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東風(fēng)_分節(jié)閱讀_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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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話,太后娘娘的確是感染了風(fēng)寒,本來是沒什么的,可太醫(yī)說因著舊疾未清,兼之風(fēng)寒是因淋雨而起,太后娘娘便有些肺熱的癥狀,輾轉(zhuǎn)反復(fù),這才咳嗽不止。”
我顧不得與她多說,忙揮開眾人便沖進(jìn)了內(nèi)殿。一排排的宮女太監(jiān)眼見是我來,紛紛讓開了道路。我一氣跑到了姨母寢殿前,待要開口相喚,一個熟悉到令我心酸不已的身影卻驀然撞入眼簾。
允禎靜靜地在姨母榻前侍立著,側(cè)影如削,容顏靜默,在聽到門口的動靜扭頭望來時與我目光驟然相對,淡淡的哀色頓時涌現(xiàn)。他怔怔走近了一步,正要開口,我已搶先一步走到他身前,屈膝福了一福,微笑道:“宓兒見過王爺。”
他身子微震,目中哀色猶存,臉上卻慢慢浮上了一抹輕飄的笑意,偏過了臉去,他微微點(diǎn)頭,“公主可也是來探望母后?”
我雙手交合著攏在腰腹,只微微頷首便繞過他走到了姨母榻旁。點(diǎn)綴著明紅色繁繡牡丹的紫色云錦衾下,隱約露出姨母半只手掌。我在榻側(cè)跪下身子,伸手握住她的手,輕輕喊了聲:“姨娘。”
姨母正闔了眼靜靜躺在榻上,緊緊闔著的雙眼,微微蹙起的眉頭,還有那張因過分用力地抿著已然泛白的嘴唇。輕輕淺淺地呼吸,靠的近了,只覺她呼出來的氣息也是灼熱地很,令人不適。
聞聽我喚她,她眉頭輕輕蹙了蹙,慢慢睜開了雙眼。“宓兒?”她眼見果真是我,臉上神色微漾,眼中逐漸有歡喜的情緒流轉(zhuǎn)開來。“何時回來的?”
“剛剛回京。”我輕聲道,略略緊了緊姨母的手掌,“宓兒……去拜祭了娘親。”
姨母微微點(diǎn)頭,掙扎著便要坐起身子,我忙起身跟蔻兒一起將她扶了起來,在背后墊上錦墊。姨母沉聲咳嗽了幾聲,抓著我的手,很是自嘲地笑了笑。“真是老了,不過淋了點(diǎn)雨,這身子便要作反了。”
姨母好端端地在宮中,怎么會淋到雨的呢?我很是不解,抬頭望了蔻兒一眼,蔻兒一臉無奈,望著我只搖了搖頭,我只得轉(zhuǎn)向姨母道:“這一屋子的奴才也太疏忽了,怎么竟能讓姨母淋著雨呢!”
姨母輕輕笑了笑,轉(zhuǎn)開臉去,跟著目光便漸漸飄遠(yuǎn),透過銷金窗紗投向了那廣淼的夜空,不知落向了何處。
隔得這樣近地仔細(xì)看著姨母,一貫烏亮照人的長發(fā)已然夾雜了銀絲縷縷,眼角眉梢也已可見淡淡的刻痕,隨著眼角旖旎的弧度或上揚(yáng),或下滑。卸下了所有華麗繁復(fù)的妝扮,靜靜靠坐著的她不再是母儀天下,高高在上的楚朝皇太后,現(xiàn)下在我眼中,她便只是一個普通的婦人,是我喊了十幾年姨母的——我的生母。
絕憐高處多風(fēng)雨,莫爭瓊樓最上層。
心中的傷感如潮水般涌來,我趴下身子輕輕地伏在姨母的膝頭,任她溫軟的掌心自我頭發(fā)上緩緩撫過,一下,一下,我喃喃低語:“姨娘,您一定要保重身體……”
姨母撫摸著我頂心發(fā)絲的手掌微微一滯,嘆道:“宓兒,姨母欠你的,真的太多了。”
我仰頭望她,瘦削的下顎連著頸項(xiàng),那樣纖細(xì)而優(yōu)美的弧度。我輕聲道:“可否請姨娘屏退左右,宓兒有些體己話兒想和姨娘說。”
姨母一怔,但很快擺了擺手,“都下去罷。”
屋中侍立著的人忙忙都行了一禮魚貫著出去了,允禎一直微垂著頭,聞言略略走近了一步,“母后,兒臣告退。”
姨母嘆了口氣,“允禎,你……”
“母后?”允禎一臉不解。
