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凰歸
到了山下,遠遠地就看見了鳳凝。我快步走上前去,帶著幾分欣喜道:“鳳凝,你怎么在這?”
“山上傳來消息,說是近日下山,我就早早過來守著了?!?br/>
“費心了?!?br/>
“還這么客氣,今后你可要叫我?guī)熃銍D。”鳳凝笑著說道。
“是啊?!?br/>
“我?guī)阆热ヒ姽砉壬系腊??!兵P凝說著就在前面帶路。
一路走著,她不由得感慨道:“你說你也真夠厲害,我開始還為你急了幾天,怕你出事,誰知你竟上去了?!?br/>
“我不想死?!蔽业卣f道。
“不過你變了不少?!兵P凝看向我。
“前輩乃高人,受其教誨,自然不差。”
“雖說是位神人,但卻是瘋癲至極,你能待這數(shù)年,一般人當(dāng)真莫及啊?!?br/>
沿著長廊一路走著,云霧漫上,亭臺樓閣皆隱于霧間,倒讓人看不真切、我與鳳凝仿若是凌云一般,好不瀟灑。到了主宮殿,鳳凝也不叩門,徑直帶我進了門。
鳳凝退到一旁,我站在臺階下。突然周身陷入黑暗,我感到有異,卻是不動聲色,站在原地,靜觀變化。一片藍色的光從上空照下,地面變得通透起來,一條條交織縱橫的線變幻著。我抬頭望去,卻是一片澄澈的夜空,數(shù)不盡的星星生于這片幽藍的天際,靜謐而又清冷。恍惚間,星星竟動了起來,像是漩渦般攪動著,不時地還有幾顆星星墜落到地面,悄然無聲。慢慢的漩渦的中心變?yōu)橐坏兰t色的光,照耀著天空,星空夜變回了寧靜,只是在紅芒之下沒了光彩。天越來越紅,似乎欲滴下血來,一只紅色的大鳥從紅光中飛出,在空中盤旋,照亮了這片九州大地,忽的這只大鳥向我俯沖而來,我連連向后退了幾步,我看向它,火紅的眼中充斥著霸氣與不甘,還有一絲道不明的傷悲,當(dāng)它強烈地碰撞進入我的身體,我感到一種力量,一種責(zé)任,一種悲涼,我閉上了雙眼,陷入神游之中。身體與靈魂的深切契合,我知曉了自己的命途,可千年的時光卻是讓我只有他的零星記憶,那一襲白袍,深邃的眼,溫柔的笑,都是那么模糊,我拼命地去回想,卻是晦暗一片,眼角流下了冰冷的淚水。
“如何?”鳳凝有幾分焦急地看向高臺上的鬼谷上道。
“大體不差了?!惫砉壬系勒居诤熀笥朴频氐?。
“那就好?!?br/>
“鳳凰已歸位,天下終是要一統(tǒng)了?!?br/>
鳳凝看著倒在地上的我,眼中盡是期許。
大約是過了許久,我清醒過來,看著這熟悉的宮殿,又望了望我自己,腦中卻是回想不起剛剛發(fā)生之事。
鳳凝上前扶起我來,我看著她說:“我這是怎么了?”
“大概是太過疲累,腿腳發(fā)軟了?!?br/>
我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
臺上的鬼谷上道拉開簾子,慢慢地走了出來。我望向他,一身灰袍,頭束玉冠,不加任何一絲修飾,雖有蒼老之容,卻無一絲頹敗之感,就這么簡單地立于高臺之上。
我向他行禮。
“你既入了我門,日后就稱我為師傅吧”
“是,師傅?!?br/>
“你可有名姓?”
我愣了一下,零碎的記憶涌上上心頭,那段我最不想去回憶的過去,我低下頭,默然道:“我沒有名字?!?br/>
“無事,師傅給你取個好名字,重新開始,如何?”
我抬起頭,深深地一鞠,道:“多謝師父?!?br/>
“秦鳳熒,如鳳熒天?!?br/>
“鳳熒?!蔽逸p輕地念著這名字。
“你先隨鳳凝回去歇息吧,日后授課之時你再過來吧?!?br/>
我與鳳凝向師傅行了禮,就出去了。
“師姐,這才開始習(xí)鬼谷之道了嗎?”
“那倒不是,山上所學(xué)便是了。”
“那現(xiàn)在?”
“需要與我們一道體悟方可出山?!?br/>
我思索著點頭。
“鬼谷之道沒有定數(shù),依你所學(xué),縱橫天下,便是有成?!?br/>
“師妹受教了。”我謙卑道。
一路走去,到了庭院之中。鳳凝指了指一旁的屋子,說:“師妹,這就是你的住所,我就住在你旁邊的院子,若有什么事,找我也方便些。”
“麻煩師姐了。”
“別這么客氣,走,先進去看看還缺什么,我再給你補上?!?br/>
鳳凝拉著我走進了房舍,簡潔而又舒適的床鋪,幾套輕便的衣服。干凈的書案,上面是一套新的筆墨和竹簡,一旁書架上擺滿了書。
“怎么樣?”
