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東風_分節(jié)閱讀_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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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似乎極力把持著,然而終于敵不過點心的誘惑,慢慢轉(zhuǎn)過臉來謹慎地望了望我手中匣子。見是果脯,他目中登時一亮,我伸手抓出一把果脯遞到他手中,“惇兒喜歡這果脯是不是?”
他接了去,然而望望果脯,再望望我,秀氣的小臉驀地一皺,終于還是將果脯拋在了地下。我的笑容登時僵在了臉上,身后蕙娘大驚失色,忙上前摟住他,“小王爺,您不能這么對待王妃,要是王爺知道,又要怪責您不懂事了!”
拓跋惇卻很不耐煩,使力掙扎著將蕙娘推摔在地上,尚不解恨,又重重地踢了幾腳。他雖力氣不大,然而年幼不知輕重,只幾下便踢得蕙娘蜷縮起身子,皺眉呼痛不已。我見他竟如此野蠻,不禁硬了心腸一把扯過他來,正要開口訓斥,他卻突然一拳打在我心口。氣息登時梗住,我面上一白,不禁撫胸咳嗽了起來,妝晨嚇得不輕,忙伸手扶住我,“王妃,您沒事罷?”
“無妨。”我微微擺手,那一拳剛好打在我從前受創(chuàng)處,一時引發(fā)舊疾導致氣息不暢,我重重呼吸了幾下方覺稍稍寧定。然而就在我咳嗽的當口,他卻踢打蕙娘愈發(fā)猛烈了,仿佛是要將對我的怨懟盡數(shù)傾瀉在蕙娘身上一般,我登時惱怒不已,一把扯過他身子便重重摑了下去,怒道:“惇兒,你太不像話了!”
“啊!王妃!”蕙娘見拓跋惇受責,忍痛爬起身來將他摟入懷中,流淚道:“您莫要責打小王爺,奴婢沒事,沒事的!”
望著他臉上赫然的五指紅印,望著蕙娘一心維護他的樣子,我的手掌僵在了空氣中。我望向拓跋惇,“惇兒,你可知錯?”
他聞言眉毛一軒,倔烈立著,一聲不吭。我冷眼看著他雖不肯認錯,然而終究亦未再推開蕙娘,心下稍寬,待要開口,蕙娘已軟軟跪伏在地上道:“王妃,奴婢知道您愛護小王爺,只是小王爺年幼,難免有些孩子性兒,不是一時片刻可以扭轉(zhuǎn)得去的。奴婢懇請王妃多給些時間小王爺,奴婢保證——”
“罷了,不必多說。”我擺手,緩緩站起身來,一時只覺心煩意亂,頭大如斗。我示意妝晨扶起蕙娘,道:“你好好照看小王爺,本宮改日再來。”
“謝王妃。”她忙道,一邊又催促拓跋惇:“小王爺,快跟王妃行禮呀。”
我不欲見他執(zhí)拗難安,擺手道:“罷了。若非甘心情愿,不拜也罷。然而只一點,”我望住他,目光炯炯,“若你仍舊如此頑劣,行為粗暴,本宮必不會置之不理,你可仔細記好。”
我說罷,抽出掖在袖中的絲帕仔細地擦拭干凈臟污的左頰,轉(zhuǎn)身便往出走去,再不看他一眼。
自天光殿回來,妝晨與繡夜便為我熬了藥來,我飲完藥見雪勢已然停了,風亦和軟了不少,便出了殿去在園中散步透氣。
我斜斜倚坐在湖上拱橋欄桿上,正午的陽光透過云層暖暖灑下,通翠如一汪碧水的竹林便如鍍上一層金邊,燦燦地極是好看。
“王妃,那孩子帶過來了。”妝晨疾步自園外走進,至我身邊低低道。
我微微側(cè)目,見一隊侍衛(wèi)帶著一個約莫八九歲的孩子正停在園門口。“進來罷。”她出聲喊道。
那孩子很快被帶了進來,垂手立在雪地里。妝晨命退了侍衛(wèi),只余那孩子一人留下,我緩緩瞧向他,只見他面上臟污不堪,衣衫襤褸,脖頸與手臂上有多處傷痕,想來這幾日必然頗受了不少折磨。他衣衫單薄,立在茫茫雪地中不禁略有瑟縮狼狽之意,然而一雙烏黑墨圓的眸子倒是炯炯有神,好奇打量著我,半晌脆生生道:“你是誰?是寶鏡湖的仙子嗎?”
我不由愕然,寶鏡湖?仙子?
一旁繡夜笑道:“可說渾話了,這是我們王妃,還不快快行禮!”
