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東風_分節(jié)閱讀_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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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禎更為倚賴了些。”
“可是,若論血脈親緣,這世上還有誰人能勝得過宓兒與表哥?同年同月同一日出生,宓兒與表哥合該是天生的兄妹,這樣的情分,莫說允禎,便是拓跋朔他……也是不可比擬的。”
“那時,宓兒被迫和親,姨母無能為力,爹爹束手無策,允禎……他連來見我一面的勇氣都沒有。”我輕笑,卻是透著淡淡的凄涼與無奈。“一霎時,所有從前被宓兒賴以依靠的人同時放棄了我,只有表哥你不畏形勢,雖然行為魯莽,最終也沒有能夠留下宓兒,但,宓兒仍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感激表哥。在這情淡如水的皇家,是表哥給了宓兒最后一絲溫情,宓兒沒齒難忘。”
“然而,宓兒的命盤既然已被打亂,宓兒也便認了這樣的命數(shù),表哥又何苦強逆人心,定要扭轉(zhuǎn)?表哥,你總說你牽掛著宓兒,可其實你可知這世上原有另一個女子,她視你如天,將你的心意看得比這世上任何一樣東西都要重要?比起她,宓兒實在是慚愧,因為在宓兒心中表哥雖是至親,卻從未如此強烈地左右過宓兒的內(nèi)心。”
“表哥總說這一切都是為了宓兒著想,可是表哥,你可知這樣自以為是的所謂好意,其實比直接的傷害更令人傷心憤怒?自詡為他人著想,行自我之事,令他人為你瑣碎,可得失于自身,自古如此,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無須多言,亦不必再苦苦相逼,既不相知,你便是再多用十分的心意,于我,終究也不過是南轅北轍。”
“我初時簪上那牡丹釵,不過是為了讓表哥答應不會為難允禎。我之所以順從地跟了臨風回來,一來是為了姨母的身體,二來,卻也是為了與拓跋朔的情感糾葛。這樣子的我,表哥還要繼續(xù)留戀糾纏么?如果是因為這些原因而讓表哥對我產(chǎn)生了不適當?shù)男囊猓液鼙福遗c表哥,此生終究只是兄妹。”
“表哥,若你能夠諒解宓兒的心意,那么請你放了拓跋朔!你今番刑囚他之事,宓兒可以保證他不會尋釁報復。”
“若表哥終是一意孤行……那么宓兒亦不會再坐以待斃。宓兒的夫君現(xiàn)落在表哥手中,生死未卜,宓兒身為人妻,或助他生,或隨他死,表哥,宓兒絕不會再坐以待斃。”
我一氣說出心中所想,定定地看著允祺面容沉靜,冷默不語。半晌,他方冷冷道:“好個先禮后兵。說完了?”見我不語,他沉聲笑了笑,“那該我說了罷?”
“表哥……”我心頭驀然緊張了起來,怔怔喚了聲,卻是欲言又止。
允祺道:“你可知我最是憎惡你說允禎體己?明明與你年紀相仿的人是我,幼時常常同榻而眠,耳鬢廝磨的也是我,可他卻偏偏不識趣,總要夾在你我之間。而你自長大后,竟然就被他懦弱無能,只懂遷就退縮的性子給引了去,時時與他總是比我更親近三分,你要我情何以堪?”
“你說允禎體己,我當真是覺得好笑,只是溫言細語哄你一笑便是體己?只懂大言不慚妄許終身便是體己?事到臨頭只會哀哀戚戚任人宰割不懂爭取,便是體己?分不清形勢,任性妄為,連累你失去腹中骨肉……便是體己?我當真是搞不懂了,宓兒,你告訴我,你想要的就是這樣一個‘體己’的良人?”
