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東風(fēng)_分節(jié)閱讀_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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膳后便早早地各自安歇了。
及至到了深夜,窗外仍是清雨潺潺,妝晨與繡夜離去時早已為我仔細(xì)關(guān)好了門窗,那雨點挾著風(fēng)勢拍在窗上,噗噗作響,令人好生煩躁不安。我一貫眠淺,此時便有些輾轉(zhuǎn)反側(cè)。正自糾結(jié)難眠,突然聽見窗外仿佛傳來幾下細(xì)碎的腳步聲,我只當(dāng)是聽錯了,待要仔細(xì)辨辨,那聲音卻又忽然消失了。正當(dāng)我以為庸人自擾,翻身向內(nèi)準(zhǔn)備入眠時,緊閉的窗戶突然嗒得一聲脆響,跟著吱呀一聲,竟仿佛是由外向內(nèi)被推開了!
我初時只當(dāng)是風(fēng)勢太大,以至于將窗戶吹開,正想著要起身去關(guān)好窗子,未料跟著便是一聲雙足落地的悶響聲驀然傳來。
我一驚之下霍然坐起,壓低嗓音輕斥:“誰?!”
月色雖不明亮,但亦透過大開的窗戶灑進些許,影影綽綽中一個高大的人影便漸次清晰了起來。
那黑影頓了頓,并未著急走向床榻,反是不慌不忙地將窗戶重又關(guān)上了,登時閉住了淡淡的月色,屋中頓又陷入黑暗。我下意識地捉緊了身上的錦衾,靜謚的空氣里只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漸漸疾厲,空氣亦仿佛慢慢粘稠了起來,濃的幾乎窒住了呼吸。
是那樣熟悉的感覺傳遍周身,我莫名的心慌起來,難道是……難道是……
一個名字就梗在喉中,呼之欲出。手已經(jīng)忍不住顫抖了起來,我倏然抬臂按在心口,想借以平靜那幾乎鼓噪著要躍出胸膛的心跳。腳步近了,那黑影慢慢映在雪色的床幃上,我看見一只手臂抬起,只輕輕一挑,那素紗的床幃便向一側(cè)打開了,包金的鉤子自他手中一蕩,便穩(wěn)穩(wěn)地勾住了床幃。
“拓、拓跋朔……你——”
幽暗的房中,那張令我無比熟悉的剛毅臉龐,那仿佛已融入骨髓的灼熱呼吸迎面而來,我登時亂了方寸。囁嚅著開口,余下的話卻被他驀然探出的手掌給堵了回去。“唔——”
“噓,別說話。”他劍眉輕軒,下一刻人已偎了過來,松開了捂住我口唇的手掌,隔著被子將我擁進懷中,冰涼的唇貼在我耳畔喃喃低語:“讓我好好抱著你,就這樣……就好。”
我只覺喉頭一哽,淚珠登時盈睫。他身上的衣裳已經(jīng)被雨水淋地濕透了,頭發(fā)也是濕淋淋地滴著雨水,當(dāng)此乍暖還寒的天氣,他不知在外頭呆了多久,身體已然凍得冰塊一般,又冷又硬。不知是因為冷寒,還是為了別的什么緣故,他健碩的身軀此時正微微地發(fā)著抖。我滿心里有好多話想要問,比如他為何會突然出現(xiàn)?他什么時候來了金陵?可是這一刻竟是什么也說不出口了,靠著他冰涼的身體只覺陣陣心慌,“你……”
“蘇宓?”他將臉深深埋在我的肩頭,突然輕聲喚我,語氣卻是輕飄的,隱隱有幾分顫意,仿佛隱藏了太多的不能確定。
我只覺心頭一顫,強忍著不肯流下淚來,含淚點頭,“是我。”
他這才抬起臉來仔細(xì)端詳起我來。慢慢抬起右手,冰涼而粗糙的指腹緩緩自我額心劃過,繼而是臉頰,下顎,頸項,最后猶疑了片刻,緩緩?fù)T诹宋业男目凇N抑淮┲”〉囊C衣,被他掌上的寒氣一刺登時一個激靈,忙伸手捉住了他的手掌,虛弱地輕喚:“別……”
疾厲的心跳聲隔著薄薄的衣裳與他掌心相撞。他死死地盯著我,目中隱隱有異樣的光華流轉(zhuǎn)。仿佛仍是不能確定般,他遲疑著再次開口:“宓兒?”
