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東風_分節(jié)閱讀_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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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提起阿珺,不知阿珺出了何事,不由微微訝異,“不錯,我見那孩子生的齊整伶俐,又是靜竹的親弟,便將他留在惇兒身邊了。阿珺怎么了?”
“是個好孩子。此番若不是他膽識過人,我只怕沒那么順利搶回人來。”他微微一笑,“赫托唆使那賤婦誆了惇兒來要挾我自犬戎撤兵,阿珺一路跟著,居然被他找見了惇兒被關的地方。”他頓了頓,忽而冷笑,“你猜是哪里?”
我沉吟片刻,猶疑道:“恭定王府?”
他目中一亮,笑道:“不錯。”
我嘆道:“恭定終是攪和進來了,如此一來,這便不僅是你與犬戎的過節(jié)了。”
他哼了聲,“我瞧他是蓄謀已久了,犬戎被破,他沒了依托,高句麗又向我投誠,他自然要作困獸之爭,先不提勝算大小,他總是要賭上一賭。”
高句麗……我心頭一冷,語氣亦不由淡了幾分,哂道:“思賢王之勢如日中天,瞧著刺心的怕也不止一個恭定。”
他許是瞧出了我的不快,伸手在我鼻尖上捏了捏,笑道:“作什么擺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樣?我還沒有說完呢。”
我抬手自他胸膛推了一把,作勢便要轉(zhuǎn)過身去,“既然惇兒平安無事,我也沒什么好擔心的了,余下的事你不說也罷,我也未必想聽。”
他忙用力將我圈入懷中,郁郁道:“除了惇兒,你當真便無半點在意的事了?”見我不言不語,他忽而咬牙道:“你對惇兒倒很是上心……”
我再繃不住面色,忍不住輕啐了聲,“你知不知羞,竟跟自己的親生兒子吃起味來了!”
他哼了聲,雖仍是郁郁,但語氣終究是輕快些了。“拓跋恭這個莽夫,他利用那賤婦捉走惇兒,又讓人在那天混入我府中傷了熙華,想借此機會挑起我與高句麗的矛盾。只是他千算萬算,竟算不到我一早便在他身邊安插了一個蕭珃。”
“……熙華受傷了?”我不由一驚,心下亦很是復雜,遲疑著問道:“她……?”
他卻似并不以為然,低低道:“死不了。”
我聽他竟說的如此冷漠無情,一時心中不由悲喜參半。喜的是他對熙華倒果真是并無用心,悲的是他既已娶了她,卻對她如此薄情。他見我不說話,攏了攏我頰邊的發(fā)絲,嘆道:“你又胡思亂想什么了?我對你的心意,難道你還不明白?”
不明白?怎么會不明白呢!若說從前我還有所懷疑,那么現(xiàn)下他為了我不辭遙遠奔赴南國,光憑這份心意,我又如何能再自憐自欺?只是,所謂物傷其類也便是如此了罷?雖然心中是那樣的不喜熙華,可眼見她如此遭遇,我心中卻仍是不由得凄涼了起來。一時沉默不語,并非與他慪氣不快,而是真真的不知說什么才好了。
他眼見話已至此,再深究必將引起我的不快,因此便適時地打住了話題,轉(zhuǎn)而說道:“總之,惇兒平安救了回來,沒多久漠歌他們也回來了,并帶回了……帶回了你的尸首。”
我淡淡地嗯了聲,沒說什么。他睨了睨我的面色,許是也覺得在我面前說找到了我的尸首實在是有些不妥,輕咳了聲,他繼續(xù)道:“我當時見了那女子,那女子與你身形一般無二,又穿戴著你的衣裳首飾,雖然面容破損腫脹已瞧不清形貌,但我當真便以為是你了。”
“你當時……”我猶疑著開口,一時卻也想不到合適的措辭,只得訥訥道:“你將她當了是我……后來呢?”