姨母似乎頗為猶疑,半晌方側(cè)身自枕下摸了摸,摸出一方月白色的雪錦帕子。她將那帕子托在手中緩緩展開,一叢妃紅色的芍藥花便赫然映入眼簾。枝繁葉茂,紅艷欲滴,栩栩如生。然而仔細(xì)看去,那明艷的紅色卻也似乎有些微的落色,帕子的邊角也有略略的泛黃,這帕子明顯是多年前的故物了。
“允禎,你在你母妃的遺物中,可有見過和這帕子相同的一條手帕?不過不是繡著殿春,是繡著一叢……一叢蓮花。”姨母望著允禎,輕聲問道。
允禎走近榻前仔細(xì)看了看那方帕子,略略想了想,搖頭道:“回母后的話,兒臣并不曾見過。當(dāng)年母妃過世后,父皇曾下旨將母妃的遺物都一并燒去了,所以……”
“嗯。”姨母淡淡地應(yīng)了聲,然而盡管聲音平淡無波,然而我仍是清楚地聽出了那聲音中隱隱含著的失意。
“母后……?”允禎一臉不解,又不知哪里出了問題,只得怔怔地躬身立在榻前。
“沒事了,”姨母忽而向著允禎輕笑道,“你也回去罷,你那落霞殿仍是為你留著呢,內(nèi)中物品擺設(shè)都不曾折損變動,你長途跋涉,今晚就早點(diǎn)休息罷。”
允禎望了望姨母,眼見她果真一臉笑意,然而那雙深邃透亮的雙眸中卻怎樣也辨不出一絲兒笑意。他有些躑躅,但一時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目光輾轉(zhuǎn)落在了我身上,我忙扭過了臉去,不敢與他目光相對。隱隱聽他嘆了口氣,低聲道:“那兒臣便告退了,兒臣明晨再來探望母后,母后圣安。”
我耳聽著腳步聲漸漸遠(yuǎn)去了,終至消失于廊下,這才轉(zhuǎn)過臉來望向姨母。這一望,卻驀地發(fā)現(xiàn)姨母望著允禎離去的方向,眼角處竟然隱隱的一點(diǎn)潤濕,在這燭光大亮的寢殿里,那點(diǎn)潤濕便如深夜庭院中的那一點(diǎn)晶瑩,凝聚了天地間所有的哀愁與憂傷。
“姨娘……”我不由怔忡了起來,輕聲喚她。在她轉(zhuǎn)過臉來看著我時,鼓足了勇氣開口問道:“您和靜妃娘娘之間究竟……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為何您要如此自苦呢?”
姨母黛眉微挑,“自苦?”
既然話已至此,我便盡管說出心中所想了,我嘆道:“雖然品秋姑姑說當(dāng)年靜妃娘娘對姨母很是照顧,可是姨母卻似乎并不領(lǐng)情,可宓兒總覺得,姨母斷非這樣冷情之人,想來其中必有什么誤會是品秋姑姑也不知道的罷。”
姨母望著我,聞言淡淡笑道:“那是因?yàn)槟闶俏业呐畠海匀皇窍蛑艺f話,我周萏是個怎樣的人,又哪里用得著你來描摹。宓兒,你是我的親生孩兒,我都能舍得下將甫出生的你換給蘇承風(fēng),都能舍得將你遠(yuǎn)嫁漠國,這世上還有什么是我周萏舍不下的?殿春姊姊對我來說,也只不過是……只不過是……”姨母本是靜靜說著,然而言及此處卻驀地一頓,哽咽了起來。她很快察覺自己的失態(tài),緊忙扭過了臉去,抬手捂住了口唇深深吸了一口氣。
“殿春姊姊?”我訝然接口,望著姨母猝然失態(tài)的模樣,“殿春……是靜妃娘娘的閨名么?”
姨母輕輕點(diǎn)頭,“是她的小字。”
我亦沉默了,對于姨母的話,她的態(tài)度,心中有太多糊涂不明,滿想著要問個清楚明白,可卻又潛意識不敢再問下去。隱隱覺得,這其間或有什么是我無法理解,甚至無法接受的隱情在里面,也許要比原來我與允祺竟是甫一出生便被偷龍轉(zhuǎn)鳳這件事更令我震驚。
姨母從前是喜歡海棠的,可自靜妃娘娘過世之后突然地便喜歡芍藥了,而她從來都管芍藥叫做殿春,今日才知,殿春,原來竟是靜妃娘娘的小字。而姨母對于允禎的關(guān)懷照料,根本早已超出對一個過繼來的兒子的關(guān)愛,想來必也是承了靜妃娘娘不少的情意在里頭罷?
當(dāng)年她與靜妃娘娘,究竟是出了怎樣的變故呢?
我驀地想起姨母方才問起那塊帕子的事,忍不住道:“姨娘方才問起允禎那塊帕子,又是為了什么緣由?”
