diǎn)小心地移動(dòng),直到看見那位大少爺。
房間里很黑,也很靜。
算準(zhǔn)時(shí)間,蕭如月雙眼緊閉,揮手亂叫:“走開,走開!”就像做噩夢一樣。
“噓,別怕。”有人抱住她,在她耳邊如此說。
賭對了。
蕭如月緊緊地?fù)е倌甑牟弊樱鄣乜藿校炎约旱膽忠夂蛪艟橙伎蕹鰜恚槌橐卣f有鬼,姑姑變的鬼要帶她走。
“你的晚晴姑姑那么疼你,怎么舍得嚇你?”少年有節(jié)奏地拍著她的背部,輕輕地安撫道,“是壞人變幻作你晚晴姑姑的樣子騙你呢。”
“不是的,鬼,真的有鬼。我不要留在這兒,這兒全是鬼。帶我走,帶我走。”
少年連聲保證,有著格外溫柔嗓音的黑影把她抱起來,走向黑暗。大概走了很久,小孩子的身體熬了半夜,也累得睡去。隔日醒轉(zhuǎn),蘅蘭照例把小孩送回信芳園。
第三夜,蕭如月坐在東皋一心樓三樓的門檻邊,有一下沒一下點(diǎn)著小腦袋打盹。
子夜,整棟樓漆黑一片,繁復(fù)美麗的走廊在沒有光的夜晚,又深又黑,好像有吃人的鬼怪就在黑暗的盡頭。
蕭如月醒覺,她抱著木門瑟瑟抖。在這更深露重的夜晚,可怕的混沌黑色底,傳來隱約的聲音,小孩嚇了一跳,克制不住地尖叫。
眨眼間,一道白影飄出來,少年輕笑道:“小家伙,這回又夢見什么?”
小孩卡在門框處動(dòng)也不敢動(dòng),小身子緊緊地貼著木板,好像要和它化為一體般,驚懼而又專注地看著少年一舉一動(dòng)。少年見她不答,徑直走到壁柜處,拿起酒瓶,倒了一杯酒,對著窗外輕輕晃動(dòng),仰脖要喝下時(shí),小孩故作鎮(zhèn)定地說道:“不喝酒。”
少年轉(zhuǎn)頭打量小孩,小孩咬著唇,膽氣微漲,一步一挪一回頭到外間的小桌處,拿起上面那碗藥,顫顫魏魏地遞過去道:“喝這個(gè)好睡。”少年接過藥碗,似笑非笑,一仰脖喝了藥。
小孩少年咧嘴笑笑,扶著墻壁,一步步倒退,她要找人把她送回去抱著碧玉睡覺。李明憲走到床邊坐下,看著小孩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退走,快出里間時(shí),他說道:“那是什么?”頓了三秒,“在你后面。”
“什、什么?”小孩得得地抖,咽咽口水,她已經(jīng)走不動(dòng)了。
“好像是人頭,啊,它飛過來了。”
蕭如月哇地哭叫一聲,拔腿沖向少年,緊緊摟住,叭嗒叭嗒又抽噎又抖。少年愉快地笑兩聲,蕭如月察覺到,氣惱之極,手起掌落拍一下他的脖頸。少年一下子把她抓到胸前脫離他的懷抱,小孩一下子意識到她打的是李家大少爺。
李明憲眼中含笑,看她一會兒后,像在欣賞小孩的懼意,他問道:“無頭鬼有什么好怕的?”
“不要說,不要說!”像所有害怕鬼的小孩一樣,蕭如月雙手捂住耳朵,又驚又怕地?fù)u頭叫。
李明憲又笑,拉下她的手掌,湊近她的耳朵,輕聲又詭異地說道:“想想看,夢里全是男人起勃的**,女人晃動(dòng)的**,你被畜生一樣壓在下面無能地掙扎,沒人來救。是不是更嚇人?”
這似乎是某些有特殊遭遇的少年才有的黑暗想法。蕭如月目瞪口呆:這、就這么簡單地套出來?
少年看她要答復(fù),小孩趕緊點(diǎn)頭,李明憲神思迷離,喃喃地說道:“最可怕的是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是這世間最惡心最骯臟最齷齪的存在。看到男人,我就想用刀子扎碎他們的根眼!看到女人,我就想用刀子捅爛她們的**!”
蕭如月在想公孫天都的藥,公孫天都的計(jì)謀,那子夜作的迷毒,李明憲可能這么快就抗過去嗎?
