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小豬崽崽
今天是1月31號,他們正式在一起,是12月31日跨到1月1號那天。
臨下班翻日歷還看到了日期,但黎淼完全沒往那邊想。
和喬亦陽一起坐在餐桌兩側(cè),她才如夢初醒般算明白,原來已經(jīng)在一起一個月了。
愧疚和感動,兩種情緒交織到一起,在心底發(fā)芽,延著撲騰撲騰的心室壁,長成蜿蜒藤蔓。
“別這個眼神看我。”喬亦陽懶洋洋地往后坐,整個后背靠著沙發(fā),嘴角扯起壞笑的弧度,打破現(xiàn)有的浪漫,“男人,你懂得。”
黎淼:“……”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她繞過餐桌,坐在他旁邊,兩條腿蜷縮,半跪在沙發(fā)上,摟著他脖子,吻他。
喬亦陽喉結(jié)一滾,大手托住她騰空的臀,唇舌抵進,反客為主。
他眼眸漆黑地親著,嘴上卻問她:“你干嘛呢?”
黎淼收回舌頭,唇瓣相貼:“我好喜歡你。”
“我也是。”他的額頭輕抵她的額頭,呼吸交織,啞聲問,“飯還吃么?”
“……”
這么浪漫灼燒的氛圍,她想了想,還是說:“吃。”
“……”喬亦陽輕拍她臀。“過去。”
黎淼重回坐回他對面,低頭理了理衣服,剛拿起筷子,又覺得他很帥,帥到不像話那種帥,一想到這么陽光帥氣的男生是她男朋友,她就忍不住驕傲,大大方方盯著他花癡。
唔。皮膚彈潤,光潔的額頭好看,溫柔深情的眼睛好看,高挺的鼻子好看,連瀲滟唇瓣的顏色和恰到好處的濕潤,她都覺得好好看。
也是,當初學校平均顏值排海源區(qū)第一的高中,他都能毫無懸念地撈個校草當,肯定好看啊。
喬亦陽睇她,開玩笑地白了她一眼:“要吃好好吃,吃完之前不準惹我。”
黎淼雙手托腮,小聲緩慢地說:“可我真的好喜歡你哦。”
喬亦陽給她碗里夾了好多菜,聽到這句話抬頭捏了捏她的臉:“我也是。”
她忽的低頭笑了。
喬亦陽好像接收指令做出行為的英俊機器人,不管他處于什么狀態(tài)下,哪怕原指令是“暴怒”“忍無可忍”“很想教育”,但只要她發(fā)出“我喜歡你”指令,他下一秒就會更改程序,立刻乖順輸出“我也是”。
好可愛哦。
真的,真的,好喜歡他。
喜歡到,她這個自詡內(nèi)心冷漠的人,都在持久不熄地熱烈著。
吃完飯,兩人一起收了碗筷,喬亦陽把放在桌角的紅袋子打開。
首飾盒里高雅的黑色絨布上,安靜地躺著一串紅色手繩。
手繩中間,掛著一只小金虎。
“想不到你缺什么。”喬亦陽從盒子里把手繩取出來,拉到最大,套到她纖細的手腕上,扯了扯繩子收緊,“所以希望你健康開心吧,售貨員說有這個寓意。”
好漂亮呀。
黎淼搖了搖手臂,小金虎順著她的動作搖頭晃腦。
她好喜歡這個禮物,也好喜歡禮物的寓意。
就是……
“這個小老虎好胖啊。”黎淼把手腕伸到他眼前,搖了搖,笑著說,“像個小豬崽。”
喬亦陽攥了攥她的胳膊,拇指繞過她的胳膊,差點就能碰到中指的第二個指節(jié),他總結(jié)說:“還小豬崽呢,都瘦成一把骨頭了。”
他把心形紅絲絨蛋糕拿出來,連小鋼勺一起放到她面前:“多吃點,最好能吃成真正的小豬崽崽。”
小豬崽,小豬崽崽,只多了一個字,怎么可愛了這么多,黎淼心里“嚶~”的一聲。
拿起勺子,她看到他面前空空的,想了下,把蛋糕推到他面前:“你先嘗嘗。”
喬亦陽搖頭,輕笑:“我不愛吃甜的……”
他說完,欲言又止地看向她。
那個不清不楚的眼神,像是要勾人魂。
不吃就不吃,干嘛忽然演聊齋。
黎淼默默把蛋糕拿回來,從心形的尖尖開始挖,一點點把蛋糕吃掉,盡管全程她悶頭甜吃,但還是能感覺到,他曖昧柔軟的眼神從未挪開。
直到最后一口。
他忽然彎腰湊近。
一手撐在她身側(cè),另一只手把她的勺子拿走,嘴貼著嘴,舌頭卷進來,搶走她已經(jīng)放進嘴里的另外半塊。
腰身一輕,她被攔腰抱起。
“崽崽。”他眼中柔軟不減,愛/欲叢生,“我們上/床。”
-
第二天黎淼起床時喬亦陽已經(jīng)走了,他工作特殊,作息與常人不同,要提前去備班。
她在被子里滾了一圈,躺在昨晚他睡的那邊。
她昨天說他是機器人,這會兒覺得,她才是真正的機器人,還是最原始的充電版本。
喬亦陽是她的移動充電源,也是她逃離一切痛苦的伊甸園。
和他在一起滿格電量,活蹦亂跳,他一走,她就懨懨不想動。
一想到今天上班要和阿餅討論校園暴力的選題,黎淼就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辦,只恨不得這時候外星人突然宣布入侵地球。
東想西想,在床上又賴了十分鐘,到了再不起床就遲到的時間點,她不得不嘆口氣,坐起來,面對慘無人道的生活。
大概是太抵觸接下來的工作,黎淼今天遲到了。
卡點王楊雅慧一看見她,就著急忙慌地說:“你今天怎么來這么晚呀!阿餅找你呢!讓你到了直接去他辦公室!”