“是我……是我!”我再繃不住面色,淚水便如破了閘的洪水,登時傾瀉而下。我主動抱住他的身子,將他的手掌重重按在我的心口,讓我的心跳透過他的掌心穩(wěn)穩(wěn)地傳入他的心里。“我還活著,真的,我還活著。”
他堅硬的喉結(jié)上下一滾,及至聽到我親口說出的那句“我還活著”,他身子猛地一震,只一個使力便狠狠地將我壓在了身下,再開口時語氣便多了幾分惡狠狠的情緒,雙手幾乎是發(fā)狠地緊緊捉著我兩側(cè)肩頭。“你這該死的……該死的女人!你居然——”余下的話在他懲罰性的嚙咬下慢慢模糊了聲音,他冰涼的唇瓣用力覆住我的唇,幾乎是發(fā)狂般輾轉(zhuǎn)吸吮,瞬間奪取了我所有的呼吸。
好半晌,他才緩緩移開了唇去,幽暗中他眼角處一點晶瑩劃過,啞聲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沒有事的,我就知道!你合該是老天派來折磨我的,你怎么能說死就死,眼睜睜瞧著我自在活著?你不會的,你合該留在我身邊,合該就是我的!”
他竟然流淚了。心頭漸漸酥軟,我探手為他輕輕抹去他眼角的微濕,“我從未見你哭過。”我輕嘆,“這眼淚,當(dāng)真是為我流的么?”
他臉上一絲赧色劃過,顯然為著自己的失態(tài)很是不自在了起來,半晌沉聲道:“自母親去后,我便發(fā)誓從此再不流淚。”
我的手心緩緩滑過他清峻的臉龐,停在他青髭橫生的下顎,輾轉(zhuǎn)摩挲著,那明顯消瘦了的觸感透過掌心清楚地傳來,我心中澀然,不由低低喟嘆:“你……清瘦了許多。”
他抬手捉住我的手掌,輕輕一握,嘆道:“這四個多月,我生平頭一次體會到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我望著他眼中晶亮的光彩,陡然想起那熙華公主之事,一時心頭郁結(jié),忍不住幽幽道:“生不如死?我只當(dāng)你紅袖添香,又沒了我這善妒婦人,必是自在如意地很呢。”
他捉著我手掌的手驀地一緊,猝然長嘆一聲,將臉埋入我脖頸間,悶聲道:“我只怕你不妒。”
他灼熱的氣息灼燙了我,肩膀有些酸疼,但更疼的是心。他濕透了的衣裳膩在我的身上,然而來不及感到冷寒,他的身體卻慢慢熱了起來,伴著他灼熱的氣息漸漸將我從頭淹沒。本是無意識緊抓著錦衾的手不知何時已攀附上了他健碩的腰身,而初時被動的承受亦不知何時已開始懂了回應(yīng)。腦中漸次灼熱,迷糊中感覺他粗糙的掌心已探入褻衣熨帖在我滑膩的肌膚上緩緩游移,我心頭一顫,忙掙扎著扭開臉去,“不、不要!”
他怔住了,半撐起身子一臉訝異不解地望著我,啞聲道:“宓兒?”
我想起他方才的親密舉動,這本來只屬于我的親密卻已經(jīng)與另一個女人分享,突然地便難過了起來。我用力地推開了他,任由他側(cè)身翻倒在身側(cè),我掙扎著蜷起身子,下顎枕在膝頭,有些賭氣地不愿看他。“別用你的臟手碰我!”
“臟手?”他訝然,匆匆打量了自己一身的狼狽,誤以為我是說他一身雨水泥水淋漓,于是賠笑道:“那我脫了便是。”
說著便果真動手解衣。“你——”我一時氣結(jié),竟不知說什么才好了,眼睜睜看著他將外衣脫下拋在一旁,又脫了靴子,緊忙便又湊了過來。正要開口喚我,卻驀地偏過臉去,動作極快地捂住了口唇,“阿嚏!”
我一驚,想起他不知在雨中淋了多久,登時也顧不得生氣了,掀開錦衾翻身下榻,取了火折子便要點燃燭臺上的紅燭。他一怔,忙伸手拉住我:“你要做什么?”
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壓低了嗓音道:“你怕是感染風(fēng)寒了,我讓繡夜去給你熬碗姜湯!”