我淺笑著說:“很好了?!?br/>
“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么書,就把大部分的書都給你搬來了,還有當(dāng)今的列國的政事近況?!?br/>
“師姐,有心了?!?br/>
“照拂師妹是應(yīng)該的?!?br/>
“我門中還有什么人,我怕日后不認(rèn)得他們?!?br/>
“我們坐下說,日后再帶你去熟悉熟悉?!兵P凝說著就拉我坐了下來,道“我們除了你我,還有三個師兄,大師兄叫明毅,喜兵家,為人剛強果敢,有為將風(fēng)范,二師兄是燕丹,燕國太子,算是我們中的一個英才,有名士之風(fēng),卻是文武具備,三師兄,叫尹祭,手段高明,凡事從未超出他的謀算。”
“師兄們可都是大才?!?br/>
“這還只是我與你說的一些罷了,還有······”
鳳凝與我聊了許久,直到天色昏黃才回去了。
入夜,我便覺無事,就披了件風(fēng)衣,到外頭走走。一路上,倒也悄靜,只剩下風(fēng)吹過樹葉時的唏噓聲,看著周圍的景致,思緒卻飄向這遼闊的九州大地。走出小徑,看到的竟是一汪碧水在月光下粼粼發(fā)光,上有一亭,遠看似有人影晃動。我走上前去,見到一男子,一襲紅衣,任由烏發(fā)隨風(fēng)飄揚,腰間佩戴著名貴的玉飾,胸前微微敞開著衣襟,隨性的坐著,纖長而白皙的手指拿著一樽酒對著月光。
他似是發(fā)現(xiàn)了我的存在,轉(zhuǎn)過身看向我。我看見了他的臉,那是多么“妖孽”的一張臉啊。精致的五官,狹長的丹鳳眼,眼中透著不羈與傲氣,月光灑下,襯得他更是膚若白雪。我屏息看著這個男子,他身上散發(fā)著王公貴族那不可一世的氣質(zhì),或是一種高位在握卻是玩世不恭的氣息。
“你就是新來的秦鳳熒嗎?”他開口問道。
一陣酥軟而又好聽的聲音傳入耳中,我點頭應(yīng)道。
他站起身來,走向我,笑道:“身段不錯,倒算是個可人?!?br/>
我皺眉道:“你是?”
“我是你的二師兄?!彼τ卮鸬?。
“燕丹?!蔽铱粗@道。
“怎么?”
我看著他,腦海中出現(xiàn)了公子扶蘇的樣子,想:“同樣都是長公子,還真是不一樣?!?br/>
“二師兄有禮了?!蔽倚卸Y道。
他看了我一眼,突然摟住我,我的臉靠著他的胸膛,我想要掙脫開來,他卻把我抱得更緊了,肌膚之間的清香拂過我的鼻間。他輕輕地對我的耳邊吹了口氣,柔聲道:“今夜月色正好,師妹不妨共飲一杯啊。”
我的臉莫名的發(fā)起了燙,一時間竟不知說些什么了。
他放開了我,看著我通紅的臉頰,爽朗地笑著,又將頭探到我的面前,道:“師妹這是害羞了,還是思□□了?!?br/>
唇齒間的酒香伴著體香向我襲來,我低著頭,咬牙道:“才沒有呢。”
“哈哈哈哈,師妹還真是青澀。”
被燕丹調(diào)戲了一番,我淡定下來,便拱手道:“師妹就不打擾師兄的雅興了?!?br/>
說完,我便朝著小徑一溜煙地跑回了房間。
涼亭之上,一個藍色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燕丹旁。
燕丹喝著杯中之酒,不緊不慢道:“你來了,尹祭?!?br/>
“二師兄可真閑情逸致?!币狸庩柟謿獾卣f道。
“看見剛才那女孩了?!毖嗟ひ膊簧鷼?,悠悠的問道。
“我們的小師妹?”
“是,如何?”
“有幾分姿色罷了,師傅怎么會在快讓我們出世之時收了這個弟子?”
“她,不一般?!?br/>
“我又多了個對手?!币狸幊恋?。
“師弟真是步步陰詭啊?!毖嗟ばΦ?。
“你看上此人了?”尹祭問道。
“很好的一枚棋子,只覺不用可惜了?!?br/>
尹祭陰陰地笑了,輕聲說:“只怕到時候你就舍不得了?!?br/>
燕丹當(dāng)做渾然不知的樣子,瞇起眼看向遠方,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蔓延在臉上。
次日,鳳凝到我的房間教我一同去老毛庵聽師傅授課。
到了老毛庵,見到的是一處平常的茅屋,沒有之前的亭臺樓閣,我不由得好奇地問:“師姐,我們授課之地如此簡陋?”
“學(xué)海無涯苦作舟,學(xué)業(yè)本就是不易之事,豈可享受度日。”
“師妹受教了?!?br/>
我與鳳凝到了里屋,見到已有三個男子坐在里面。他們見到我,說:“是小師妹來了啊?!?br/>
燕丹看到我,笑著說:“師妹昨晚可是安眠?”