他嘆道:“后來,后來……”他的眉頭蹙了起來,眼睛也緩緩闔上了,似是很不愿想起這段磨人的回憶,半晌方道,“他們說死者已矣,應該讓你早日入土為安。”他慢慢睜眼,勾起唇角沖我微微一笑。我不由微怔,為著他笑意中清楚的一絲柔情,一絲赧然。“可是我怎么也舍不得就那樣跟你分開,我徹夜守著你,不眠不休。你身邊那個丫鬟靜竹要給你清洗,換衣服,我眼睜睜地看著,想著再過不了片刻便要與你天人兩隔了,心中很是難受。可是,我突然發(fā)現(xiàn)一件事,這個發(fā)現(xiàn)讓我整個心都雀躍起來,我仿佛一下子看到了希望。”
“怎么?”我想象不出是怎樣的發(fā)現(xiàn)會讓他突然明白那并不是我,一時也很是納罕。
他笑道:“那枚足釧。你一直戴著的,我送你的那枚足釧。”
我愕然點頭,心底卻漸漸了然了。“那足釧自然不在那女子腳上,你因此猜出她不是我?”
他輕輕點頭,“她全身的首飾都在,衣裳甚至都沒有破損嚴重,卻惟獨少了那枚足釧。我也曾想過你會不會是因為對我生氣,所以將那足釧褪了,可那靜竹卻說你是一直戴著的,她服侍你沐浴凈身,你一直都戴在身上。而且,也是她告訴我,在出事之前,你曾見過葉知秋。”
“所以,你疑上了葉知秋,自然對他的說辭產(chǎn)生了懷疑。”我幽幽道。
他點頭。“最重要的是,你若要走,必然會將你那兩名家生丫頭一并帶走,可漠歌他們尋來尋去卻也只尋得這么一具尸體,這不由得我不懷疑。而且,你既應承了要帶惇兒去看花燈,又怎會突然起意要逃回楚朝呢?既然那女尸并不是你,而身上的衣裳和首飾卻又分明是你的,那么便只能說明一點,這是有人刻意布了一個假死之局!”他望了我一眼,嘆道:“只是當時我并不肯定你是不是伙同了葉知秋故意如此,好讓我以為你已經(jīng)死去,徹底死心,想到你也許對我絕情至此,一時憤懣,一時又深覺寥然。”
“然而我既認定了你沒有死,心頭便反而松了。雖然一時失了你的行蹤,很是擔心,然而沒有消息也算是好消息,起碼,只要一天沒見到你,我便可以相信你還活著,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好好的活著。”
我輕嘆,“你知道我要帶惇兒去看花燈?”
他微微赧然,訥訥道:“我在你窗外徘徊了一陣子,看到你與惇兒那樣寧和靜謚地說話相對,滿想踏進屋中,卻終是沒敢進去,怕壞了那一屋的寧和,惹你不快。”
心頭有暖意漸次攀升,我輕笑,嘴上卻仍是不肯服軟。“誰知是真是假。若我不曾記錯,你那天可正是新婚燕爾。橫豎只欺著我也不能親眼瞧見,怎樣都由著你說了。”
他的手掌扣在我腰間暗暗使力,鎮(zhèn)聲道:“事到如今,你怎能如此疑我?”
我心頭一動,不由順著望了他一眼,他亦似有所觸動,待得與我視線膠著,他嘆道:“從前疑你,是我不對。經(jīng)歷這一番波折,我但得明白了一件事情。”
“什么?”我幽幽問道。
他的手順著我脊背緩緩上撫,捉住了我一綹發(fā)絲緩緩卷弄起來。“夫妻之間,若連互相信任都不能夠,還談什么其他。”
我黯然不語。他眼見我仍是不開口,有些忐忑不安起來,道:“你只信我這一番,從今而后,我但再隨意疑你,便叫我不得——”
“說便說話,誰要你亂發(fā)誓了!”我忙伸手堵住了他的嘴唇,微微變了臉色,輕斥道。
他粲然一笑,伸手拉下了我的手掌,牢牢握在了掌心。頓了頓,“我邢囚了葉知秋,逼問你的下落,他倒也骨頭甚硬,不管我如何相逼,只不肯吐露只言片語。我原想你一個弱質(zhì)女流應當不會冒險獨自穿過長白山脈回去楚朝,興許是生了我的氣,只是天水某處躲著罷了,于是派了人手在天水到處找你,此外,我花了些時間清除了犬戎余孽,包括……恭定王妃。”
我一怔,“拓跋恭豈能坐視?”
