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風(fēng)
“……”黃清若什么都來不及做,眼睜睜目送著車子越行越遠(yuǎn),最后消失在她的視線范圍內(nèi)。</br> 不過就算來得及做,黃清若也不想做什么。</br> 曾經(jīng)梁詠翎將她丟下,她倒還追出去過一段路。</br> 裹緊羽絨服,戴上衣服自帶的帽子,她坐在觀景平臺的長椅里,靜默地獨(dú)自一人眺望山下繁花似錦的萬家燈火。</br> 以前她被梁詠翎丟下,最后好像沿著公路走了一個半小時才回到半山別墅的……?</br> 現(xiàn)在她應(yīng)該花不了那么久。畢竟比以前長大些,步子邁得大些,步速更快些。她也比以前更認(rèn)得路。</br> 那個時候怪她自己天真,一時之間竟然相信了梁詠翎,她高中放學(xué)回家的路上碰到梁詠翎,梁詠翎剛提了輛新車,到處開著兜風(fēng),梁詠翎讓她別坐公交車了,坐她的順風(fēng)車。最后也是在觀景平臺附近,梁詠翎丟下了她。</br> 挑在觀景平臺丟下她,是有講究的,這個位置不在公交車開進(jìn)來的范圍內(nèi),早已超過公交車在這里的末站,而公交車末站的接駁車,不從這條路走。</br> 彼時她計算過,即便她下行前往公交車的末站,大概率也過了最后一班接駁車的接送時間。那么除非她運(yùn)氣好,能碰到其他過往車輛,并且她剛攔下陌生人的車搭乘,否則她只能自己步行回半山別墅。</br> 在這座山上有房子的人,非富即貴,基本都有自己的車,出行根本用不到公交車和接駁車,公交車和接駁車專門為游客準(zhǔn)備的。</br> 梁晉東一開始其實是要安排家里的司機(jī)每天接送她上下學(xué)的。但家里人多,即便有三個司機(jī),往往也不夠用。</br> 黃薇總是能不給梁晉東添麻煩就不給梁晉東添麻煩,所以黃薇就讓她上下學(xué)自己搭公交車,無需用到家里的司機(jī)。</br> 有時候她在上學(xué)的時候恰好碰到梁晉東要出門,她才能坐上順風(fēng)車。但黃薇私底下會教育她,即便如此也能不坐盡量不坐。</br> 車子由遠(yuǎn)及近的引擎聲拉回黃清若的思緒。</br> 黃清若轉(zhuǎn)身,車燈直直射到她的身上,刺得她眼睛睜不開,抬手擋在眼皮上,然后辨認(rèn)出,是梁京白的車子折返了。</br> 逆光中,梁京白下車,走來她的跟前,伸手遞給她手機(jī),淡淡道:“大哥要和你聊幾句。”</br> ……梁崇初的電話?黃清若的腦中回旋著今晚梁京白對三叔公所轉(zhuǎn)達(dá)的那些信息,接過手機(jī),聽筒貼到耳朵上:“……大哥。”</br> “小七啊,好久沒聯(lián)系了,在國外念完書回到霖江,也沒跟我打聲招呼。”梁崇初的語音含笑,口吻亦十分親切,仿佛非常疼愛她這個妹妹。</br> 黃清若丁點(diǎn)兒不陌生,以前梁崇初一直也是對她這種態(tài)度。無論人前人后,一樣的態(tài)度。他從未直接欺負(fù)過她,他也無需親自欺負(fù)她,他對其他人的縱容,就是一種暗示。他們分了工的,唱紅臉和唱白臉的分工。</br> “是我的錯,大哥。”黃清若道歉,顯得和從前一樣軟骨頭,和從前一樣唯唯諾諾。</br> 梁崇初簡單地關(guān)心了幾句她的情況。</br> 黃清若相信他是明知故問,但她很配合地一一作答。</br> 最后梁崇初說:“也沒其他事,就是跟你說聲新年快樂。我們七個兄弟姐妹這兩年聚不到一塊,逢年過節(jié)才相互問候。我跟你的其他哥哥姐姐也都打過電話了。一視同仁。我不在霖江也照顧不上你,但我交待過老六了。你有事要幫忙就找老六。”</br> 黃清若回應(yīng):“嗯,大哥你也新年快樂。”</br> 梁崇初:“把電話再給老六。”</br> “好。”黃清若遞還手機(jī)。</br> 梁京白和梁崇初又交談了約莫一分鐘。</br> 說是交談,實際上黃清若看過去是梁京白在聽梁崇初講話,梁京白只負(fù)責(zé)間或吐個“嗯”之類的字眼出來。</br> 黃清若只在心里想,如果沒有梁崇初要和她聊幾句,梁京白不可能折返吧?</br> 她起身,走向車子,要趁機(jī)先上車。并且她走去的是駕駛座。</br> 但車門被梁京白鎖住了,他分明是提前防備了她。</br> 黃清若回頭,正撞上了將她的行為盡收眼底的梁京白嘴角浮出一絲嘲諷。</br> 她也沒走開,靠著車身,等在車旁。他既然折返了,她就不會給他故技重施的機(jī)會。</br> 梁京白掛下電話,又一次跟她說:“后備箱。”</br> 黃清若不予理會,并做好了將被梁京白強(qiáng)行拖拽的準(zhǔn)備。</br> 不過梁京白并未拖拽她,他親自走去后備箱。</br> 頃刻,他將從后備箱取出來的東西,丟到她的面前:“梁衡送的,全部解決掉再回去。”</br> 煙花,一捆的加特林煙花。黃清若盯了幾秒,復(fù)掀眼皮。</br> 梁京白站在那兒,一副“不解決掉就不用回去”的神情。</br> 黃清若朝他伸手:“打火機(jī)。”</br> 梁京白這才動手將她從車門前拽開。</br> 他打開車門,附身進(jìn)車廂,從置物格取出打火機(jī)。</br> 他回頭要交給黃清若,便見黃清若揣起一支加特林,炮口對著他,裹在帽子里的臉小小的一張,帽子邊緣劣質(zhì)的白色絨毛拂在她的面無表情上。</br> 給人一種她現(xiàn)在手里拿的并非煙花,而真的就是槍,并且她馬上要扣下扳機(jī),殺死他。</br> 梁京白比她還要面無表情。</br> 頃刻,黃清若稍稍抬起一下炮口,清泠泠的聲音飄散在冷風(fēng)中愈發(fā)顯得空靈:“麻煩六哥幫我點(diǎn)煙花。”</br> 說完,她將對著他的炮口挪開,轉(zhuǎn)而朝向觀景平臺,再抬高炮口,沖著天空。</br> 其實觀景平臺這里,好像不能放煙花。雖然沒有對著樹林,但下面也是繞著彎的公路。</br> 不過無所謂,梁京白要她在這里放的,出了事梁京白負(fù)責(zé)去。她現(xiàn)在不是梁崇初想拉攏的人?梁京白敢太過分,別怪她跟梁崇初告狀。</br> 一只修長的手捏著打火機(jī),從旁湊過來,湊到她手持的加特林煙花的引線上。</br> 黃清若心里突然有些緊張。</br> ……太多年沒有親自放煙花了。</br> 現(xiàn)在流行的這種加特林煙花,在她看來就是從前那種手持煙花筒的加強(qiáng)版和改良版。以前是比較細(xì)比較長的一根,同樣拿在手里,朝著天空發(fā)射。</br> 而此時此刻,加特林發(fā)射出第一炮的時候,狠狠地在她手里震了震。</br> 梁京白充滿涼意的手,覆了上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