他卻搖頭,執(zhí)著不已,“你一定是寶鏡湖的仙子。昨夜我夢見仙子趕跑了所有壞人救我出去,那仙子長得就如你一般好看。”
我不禁莞爾,“嘴巴倒是很甜。”
他卻皺了眉頭,“我嘴巴破了,嘴里發(fā)苦,并不甜。”又轉(zhuǎn)向繡夜道:“你要我向仙子叩頭,我自然是愿意的。”說著便跪伏下地,重重向我叩了幾叩,額頭撞在漢白玉拱橋冷涼的臺階上咚咚有聲,我不由心下不忍,正要叫他起身,卻見他已歡喜爬起身來,拍手道:“仙子,你叫什么名字?”
妝晨微微沉下了臉去,輕斥道:“大膽,王妃名諱怎可隨意相詢!”
“無妨。”我見他一腔童真,不愿令他害怕失望,于是出言制止了妝晨,“你叫阿珺?”
他點頭,歡喜不已,“仙子連我的名字都知道,可見我果真沒有認錯!”
我搖頭笑道:“阿珺,你可知你失蹤多日,你姐姐靜竹日日憂傷,心急如焚?”
“阿姊?!”他聞言神色大動,“仙子見過我阿姊?她在哪里?”
我轉(zhuǎn)向妝晨道:“帶了他去換件暖和齊整些的衣裳,再將他送回靜竹身邊罷。”
妝晨依依點頭,“是。”因轉(zhuǎn)向他笑道:“仙子命你跟我去收拾齊整,好與你姐姐相見,你去是不去?”
他登時點頭如搗蒜,切切道:“去!去!”
臨走時,他猶自三步一回頭怔怔瞅我,模樣十分憨厚有趣,令我一掃心頭陰郁煩惱,忍不住輕笑出聲。
安排好阿珺回到靜竹身邊,也算積了一份福澤。左右無事,我回了寢殿到處翻翻挑挑,妝晨與繡夜跟著我團團轉(zhuǎn),直問我究竟要找什么,我也不說,半天尋出一塊天青色的云錦來。云錦質(zhì)地溫潤,做里衣最是合適,由于我平日穿衣極少用到這天青色,妝晨便一直沒有動這塊緞子,今日見我尋了出來,忍不住道:“王妃,您找這緞子做什么?這天青色給您做衣裳并不相稱。”
我邊抖展著緞子邊道:“給他縫件里衣倒是合適得很。”
妝晨一怔,“給王爺做的?”
我見那緞子長短足夠給他縫衣,只多不少,不由得眉眼含笑睨了她一眼,抱了緞子便回了寢室。繡夜跟在后頭抿嘴笑道:“王妃可真有心。”
我面上微紅,自去針線筐里尋了剪子,嗔道:“貧嘴,忙你的去罷。”
二人笑著便去了。不知不覺已到了掌燈時分,我放下針線,站起身活動了下略微酸麻的身體,只見大殿已是燈火通明,一抬眼,繡夜掀開簾子進了來。“王妃,可要下令傳膳了?”
我見天色已晚,王爺應(yīng)是不會回來了,于是點頭道:“下令傳膳罷。”繡夜應(yīng)了聲便要走,我又道:“等等,告訴惠娘,讓惇兒前來與我一同用膳。”
第二十二章 理絲入殘機(下)
惠娘很快便帶了拓跋惇來了,一見我便拉著拓跋惇忙忙下拜,我示意妝晨扶她二人起身,笑道:“王爺臨走前交代本宮要好生照顧惇兒,本宮琢磨著不多多親近又怎么培養(yǎng)情分呢?合著不過幾步路的距離,今后惇兒便與本宮一同用膳罷。”
惠娘忙點頭道:“是,王妃。”
我伸手招呼道:“惇兒,過來母妃身邊。”
拓跋惇抬眼瞧著我,又瞧了瞧惠娘,一雙澄澈的眸子里登時浮現(xiàn)出復(fù)雜的情緒,不滿,膽怯,擔憂,厭煩,種種交錯。惠娘忙道:“小王爺,王妃在叫您呢!”
他這才極不情愿地挪到了我身邊,在我身側(cè)坐下。繡夜著意吩咐了小廚房做了幾樣我平時愛吃的菜肴,我瞧著他盯著一桌子琳瑯滿目、色彩斑斕的菜色早已垂涎欲滴,只是礙于在我眼前這才極力強忍著,忍不住暗暗好笑,持筷挾了一塊東坡肉便放在他面前的碗里,笑道:“惇兒,這可是母妃故鄉(xiāng)的名肴,嘗嘗看喜不喜歡。”
惠娘立在拓跋惇身后,忙道:“小王爺,快謝過王妃賜菜!”