他哂道:“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惇兒的事他一概推作不知,這所有的禍頭便自然都由那無知蠢婦擔了去了。只是他私下與赫托往來甚密卻是無從遮掩,蕭珃是我的人,自然知道在父王面前該說什么。赫托已死在我的馬蹄之下,那拓跋恭便如斷了一臂,父王又因此削了他手中的兵權,他如今雖仍掛著王爺?shù)拿^,卻早已是里外皆空,廢人一個了。”
“我忙完了這一切,卻仍是沒有你的半分消息,我于是故意使蕭珃假作義氣去牢中私放了葉知秋,再接濟了盤纏助他出逃,慣看他會如何行止。果不其然,那老匹夫一出生天便購置了馬車,干糧,直奔楚朝而去。”
“于是我交代了蕭珃代我鎮(zhèn)守驍騎營,又吩咐漠歌守衛(wèi)好闔府上下,安排好一切后我便趕來了楚朝。”
“我并未抱著十成的希望,只想著來碰碰運氣,盼著你果真是回來楚朝了。在金陵呆了幾天,尚書府也探過兩次,卻并沒有發(fā)現(xiàn)你的蹤跡,我只當這趟怕是白來了,卻不想……”
他頓了頓,突然清吟:“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jīng)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我陡然想起今日在秦淮岸邊酒樓里看到那個天青色的身影,那時只覺相熟,相熟地多看一眼也覺心悶,卻原來果真是他。
“你既認出了我,那時為何不來相見?”我承認,我亦是有些故意尋釁了,只是想著他既然當時就知道是我,卻硬是等到現(xiàn)在才來見我,心頭便有些不舒服。
他笑道:“隔的甚遠,又下著雨,我也不能肯定,及至后來你被那頑童一撞,我聽了你一聲驚呼,登時只覺神魂俱驚,一時竟傻在當?shù)亍4梦一剡^神來,你已不見了。”
“宓兒,跟我走,跟我回去。”他低下臉,輕輕含住了我的耳貝,輾轉(zhuǎn)吸吮。
我不由身子一顫,強自鎮(zhèn)定道:“我在此間尚有一事未了。”
他登時不滿,齒間便暗暗加深了幾分力道,帶著薄懲的輕嚙自我頸項蔓延開來,咕噥道:“有什么事,比我們夫妻團聚還要重要?”
他是那樣地熟悉著我,我的心,我的身體,每一處都曾在他的撫觸下綻放出那令人迷亂的光彩。氣息漸漸地急促起來,我仍竭力隱忍,扭頭閃避著他逐漸熾熱的親吻,泠然道:“拓跋朔,我還沒有原諒你!”
他一怔,卻立刻笑道:“這一聲拓跋朔,才真的讓我相信你果真是我的宓兒了。”他笑罷一個翻身便牢牢地將我桎梏在身下,十指相扣,幽暗中他墨玉般的眸子閃動著異常晶亮的光彩,灼熱的唇瓣輕輕在我額心覆下,喃喃低語:“從今而后你心中有什么話都不要再獨自放著,告訴我,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在擔心什么,好不好?”他說罷不待我開口,又道:“我也一樣。從今而后我想什么,擔心什么都會告訴你,再不會妄自猜忌,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只要你告訴我我的眼睛看到的是假的,我也會信你的。”
他說罷,仔細揣度著我的凝然的面色,見我似仍不為所動,他長嘆了口氣,“惇兒很想你。”
眼睛已不由自主地酸澀了起來,我咬牙道:“拓跋朔……你——不要拿惇兒激我!”眼淚再次盈睫,“你……如今這樣做,是存心要我萬劫不復么?”
他不解,訝然挑眉,“萬劫不復?”
我哽咽著,雙手被他柔柔地扣住,打開放在身側(cè),也騰不出手來擦拭眼淚,只得任由它滾滾滑落,很快沒入枕上的綢巾中。“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棄。你既許不了我,又何苦再來惹我!”
他唇畔微勾,俯身輕嘆:“沒有別人。”感覺到我身子的輕顫,他收回手,以著那樣緩慢而磨人的速度沿著我的頸項緩緩撩落。褻衣的盤扣很快開了,茭白的肌膚如雪般沁涼,可皮下的熱度卻已似要將我炙傷。“只有你,”他將臉埋入,再次低語,“沒有別人,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