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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時驚住,“這是——圣旨?!”
葉知秋道:“王妃蕙質(zhì)。不錯,這正是當今圣上的旨意,命王爺以索要王妃嫁妝為名,拿下漠楚交界地以南的十二州郡。”
我登時泠然,再不看那碎絹,只淡漠道:“既是圣旨又為何破碎至此?誰人如此大膽?”
“除了王爺,還有何人敢如此對待圣旨?”他幽幽笑道,不顧我愈發(fā)冷然的面色,“王爺拒絕了皇上,反倒調(diào)派兵馬決意攻打犬戎,皇上對此似乎很是不快。”
我沉吟不語,妝晨忍不住道:“犬戎如此挑釁王爺,難道王爺還要一味容忍服軟不成?皇上竟也不理?”
葉知秋緩緩搖頭,“姑娘這便有所不知了,犬戎與漠國毗鄰,世代交好,前有皇上寵姬虞妃,后有恭定王妃,均是犬戎皇室,而昨日被逐出府的杳娘……”他頓了頓,細望住我,若有所思,“她正是恭定親妹,虞妃的親侄女。”
“什么?!”妝晨聞言,不禁大驚失色。我泠然瞄了她一眼,淡淡道:“你慌什么?”復又轉向葉知秋,“多謝先生提點,本宮知道該怎么做了。”
他眼中一亮:“王妃預備如何行止?”
我鎮(zhèn)聲道:“還是那句話,疆場之事,本宮不便過問。”
他登時驚住,“王妃可斟酌仔細了,茲事體大,難道王妃半點也不替王爺考慮么?”
“這番話,先生為何不去王爺面前細說,卻跑來本宮處碰壁?”我不再客套,冷冷笑道,“但凡王爺聽得進去,以先生之睿智便不會與本宮有今日之談了。茲事體大,王爺并非三歲稚兒,必然自有決斷,何況……”我頓了頓,笑意愈發(fā)冷涼,“不是犬戎,便是楚朝,先生認為本宮該如何行止呢?”
我言語已頗咄咄,然而他卻不惱,反噙了一絲莫名笑意,“難道王妃便不怕王爺一意孤行招致圣怒,從此失幸于圣上?”
我并不慌張,只輕笑道:“比起一個不知會寵愛多久的姬妾和一個早已失寵的子媳,不知當今圣上會不會更喜歡唾手可得的疆土呢?”我搖了搖頭,狀似極是傷神,“男人家的事實在令人煩心,不談也罷。本宮累了,先生請回罷。”
我已然下了逐客令,然而他卻一徑逗留不走,仍切切道:“王妃決意如此,果真不悔?”
我站起身往寢殿走去,再不看他一眼,只淡淡道:“妝晨,送客。”
“是。”妝晨依依應承,轉向那葉知秋道:“葉先生,我們王妃要休息了,您還是請回罷。”
“王妃那位故人,如今可還安好?”他突然低低道。
繡夜已為我掀開珠簾。我正要踏入殿中,聞言不禁一震,緩緩轉身望他,卻見他怔怔望住我,眼神略有迷離。我難掩心頭疑懼,“先生?”
見我回首質(zhì)問,他才仿佛剛剛回過神來,微微一笑,俯身一拜便轉身甩袖而去。
輪到我怔怔立在當下,垂首細望衣上繡荷。粉白相間的花瓣繡得極是逼真可人,然而也便只如此,卻怎么也看不出有何特別之處。而聽他話中之意,竟仿佛與姨母是舊識,我不禁訝然,這怎么可能呢?姨母十五歲便嫁作宮妃,怎可能跟他有所牽連?不知這葉先生究竟是何來頭,是敵是友。我胸中煩悶,伸手揉了揉額角,暫時壓下此事復交代妝晨道:“你去吩咐府里獄卒仔細審問杳娘親信宮人,務必盡快尋回靜竹親弟。”
妝晨忙點頭應承,因道:“此事可要稟告王爺知曉?”
我搖頭,不勝疲累,“他……不必了。他現(xiàn)下軍務繁忙,卻不必再以此小事令他煩心了。”
繡夜不解道:“王妃,那杳娘如此陰謀害您,怎能說是小事呢?”