昨夜的回憶映入腦中,我不由得尷尬道:“多謝師兄關(guān)懷了?!?br/>
“師妹,我是明毅,若是日后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盡可以來找我。”一個高大威猛的男子粗聲地說道。
“那有勞大師兄了?!?br/>
明毅憨憨地笑著,摸摸頭說:“沒什么。”
另一個男子很有禮數(shù)說道:“尹祭。”
我回禮道:“秦鳳熒?!?br/>
鬼谷上道走了出來,見我們都站著,就說:“都認(rèn)識了,坐下說話吧?!?br/>
我們向他作揖,就齊齊坐下了。
鬼谷上道也悠悠地說了起來,“當(dāng)今天下,已不再是大爭之世,當(dāng)是天下歸元之態(tài),西有大秦,已成超級強國,可是就算如此,要想成就天下偉業(yè)也是不易?!?br/>
“師傅,秦國只是打破六國均橫之勢,天下仍有五國存在,趙國兵力不弱,有趙牧等名將,楚國仍有雄兵廣地,齊國雖是偏安一隅,卻也是富甲一方,魏國也是城堅富裕,燕國雖小,卻是仍存志士壯心,現(xiàn)今秦國說要并吞六合還是有些為時過早?!毖嗟ぶ毖缘?。
聽著燕丹的激昂之語,想著他身為燕國太子,而如今局面與他卻是不易吶。
鬼谷上道笑著溫和地講了下去,也不去辯說燕丹之語。
課畢,鬼谷上道說:“為師要出去云游有一段時間,鳳熒還有一次試煉你們就操手辦了,待到你們出山之時為師會回來?!闭f完,就悠悠地走了。
“試煉?”
“七日后你就要去五丈天門中呆半月之久,繪出天門的地形圖,而里面又多猛獸險境,只給你七日糧食。”鳳凝在一旁擔(dān)憂道。
我點頭應(yīng)了。
燕丹看著我,笑道:“師妹還真鎮(zhèn)定啊,之前可有些弟子沒過試煉在五丈天門那被野獸生吞活剝了啊?!?br/>
“亂世,哪里野獸不多?”我淡淡地回道。
燕丹看了我一會兒,笑著走出了老毛庵。尹祭也跟著走了出去。
明毅倒是過來寬慰了我一番。
這七日之內(nèi)我倒是自顧自的練劍,看書。院中,我拿著劍練著招式。
“你這種水平的劍術(shù)是想要進到五丈天門去送死嗎?”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來。
“多謝二師兄關(guān)心,我自有把握?!?br/>
“要不我教你兩招。”
我轉(zhuǎn)身看向燕丹,道:“二師兄,這般好心?!?br/>
燕丹湊近身來,道:“我有這么壞?”
我向后退了兩步,笑而不語。
燕丹拿過我手中的劍舞了起來,劍招雖不好看,卻是使用得很,許久,燕丹才停下手來,說:“你來試一下?!?br/>
我接過燕丹手中的劍,照著他剛才的姿勢練了一遍,其中有些生澀的地方燕丹則是親手教我。
過了半日光景,燕丹見我練的也差不多了,就說:“過幾日你到五丈天門,記得小心應(yīng)付?!?br/>
看著燕丹,我一下子竟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
“哎,你可別以為我是在乎你,我只是覺得你死了以后的事就不好玩了?!?br/>
“師兄放心,我可不至于死在這里?!蔽倚χf。
幾日后,師姐和大師兄送我到五丈天門口,師姐遞給我一個包裹,道:“這里有你七日的干糧?!?br/>
“鳳熒,燕丹和尹祭有事不能來送你了?!贝髱熜置黠@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大師兄,有你們來給我送行我已經(jīng)很滿足了?!蔽倚χ鴮捨康?。
“你進去后萬事小心啊。”明毅叮囑道。
“是啊,里面多猛獸毒蛇,你一定要過了這半月之期啊?!?br/>
“你們就放心吧,我一定會完成任務(wù)的,平安的回來,帶著五丈天門的地圖?!蔽业卣f道。
五丈天門的高處,站著兩人,俯視著下面的這一幕。
“這秦鳳熒是有把握還是不怕死,這么坦然的進到五丈天門里?!被乙履凶硬恍嫉馈?br/>
“尹祭,這小師妹可不能小覷了,畢竟得了萬丈之上藏經(jīng)閣那人的真?zhèn)??!?br/>
“是嘛,那就要看她出不出得來這五丈天門。”尹祭輕聲道,嘴角閃過一絲危險的笑。
我走進五丈天門內(nèi),巖壁高聳,泥淖的山路,往前望去是滿目的參天大樹,陽光正好,綠樹瑩瑩,帶著生趣與不為人道的美。腳下雖是雜草叢生,荊棘掩藏在這凌亂的山路之中,我仍忍不住多望了這里幾眼。
我撥開草堆,向前走去,謹(jǐn)慎地看著這邊的地形,想著趁夜幕降臨前找個棲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