該來的總是要來。
黎淼心提到嗓子眼,深深地吸一口氣。
說辭她其實在路上就想好了,進了辦公室眼一閉心一橫:“華哥,這個選題,我做不了。”
大概是知道,阿餅要失望。可能會質(zhì)問為什么這么小的選題都做不了,也可能會繼續(xù)勸說,讓她出成績。
黎淼也早在路上想好了應對的話。
阿餅正在沏茶,飲水機里的熱水和他保溫杯里的熱水融在一起,水聲比冰水要厚重沉悶。
整個辦公室回蕩著這樣的聲響。
五秒,十秒。
他沏完茶,把茶杯放在桌上,才看了從她進門到現(xiàn)在的第一眼。
“當上小組長了。”他吹了吹浮上來的茶葉末,緩慢說,“是不一樣了。”
言下之意,是她當上小組長了,有權(quán)利了,飄了,開始敢頂撞領(lǐng)導了。
聽懂了這層意思的黎淼身子一頓。
為什么會這樣想呢。
工作上的事,說工作能力不可以嗎。
為什么要扯到她本身。又為什么要惡意揣測她。
就算她今天第一天入職,她也一樣會說她做不了啊,跟職位根本沒關(guān)系。
可她沒辦法證明這一點。
因為今天不是她第一天入職。
就好像把粉吃進肚子里的人,沒辦法證明自己是吃了一碗粉,還是兩碗粉。
后來在辦公室里,阿餅又跟黎淼談心講話。
大意是她最近工作狀態(tài)不好,讓她多調(diào)整,而且其他同事也已經(jīng)開始質(zhì)疑的能力,這個選題就是一個最好的證明自己的機會。
走出辦公室,黎淼看了眼橙西的工位。
當時她正在打電話,聽內(nèi)容是工作相關(guān)的。
她確實比以前努力。
察覺到她的目光,橙西也看過來。
第一眼還是笑著的,但注意到她是從阿餅辦公室走出來,眼神里那點熱絡瞬間冷下去。
黎淼面無表情地收回視線。
校園暴力這個選題做爛了,但從來只是討論一番,不要說治本,連標都治不了。
本質(zhì)是它的定義太寬泛,沒辦法管。
辱罵算不算,背地造謠算不算,排擠算不算,一打一算不算。
況且,學生是祖國未來的花朵,就算是施暴者,未來也有可能是祖國的棟梁,總不好在生長期就掐死。
所以也沒人愿意真正去管。
至多至多,是老師和家長的幾頓教育,學校一張對他們來說不痛不癢的處分。
至于被受害者,反正又沒死,過了那幾天,就沒人記得了。
“小孩子嘛,長大就好了。”
四中的校園暴力沒有人員傷亡,惡劣程度比起職高女教師差的遠,會被認定為普通選題,如果同事不喜歡她,把不愿意做的選題推給她,黎淼完全不介意。
但是他們不知道,這個選題對她的影響。
跟阿餅的交涉失敗,她回到自己的工位,打開電腦,再度嘗試看素材視頻。
而這次,視頻還沒放大,對話框里小小的縮略圖,就已經(jīng)讓她撕裂痛苦。
忽然想要離職。
當初夏天在山里熬大夜,被毒蚊子咬到過敏沒想過,冬天冷到和楊雅慧一起凍發(fā)燒沒想過,連出差差點被綁架,她也沒想過。
但是今天,面對最簡單的選題,可能只是寫幾篇稿件,走訪學校,看看視頻,她就已經(jīng)承受不住,想要靠離職逃避。
如果,當初那些對她施暴的人,知道過了這么多年以后,暴力陰影還是能影響到如今的她,一定會偷著笑吧。
她何嘗不知道,她的懦弱會讓親者痛,仇者快。
可她沒有辦法。
她就是這樣糟的人。
懦弱又敏感。
知道逃避可恥,但也只能這樣。
這些年的刻意遺忘和壓制,讓她不記得那天的細節(jié),但是黎花好像在那場校園暴力里,被人擰著頭,轉(zhuǎn)了三百六十度。
借著黎淼的靈魂,氣若游絲地勉強活著。
她們看起來沒有區(qū)別,只有她自己知道,當初的人已經(jīng)死了,身體里的血液血管早就亂了。
而且不能碰她,誰都不能碰,連她自己都不能,一旦碰了,頭可能會偏回到三百五十度。
到時候,所有人都會知道她是個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