我步進寢殿,瑞腦香的香氣緩緩吸入鼻中,方覺腦中清明些許,“毒害親兒已足令她受王爺厭棄,永世不得翻身,明日黃花,不必再提。”
第二十二章 理絲入殘機(上)
靜竹親弟的事很快有了著落,杳娘殿里原先的親近宮人除去歿了的秋棠尚有一名小廝名喚祁恩,平日里仗著杳娘的跋扈在府里一向蠻橫,今日墻倒眾人推,不過兩日工夫已然不堪邢囚,聲稱知道靜竹親弟下落,要求見于我。妝晨得了消息回稟了我來,因道:“王妃見他不見?”
我哂道:“曲意投誠,賣主求榮,此種小人有何好見?你去告了他,若好好說出孩子下落我尚可饒他不死,否則……讓他自己好生掂量罷。”
妝晨忙應著去了。不多時便回了來笑道:“果真是個沒骨氣的主兒,王妃請放心,奴婢已命侍衛(wèi)押了他去尋人了。”
我點頭,“如此甚好。”抬眼見她一臉若有所思,欲言又止,不由道:“還有何事?”
她咬了咬下唇,猶疑道:“那靜竹……王妃打算如何處置?”
我不答反問:“若是你,你會如何處置?”
妝晨道:“這……奴婢私心覺得,她雖欺瞞了王妃您,可終究是個敢作敢當?shù)娜耍螞r這次她又受了王妃如此大恩,應該不會再有二心才是。”
我緩緩點頭,“沒錯,我瞧著那丫頭也是個有心氣兒的,最重要的一點,她有膽識,這點倒是難得。”
妝晨因笑道:“那,王妃的意思是還叫留著她?”
我噙了一絲笑意拉過她手,“你一向最知我心,那日我既放過了她,又肯為她救那孩子,現(xiàn)下便不會再計較于她。不過,只一點,防人之心不可無,暫時仍舊令她在外殿做事,再行觀望一陣子,我的飲食起居除你與繡夜,不可經(jīng)第三人之手。”
妝晨正要答話,一旁調(diào)弄著爐中香料的繡夜忍不住插口道:“現(xiàn)下那杳娘已被逐出府了,王爺又如此疼愛王妃,還會有人不知死活再要搗鬼么?”
我聽她言語不知輕重,不由肅了臉色,“繡夜,你不可大意輕敵,那杳娘在王府多年,其黨羽盤根錯節(jié)尚有很多是目下我們所不知的,何況你沒聽那葉知秋所說?她與虞妃、恭定王妃關系如斯親密,那二人怎會眼見她失勢而坐視不管?”
“可是王爺目下如此鐘愛王妃……”繡夜猶自爭辯,我哂道:“王爺目下鐘愛于我,明刀明槍自然能為我阻擋了去,可若論起詭詐心機,防不勝防,何況王爺軍務繁忙,若我一徑依賴于他的庇護,怕是尸骨已寒王爺尚未得知!”
繡夜面色登時蒼白,顫聲道:“好王妃,奴婢知錯了,您何必說如此話語來嚇唬奴婢……”
我伸手拉過她,見她抖顫地很是厲害,不由溫和了神色,“你可知我并非恐嚇于你?那葉知秋雖尚不清楚是敵是友,但我能感覺到他今日之話并無惡意,甚至是著意提點于我。虞妃與恭定王妃絕不會善罷甘休,我們切切不能掉以輕心。”
“是,奴婢記下了。”她這才緩和心神,低頭應道。
我垂眸瞧著腳下方寸之地,“左右無事,不如去看看惇兒罷。”
妝晨奇道:“按照禮制,該當是小王爺早起來向王妃請安才是,怎地王妃卻要親去瞧他?”