我見她如此小心翼翼,不由心下不快,淡淡道:“禮在于心,不在于勤。一家人鬧這許多虛文,不累么?”
“奴婢知錯。”惠娘聞言忙低了頭去,再不吭氣。我含笑望著拓跋惇,鼓勵道:“惇兒,你不嘗一口,怎么知道好不好吃呢?”
拓跋惇望著我,半晌低了頭去,小心翼翼地挾起那塊肉放進口中,咀嚼起來,然而只片刻那細碎的咀嚼聲便變成了大口的吞咽聲,我心頭一松,見他遲疑了下,終于主動伸出手向那盤東坡肉抓去。我忙伸手拉住他小小的手掌,笑道:“惇兒,你該學會使用筷子。”我說著讓繡夜又取過一雙筷子塞到他手中,手把手地教他如何使用,“你瞧,這樣既干凈又不污手,不是一舉兩得么?”
他好奇地把玩著筷子,似乎覺得很是好玩,而后學著我的樣子挾起一塊肉,正要送到嘴邊,手一松,那肉咕嚕嚕地便滾了下地。他一惱,丟下筷子便伸手抓去,我阻擋不及,只得眼睜睜瞧他抓了滿手的油膩滿足地饕餮著,登時啞然失笑。瞧著他終于放開,在我面前展現(xiàn)正屬于這個年紀的活潑可愛的一面,我心底緩緩浮上一絲柔情,伸手執(zhí)了絹子便為他仔細地擦凈了口唇,鼓勵道:“多吃點,惇兒是男孩子,要吃得多多的才能長得高高壯壯。”
他抬眼瞧我,眼中的疑懼漸漸淡去,不再避忌我,放開手地吃了起來。我望著他開懷的樣子已覺饗足,只略略吃了一點點,便吩咐撤了去了。妝晨端了茶水來讓我漱口,我照例讓他也一起漱了,他這次沒有排斥,反倒很順從地聽了我的話。漱完口,我決意送他回去休息,惠娘直說不必,然而在我的堅持之下也只得作罷。我伸手拉他,他猶疑了片刻,然而終究沒有甩開我的手。
靜夜深寒,惠娘提著燈籠走在前面,我拉著拓跋惇的手慢慢走著,園中的積雪在幽暗的月光下散發(fā)著幽靡的白,映地整個庭院倒也明亮了不少。惠娘正悶著頭走著,忽聽刷地一聲,跟著她便急急地頓住腳步,驚叫一聲便往后急縮了去,燈籠掉在地上,燭火燒著了紙幕,很快便熊熊地燃了起來。
我一呆,順著她的目光瞧去,只見一只肥碩的貍奴被著火的燈籠嚇得蹦開老遠,正死死地瞧著我,幽綠的眸子在暗夜中閃著詭譎的光彩。它眼見眾人都在瞧它,在石子路上磨了幾爪子,扭頭便跳走了。妝晨與繡夜眼疾手快忙扶住我,“王妃,您沒事罷?”
我也嚇了一跳,見那貍奴跑走了,這才勉強定了定心神,撫胸道:“奇怪,這是哪里來的貍奴?”我正暗自詫異,惠娘的臉色卻更形不豫,訥訥道:“王妃,它好像是杳娘娘從前養(yǎng)的那只、那只碧姬。”
一旁拓跋惇突然甩開我手,徑直便追著那貍奴而去,我一驚,忙喚道:“惇兒!”
那貍奴直跳上假山石便要番強而出,拓跋惇小孩兒心性,跟著手腳并用地便要往上爬,惠娘嚇得一臉慘白連聲道:“小王爺,小王爺您快下來罷!”
我見他剛用過膳便如此調(diào)皮,擔心他傷了胃,于是跟著走到下面道:“惇兒,快下來!你若歡喜貍奴,母妃改日送你一只。”
拓跋惇小小的身子懸掛在那假山之上,猶自努力往上爬著,伸手去夠那已然跳上圍墻的貍奴。我盯著他的腳幾次踩踏不穩(wěn),心下惶急,正要扭頭吩咐妝晨喚侍衛(wèi)來抱了他下來,惠娘的慘叫聲驀地響起:“小王爺!”
我一驚,只見惇兒再次腳下一滑,整個身子登時順著那假山摔了下來。我來不及多想,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搶身一步,本能地便伸手去接。只聽砰得一聲,電光石火般惇兒的身子已重重地砸在我懷中,重壓之下我站立不穩(wěn),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