“我與他不同,做不到的事,我一定不會隨便應承你,可我一旦應承了你,除非我死,否則我一定不會食言而肥。在我心中,沒有任何事情比對你的承諾更加重要。你記不記得,幼時母后讓我們一起去上書房讀書,你冬季怕冷,便耍小性子賴床,允禎思來想去只是哄著你,應承背你去上書房,可我呢?我為了讓你可以好好睡,不用摸黑起床念書,故意在顧先生來書房的六棱石子路上丟了好多顆鵝卵石,害得他摔了一大跤,扭傷了腰。他上不成早課,你自然可以睡個好覺。”
“小時候太后祖母也疼你,但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有我與允禎的,必也少不了你的一份。有一次太后祖母賞了你一串紅麝瑪瑙串珠,朝陽她嫉妒你,故意搶走了你的串珠,還騙你說已經(jīng)丟到了湖里。你擔心太后生氣,自己又傷心,就站在湖邊呆呆地看著,看了一會便開始哭。允禎為了哄你,將自己母親遺留下的一串黃麝瑪瑙串珠送了給你,可那有什么用?我去找了朝陽,拎著她的衣領把她扯到湖邊,問她是給串珠還是想被丟進湖里。我不是跟她說笑,我真的已經(jīng)將她半個身子都投到了湖里,她終于怕了,將串珠交了出來,便哭哭啼啼跑去父皇那里告狀去了。我才不管她,我只是想著要將串珠快快拿了給你,好叫你不要再哭。可是待我找見了你,卻見你正帶著允禎送的珠子笑得滿臉歡喜。”
“我沒有再還你,我想你大概也已經(jīng)忘記那串珠的事了罷?那串珠后來果真被拋入了湖中。何必這樣驚訝?”他冷哂,斜乜著我一臉驚詫,“反正你一早不就當它被拋入湖中了?”
“宓兒,你讓我的一切努力都顯得那樣的多余,可笑,你知道么?我力排眾議護你,要將你留在身邊不教你再吃半點苦頭,可你是怎么做的呢?你一次次辜負踐踏我的真心,你許了我,卻又與舊人牽扯不清……”
“我沒有!”我驀地打斷了他的話,腦中一熱幾乎便要沖口而出,那晚與你春風一度的人,不是我!
他劍眉輕軒,似乎很不以為然,“此處便只得你我二人,你又何必否認?”
“宓兒,唯將舊時意,憐取眼前人!”
我情知再與她多說也是無濟于事了,他根本聽不進去我任何解釋,只一廂情愿認定了自己的認定。
“聽說允禎近日也回京了,我打算清明過后便下旨賜婚慎安王與董家小姐,允禎與她是中表之親,自幼也是情意甚篤,不知宓兒意下如何?”允祺忽然轉(zhuǎn)開了話題,倒是將我嚇了一跳。
允禎與董挽晴?我心中一動,隱隱覺得允祺此舉似乎別有他意,忍不住道:“那也須得問過允禎的意思才好做主,否則若是佳偶天成還則罷了,倘若皇上自拊看透,卻促成了一對怨偶,可當真是說不過去了。”
允祺笑了笑,“只是為了這個緣故么?”
我心下微驚,方才那淡淡的猶疑現(xiàn)下也漸漸明了, 我知道我擔心的是什么——
董致遠。
上次在茶樓中與董挽晴一番談話,卻不知她究竟聽進去了幾分,亦或者,即便她完全聽了進去,憑她一己之力又能做到幾分。
“表哥既與那葉知秋早就相與,董家的心思,想必表哥已是勝券在握?”我淡淡道,“在這當口你讓允禎與董家結親,難道就不怕……”
允祺目中微微一閃,笑道:“宓兒,你是關心我呢,還是關心允禎呢?不錯,董家的狼子野心我豈能不知,我也的確是想以允禎來牽制董家。”
我冷哼道:“表哥打的好如意算盤,宓兒可不認為董翰伯與董致遠會將允禎的生死放在心上。你讓允禎娶了董挽晴,難道就不怕董家借機策反,推舉允禎登基,而后挾天子以令諸侯?”
“董翰伯那老匹夫自然不會將允禎放在心上,可是,董挽晴會。”允祺從容道,“宓兒能想到的,未必我便不能想到。只不過,憑董致遠那點微末道行要想反我,實在是貽笑大方,此其一。其二,允禎無心于此,我很清楚,否則我不會縱容他當這個閑散王孫,一方面固然是對你的承諾,另一方面,也確有我的私心。”
“留著允禎,對世人也有個交代。”我冷冷接口,“只是允祺,你千算萬算,惟有人心漏算。宓兒也曾寄希望于董挽晴能夠說服其父兄息心,免起禍亂,令百姓遭殃,但事后宓兒深想此舉實在是希望微薄,而且一個不慎,只怕還會累了那董小姐的前程。我只忍著不說,軍國大事原也不是宓兒能夠插得上口的,只是事關你與允禎,宓兒卻不得不多留幾分心了。表哥,董致遠不止一次找過拓跋朔,想借兵策反,以楚漠交界處十二州郡為酬禮,但拓跋朔卻予以拒絕了,你可知是為何?”