就在她游思間,李明憲已抱小孩上床,蓋好被子,少年捏捏小孩的臉蛋,說了句睡,便閉上眼。蕭如月把頭埋進(jìn)少年微微起伏的單薄胸膛,就當(dāng)是被嚇到。
兩人貼得很近,蕭如月的呼吸間全是少年蒙昧不清的氣息,讓她的精神不能集中。
做,還是不做?
要活下去,就必須做,做戲總得做全套。蕭如月探出頭,在少年的下巴上輕啄一口,很快就縮成一團(tuán)把自己掩埋在被底深處,緊緊地抱住少年的腰。
等了很久很久,少年的手終于放到小孩的背上,汲取一種名為溫暖的感覺。蕭如月心底松口氣,再度睡去。不知在什么時(shí)候,少年又陷入夢境,驚醒后再掐小孩的脖子。
隔日清晨,小孩醒,回后院喝藥吃飯;晚上,再陪少年治療心傷。前半夜,蕭如月嚇醒,李明憲坐在她旁邊,敞開雙臂笑望。小孩斜睨他一眼,自顧自從小棉襖下面拉出一坨綢緞,一圈圈繞在自己的脖子上。
李明憲輕笑不已,他接手打結(jié),把小孩抱上床兩人躺下后,蕭如月剛閉眼,少年又把她弄醒,叫小孩像前晚一樣親他。蕭如月躊躇,少年做勢要掐她,笑哄道:“等會兒掐輕一點(diǎn)。”
蕭如月硬著頭皮,飛快輕啄一口,立時(shí)鉆進(jìn)被窩底,不忘抱住少年的腰或者手臂什么的。
后半夜照常被掐,少年在迷亂的情況中,力氣小了許多。蕭如月微翹左唇角,摸摸脖子上的緞子,明天再塞點(diǎn)棉花。
幾個(gè)夜晚后,棉花錦鍛不再能保護(hù)小孩的脖子。蕭如月提議捉迷藏,用意在讓兩人都放下胸懷,讓噩夢離。李明憲手撫下巴,道:“不怕鬼了?”
“不怕!”
李明憲打了個(gè)響指,屋里的夜明珠全部熄滅。伴隨這瞬間的黑暗,還有陣陣?yán)滹L(fēng)、若有似無的鬼哭狼嚎。蕭如月鎮(zhèn)定以對,慢慢地,隨著冰冷的絲、滑膩的指頭靠近、滴答落下的血滴聲不時(shí)地回響。
她啊地叫起來,沖著記憶中的方向跑過去,摟住某人不放。
少年笑不停,顯得心情格外愉快。
小孩嘴里哭哭啼啼,蕭如月心里冷笑,和少年一樣心情愉快。待李明憲喝完藥睡下,蕭如月偷偷地下地,找了個(gè)不大的花瓶,重重裹上綢緞,外面罩自己的外套,悄悄地塞進(jìn)少年的懷里。她抱了毯子,躲進(jìn)衣柜里,不多久,少年醒來,掐完花瓶做的假人把小孩從柜子里拎出來再掐一遍。
下個(gè)夜晚,蕭如月在房間里拉七八根繩子,試圖扳倒少年讓他摔清醒;下下個(gè)夜晚,搬桌椅大銅壺作保護(hù)堡壘,試圖讓少年逮不著她;下下下個(gè)夜晚,敲鑼打鼓吵鬧讓少年睡不安枕;下。。。下個(gè)夜晚,枕頭大戰(zhàn)。。。
迷亂的噩夢少年,暴躁激狂的氣息,也在一次次尋找抓捕小孩的思考過程中減弱。
元宵這一晚,蕭如月提著小燈籠,和幾個(gè)木偶站在一起,扮演木頭人。
李明憲直接找到小孩,他的手才放上小孩的脖頸處,隱藏在綢緞里的小陷阱啟動(dòng),辣椒粉、大蒜水、墨汁等等從羊腸子里濺出來,小孩和少年同時(shí)中招。蕭如月嗆得眼淚鼻涕水直噴。
少年見機(jī)早,只打了幾個(gè)響嚏,看著小孩陷害不成反中招,他忽地笑起來,月光照在少年五官分明的臉上,因?yàn)檫B日的噩夢驚醒,有些清減,眼眸清澈,略帶點(diǎn)頑皮的笑意,顯示他已擺脫噩夢的糾纏。
哪怕蕭如月吃了那么多苦頭,也不得不承認(rèn),李明憲笑起來的樣子真是好看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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