我伸手于她,她忙扶了我站起身來,我幽幽道:“誰去看誰有那么重要么?一來王爺說過要我與他多多親近,二來……我瞧著那孩子也實在可憐,既然現(xiàn)下王爺將他托付于我教養(yǎng),我便是他嫡母,母親與孩子卻有何計較?左右不過幾步路罷了。”
妝晨依依點頭,忽而又憂心道:“王妃所言極是,只是奴婢瞧著那孩子卻似不甚服帖,只怕日后會叫王妃刺心。”
我含了一絲憐憫,“他陡然失了親母,便如小獸失了母獸,恐慌不安亦很平常,相信只要對他傾以真心,必能令他視我如生母對待。”
妝晨微微頷首,忽而又蹙了蹙眉,“但愿如此。只是天下無不是的父母,生母盡管再不對,血濃于水總是改變不了的事實,奴婢只怕他心中耿耿,未必會領王妃這份心意。”
我淡然一笑,“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繡夜,上次惇兒愛吃的果脯可還有余存?”
繡夜想了想,“應是有的,那果脯王妃不過是用以飲藥后去除苦味,平時并沒怎么吃。”
我點頭,“你去取了來。”
“是。”她應著,忙轉身去了寢殿,不一會便抱出一只雕花紅木匣子,笑道:“尚有半匣呢!”
“如此甚好。”我起身步出殿去,她二人亦忙忙跟上,一行三人很快便往拓跋惇所居天光殿行去。
蕙娘似乎被我的突然到來狠狠驚嚇到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忙忙行禮,“王妃萬福。奴婢這便去喊小王爺。”
我略略擺手,“不必,本宮親去瞧他。”
她卻訥訥,囁嚅道:“這……”
我不禁揚眉,泠然道:“怎么,有何不便?”
一旁妝晨忍不住道:“我們王妃親自來瞧小王爺,你卻推三阻四,是何居心?”
“奴婢不敢!”蕙娘忙道,這才轉身將我一行迎進天光殿中。我冷眼瞧她,只見她面色愈發(fā)惶急不安,不由疑竇頓生,只按捺住不動聲色。
待到了拓跋惇寢殿外,蕙娘伸手推開門,我剛要邁進,一件物事已夾雜著風聲瞬間迎面襲來。我登時驚住,一時竟忘記閃避,電光石火的瞬間妝晨眼疾手快一把推過我去,這才避去了這飛來橫禍。我倚在門上,心臟突突狂跳,及至望向腳邊,卻見一盞硯臺正咕嚕嚕原地打轉,眼前灑了一地的石墨,而我左頰更是微微黏膩,信手一抹,指腹上登時一片烏黑。
蕙娘已是嚇得臉色蒼白,忙一疊聲地道:“王妃息怒!王妃息怒!小王爺他不是存心的!”
第二十二章 理絲入殘機(中)
我抬眼望向屋內(nèi),只見拓跋惇穿著一領淡青色棉襖,同色的棉褲,光正赤足站在地磚上,面色扭曲,正用力揮舞著手臂啞啞而呼,神態(tài)間極是暴躁。我推開蕙娘走進房內(nèi),他見來人是我,亦嚇了一驚,停下了動作怔怔立在原地極是戒備地瞪著我。
妝晨與繡夜忙忙跟了進來,繡夜取出絲帕便要為我擦拭頰上臟污,忍不住道:“小王爺,您這是干什么呢!”
我抬手制止了繡夜的動作,緩緩舉目望向四周:床上一塌糊涂,錦被全被拉扯扔在了地上;書案亦是狼狽不堪,毛筆散落在地,白宣亂染石墨被扯得零碎不堪四處橫陳,書本更是凌亂摞在各處,整個屋子便如同遭人洗劫了一般。我無奈搖頭,走到他身前蹲下,溫聲道:“惇兒,你不可赤足站著,會染上風寒的。”
妝晨皺眉道:“王妃,小王爺聽得懂您說什么嗎?”
蕙娘忙道:“懂的懂的!小王爺自幼便奉王爺之命學習南國文字,不光聽得懂,還會寫很多字呢,小王爺是個很好的孩子!”說著又轉向拓跋惇求肯道:“小王爺,王妃跟您說話呢……”
拓跋惇聞聽蕙娘言語,神態(tài)間似乎很是不痛快,也不吭氣,只別扭地轉過臉去。我也不惱,伸手要過繡夜懷中所抱匣子,笑道:“惇兒,你瞧這是什么?”
我打開匣子,果脯的甜香登時撲鼻而來。他身子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