他搖頭笑道:“你是想要闔府上下都知道我深夜?jié)撊搿彼f著,怪模怪樣地努了努唇,目光自床榻上微微一溜,“若你執(zhí)意如此,我亦樂見其成。”
“……”我望著他一臉促狹的笑意,想想他說的其實在理,這么夜了,要是突然大張旗鼓的將眾人驚醒實在不妥。念及此,我放下了火折子轉(zhuǎn)身便欲回榻,卻不防他突然彎腰將我打橫抱起,我一驚之下差點驚呼出聲,情急之中慌忙伸手捂住了口唇。
他將我輕放在榻上,俯身輕笑:“便是愛極了你這矯情的模樣。”
我心中猶然忿忿,便有些不想搭理他,翻身便向著床內(nèi)闔眼欲睡。他自是不依不饒,見我假寐,便也樂得不受打擾,竟?fàn)杺?cè)了身子,探手順著我的腳踝便向上撫去。
我只覺身心皆震,忙縮起身子斥道:“別鬧……”
他卻沒有動靜了。我有些訝然,轉(zhuǎn)身望去,卻見他正一臉恍惚地盯著我的足踝發(fā)怔,忽而輕語:“你果然一直戴著。”
“什么?”我一時沒反應(yīng)過他說的什么,只是見他一徑地赤足站在冰涼的地上,心中不免擔(dān)心他風(fēng)寒加劇,雖心中仍是堵得慌,口中還是忍不住道:“你要在地上站到什么時候!”
他聞言登時喜上眉梢,極快地便翻身躺到了我身側(cè),拉過錦衾蓋好兩人,附在我耳畔輕笑道:“一早便知你定舍不下我。”
我心頭微動,望著黑暗中他熙熙生輝的眸子,一時也不知究竟該如何與他相對才最為妥當(dāng)了。他跟以往相比變了好多,雖然從前情濃之時他也會偶爾與我說些這樣令人耳熱心跳的話語,但大多時候他總是嚴(yán)肅而不茍言笑的。今番他突然出現(xiàn),我自是驚喜,然而更讓我驚詫不解的是他忽變的態(tài)度。他現(xiàn)下對著我這樣耐心體貼,我不是眼盲,他眼中分明閃爍著那樣強烈的情潮,卻因著我的情緒不定而強自壓抑著,卑微著討好著我。
他迎視著我探尋的目光,坦然開口:“有什么想要問我的話?”
“你……”我輕語,“為什么會來?”
“為你。”他習(xí)慣性地?fù)P眉,“自然是為了你。”他探手摟住我的腰肢,另一手抬起我的頸項,將手臂穿過我腦下,讓我安枕在他手臂之上。“他們都說你死了,可我不信。”
我幽幽輕嘆:“葉知秋的局應(yīng)當(dāng)布的已臻完美。”
“是。”他亦嘆氣,“他說你連人帶車從山崖上摔了下去,那樣高的山崖,山下又有湍急的水流,便是大羅神仙也是活不成了。”
作者有話要說:大晚上的非得寫這些東西,真是的真是的!(捂臉害羞跑走~)
第三十九章 更與何人說(下)
唇角微彎,我勾起一個冷笑。“這可真是個好主意。他一定是跟你說我是私下想要回去楚朝的罷?”
“那老匹夫——”他摟住我腰肢的手臂下意識地緊了緊,“我不肯信,我只知道不管別人說了什么,我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所以我親自去了山下尋找,果然見著一輛摔爛的馬車,可是卻怎么也找不見你。我?guī)Я艘恍┤耸盅刂魍掠握遥删驮谶@時,竟又傳來惇兒失蹤的消息。”
“惇兒他?!”我聽他說惇兒竟然失蹤,心頭大驚,忍不住伸手捉住了他的手臂,輕呼道:“惇兒他現(xiàn)下可好?”
“惇兒沒事。”他點點頭,手掌在我背心輕輕拍了拍,借以安撫我失控的情緒。“當(dāng)時傳來你的死訊,我方寸大亂,拋下一切便趕去找你,那賤婦于是伙同犬戎余孽乘著我不在府中,誆走了惇兒。”
我耳聽得他親口說出惇兒無事,這才安下了心。待得聽說竟是杳娘誆走了惇兒,如此生母……我心頭一凜,不由愈發(fā)心疼起惇兒的處境了,忍不住道:“那杳娘當(dāng)真……當(dāng)真是死性不改!”
他哼道:“我顧念她是惇兒生母,一再容情,她既如此不識好歹,此番我斷然是留她不住了。”
我沉吟道:“那杳娘背后便是犬戎余孽,還有恭定王妃,否則僅憑她一人之力,斷不可能混入王府,帶走惇兒。此次乘火打劫,那恭定脫不了干系。”
他點頭,“不錯。若不是恭定在背后謀劃,賤婦安敢如此!”他說著,忽而挑眉,“那個叫阿珺的孩子,可是你放在惇兒身邊的?”
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