允祺睨著我,目光閃爍不定。“……為你?”
我雖心知是因為她生母的緣故,此時亦只得泠然點頭,盼著能夠警醒允祺。“不錯,是為了宓兒。”
允祺哂道:“他既如此長情,又為何棄你另娶?”
我不欲多說,只淡淡道:“雖是另娶,規(guī)制禮儀卻并無相抵,宓兒仍是漠國思賢王的王妃,何況他并沒有棄我,不過是為了軍事利益,有增益助罷了。”
允祺一臉不可思議,恨恨道:“他如此對你,你竟然還替他描摹?你當真還是從前的宓兒么!”
“表哥又何嘗仍是從前的表哥?”我淡淡詰問,“拓跋朔既能為我止戰(zhàn),你說,他會不會為我怒起戰(zhàn)火?允禎失意于我,又遭表哥貶斥,眼下見我竟然入主中宮,而他卻要被表哥賜婚一個也許他并不喜愛的女人,表哥難道以為,允禎的心腸當真是菩薩渡的,就沒有一絲兒的怨懟與不甘?”
允祺的臉色漸漸冷了下來,握著傘柄的手被陰冷的空氣激成雪一般的慘白,青筋猙獰。“宓兒是在要挾我么?可是拓跋朔現(xiàn)下在我手中,你就不怕我一怒之下要了他的性命?”
我幽幽嘆了口氣,澀然不已。“怕,自然怕,只是宓兒怕的事已經(jīng)太多了,不差多這一樣。更何況,”我幽幽凝望著允祺,“若表哥果真?zhèn)怂男悦祪涸谶@世上便再也沒有什么值得留戀的人事了,宓兒會以思賢王妃的身份歸國服喪,屆時,會將一件塵封了十幾年的秘密抖出宮闈。”
“到那時,允禎也好,漠國也好,這天下究竟鹿死誰手,也便不再與宓兒相干了。”
“宓兒……?”允祺的面色漸漸凝重了起來,“你……知道了什么?”
我靜靜回望著他,“一入深宮里,無由得見春……表哥知道什么,宓兒便知道什么。”我說著自顧自地彎下身去,從袖中取出絲巾一下一下地在那被雨點污了的碑刻上輕輕擦拭著,“表哥不知道的,宓兒目下也不知道,不過日后……可就說不準了。”
我忽而抬頭望他,“表哥,既然人都來了,你不打算跪拜一下娘親么?”
允祺一怔,“我以九五至尊,上跪天,下拜地,中可屈膝父母先祖,豈可隨意跪拜?”
我淡淡一笑,“你此時不拜,但盼你日后不要生悔。”
作者有話要說:頂著鍋蓋逃跑中……
第四十三章 減盡荀衣昨日香(上)
從允祺的話頭來聽,拓跋朔似乎并未脫險,那么那朵紅芍又是何意呢?我怎么也想不明白,然而祭祖完后,爹爹便很快安排要回京了。
允祺并未同行,想來是為了隱秘起見,早一步由著侍衛(wèi)護送著回京了。至于妝晨,固然是不便再留在我身邊了,饒是如此我也實在不忍果真撇下她,便尋了個由頭將她留在了鎮(zhèn)江老宅中,雖然冷清了些,但總算是個穩(wěn)妥的安身之所。
途中一路無話,一行很快便返回了金陵。到得家中時天色已然大暗,我本已打算就在家中歇息了,未料宮中卻來人傳話,說是姨母不知怎地犯了傷寒,已經(jīng)連著咳嗽了一晚了。我心下?lián)鷳n,連衣裳也顧不得換便忙忙地攜了繡夜連夜進宮探望姨母。
步輦在延佑殿外停下,我匆匆下了步輦,提著裙袂便是一陣疾走。眼見已是深夜,偌大的延佑殿仍是燈火通明,太監(jiān)宮女魚貫出入,夾雜著背著藥箱的老太醫(yī),我一陣心慌,拉住一個宮女便問道:“太后怎樣了?不是只說是染了風寒么?怎地竟鬧得這樣嚴重了!”
那小宮女眼見是我,忙屈膝跪下來稟道:“回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