姨母微微猶疑,嘆道:“只是突然想起一件往事罷了。”她說著蹙了蹙眉,將那帕子重又珍而重之地塞回了枕下,這才轉(zhuǎn)向我幽幽道:“宓兒要跟我說什么,現(xiàn)下不妨說罷。”
作者有話要說:快憋出人命了!!!洛的肚子疼了好幾天了,要死人了>_各位親人千萬饒過我最近的頻繁溜差,凌晨還有一更,洛洛負(fù)荊請罪來了>_
第四十三章 減盡荀衣昨日香(下)
我猛然想起自己讓姨母屏退左右的初衷,忙忙收拾心情沉聲道:“宓兒有一事很是猶疑不定,茲事體大,必須得要請示姨母。”
姨母一怔,“何事如此嚴(yán)重?”
我猶疑著,不知怎樣開口,怎樣措辭才最為妥當(dāng),半晌低低道:“宓兒疑心爹爹他早已知道我與表哥被調(diào)換了身份的事。”
我本以為姨母會很震驚于此事,未料姨母聞言卻只是淡淡一笑,“這件事,我早已知道。”
“什么?”我不由得很是吃驚,“那姨母為何還縱容著爹爹他——”余下的話我沒有說出口,因?yàn)楸M管心中多番猜忌,可他終究是養(yǎng)育我十余載的父親。
姨母眼中淡淡的哀色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讓我心頭隱隱震動的疾厲。“我姊姊后心有一處緋紅色的胎記,約摸一指長短大小,允祺后背上也有這樣一處胎記,與我姊姊一般無二。”她淡淡道,“蘇承風(fēng)可不是平庸之人,兩個同時出生的孩子,他怎會不起疑心?允祺長成后容貌肖似我姊姊,然而正因如此,與我倒也有了三分相像,可是宓兒你……”她說著伸手在我頰上輕輕撫了撫,嘆道:“你的相貌與我年輕時可是至少像足了七分呵!”
“你是不是很奇怪為何我會縱容蘇承風(fēng)幫襯著允祺大肆清宮?”見我遲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姨母幽幽道:“蘇承風(fēng)有野心,我早已看了出來,所以其實(shí)允祺說得不錯,當(dāng)初我做主將你許給了允禎,當(dāng)真是有我的私心,只是并不是你當(dāng)初猜測的那樣,為了允祺,所謀者大。我之所以沒有否認(rèn),也是為了怕允祺多想,何況那時我情知與你終身不得再見,不如便讓你恨著我也罷了,終究是我這個做母親的對你不住。”
“允禎純孝,脾性溫潤,心無暇穢,這樣一個孩子卻偏偏生在了帝王之家。我能做到的都盡力為他做了,我只是不想殿春姊姊在九泉之下為他不得安心,可我斷斷沒想到的是,讓允禎如此痛苦的竟然是我自己的女兒。”
“而允祺雖本性純良,可個性卻過于偏執(zhí),凡事他一旦認(rèn)定,便是九天神佛也不能扭轉(zhuǎn)了他去。允祺也屬意于你,我并非不知內(nèi)情,只是我私心以為允禎于你更為合適、般配,何況你與允禎是兩情相悅,更無道理舍他而就別人。然而我沒有想到的是,漠國使者求娶公主,竟指明要了你,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是他……寧佑承,他若知道是他親手將你的命運(yùn)逼得如此破碎動蕩,他只怕余生都要不得安寧了!”
“整件事情,我沒有算錯一步,可卻唯獨(dú)錯漏了這一樁。不,不是錯漏,這樣陰差陽錯的事,若非你親口告訴我寧佑承尚在人世,我便是再機(jī)關(guān)算盡,也是斷斷想不到的。允禎受了拖累失幸于先皇,二皇子盛年無寵,老七年紀(jì)尚幼,允祺自然是儲君第一人選。允祺登基后不過兩月時間,便忙著肅清宮闈,先是誅殺了二皇子允祥,跟著又將老七流放去了那邊遠(yuǎn)苦寒之地,老七身子一貫不好,只怕也是兇多吉少。允祺從前雖然偏執(zhí)暴躁,卻也不至于暴戾絕情,他這番大動作若非蘇承風(fēng)從中鼓動挑唆,他便是有此心也斷不會有此手段。”
“我一直冷眼旁觀,沒有插手,一來后宮不便干政,二來……”姨母微微冷哼,“蘇承風(fēng)倒也有點(diǎn)良心,他清理了老二和老七,卻惟獨(dú)沒有動允禎。這其中也許是顧忌董家的勢力一時半會鏟除不盡,但想來也有你的緣故的在里頭罷。”
我直至此刻方應(yīng)了一句:“宓兒離開金陵之時,曾當(dāng)面求懇表哥無論如何要保允禎平安。表哥當(dāng)時應(yīng)承了,宓兒這才安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