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東風(fēng)_分節(jié)閱讀_104
,最快更新嫁東風(fēng) !
句話——
“天色尚未亮透,走路警醒著些。”
當(dāng)時只當(dāng)是不甚在意的叮囑,可如今看來,卻也是下了意識的提醒罷?
許是我身子極是敏感地僵住了,他有些詫異,低頭望我,卻極快被我慘白的面色唬住了,只當(dāng)我是害怕地緊了,忙伸手便要將我攬入懷中,卻被我冷冷掙開,他一怔,“宓兒?”
我卻不多言語,只冷冷道:“惇兒若有任何差池,我絕不原諒你。”
他眉心一蹙,任由我掙開身子喚過繡夜與靜竹,只靜靜望我,“你這怒氣遷地也當(dāng)真無理。”
“有理無理,你心中明白。”我轉(zhuǎn)身走開,繡夜見我面色很是不好,忙伸手扶住了我,一扶之下驀地驚覺我手掌沁涼,身子也是微微抖得厲害,她忙輕呼道:“王妃快些回車中休息罷,今番駭?shù)镁o了,若是動了胎氣可是了不得了!”
我聽了她的話心中亦是一陣抽緊,是了,是了,如今我還是有著身子的人,他竟然便罔顧了這一切,明知有險,仍毫不顧忌地讓我與惇兒肆意前往。縱然他許是覺得成竹在胸,不管形勢如何他都能掌控,可于我心中卻仍是——
無法原諒!
作者有話要說:手指頭被煙灰燙破皮了!!!!
第五十二章 吹不散眉彎(下)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他聞言臉色亦很是不好了起來,望著我憤惱而淡漠的樣子,一時郁郁,卻又許是顧及著我的身子不便發(fā)作,只忍耐道:“難道是我定要你與惇兒來看這勞什子的池子的么?”
我怔怔立著,一時只覺心寒齒冷,卻是多半個字也不想再說了,連質(zhì)問也是多余,扭頭便走回了車上。此時天際曙光薄透,已然大亮了,我眼見漠歌抱著惇兒疾奔而來,身后跟著數(shù)十名侍從押著方才襲擊于我的那三名灰衣男子,一個被拓跋朔踢得重傷了的耷拉著腦袋,連腳也是虛拖在地上被挾著走動,另兩個鐵青著臉色被縛住了雙手慢慢跟著。其后兩名侍從卻是押著一個素裙女子,釵鬟凌亂,眉眼低垂,然而我仍是一眼便認(rèn)出了暌違許久的她。
“杳娘。”我泠然輕呼,伸手從漠歌懷中接過了惇兒,望著惇兒一臉受到驚嚇更兼?zhèn)牡拇魷樱念^很是痛惜。“你當(dāng)真是死性不改。”
她仰頭瞧我,一雙微微上揚的桃花眼仍是斜乜著,待得瞧清我抱著惇兒的動作,美艷如昔的面上滿是清楚的厭憎。“蘇宓,你以為抱著惇兒,便可有了一切么?別做夢了,惇兒到底是我的孩兒!”
我聞言不由微微冷笑,“原來你也知惇兒是你的親生孩兒。”
她見我冷笑,不由羞惱了起來,掙扎著沖上一步喊道:“你笑什么?你這惑人夫君,奪人子嗣的狐貍精,你有何資格挖諷于我!”
她話音未落,漠歌已鎮(zhèn)聲道:“住口,不準(zhǔn)你詆毀王妃!”
杳娘冷笑不已,斜乜著漠歌道:“真瞧不出你倒是條忠犬,這樣護(hù)著你的新主子么?等到哪日她受了王爺厭棄,我倒看看你能忠心多久?”
漠歌面上一白,“休得胡言!”
繡夜亦很是憤憤。“都說是賊眼看人誰都是賊,原來真是有理的。你自己品行不端受了王爺厭棄,便無端辱罵我家王妃,你這樣不知所謂的女子,王爺遣你出府原是一點也沒有錯。”
我見懷中惇兒面色一白,不由嘆了口氣,果然天下無不是的父母,縱然她如此薄待惇兒,可她說的沒錯,到頭來她終究是惇兒的生母,血脈親情,永遠(yuǎn)也是隔不斷的。暗暗睨了繡夜一眼,繡夜便即不再多言了。我不欲再與她多說其它,只鎮(zhèn)聲道:“你數(shù)番作亂,王爺也只念著惇兒的情分未加追究,你不知感恩也便罷了,竟然還一念不息妄想要挾惇兒以脅迫王爺么?”
她冷哼道:“惇兒是我的孩兒,我自然是要帶走的,蘇宓,你難道不知,我今番的目的其實是你?”她說著冷笑數(shù)聲,望著我的目光如寒冰刺骨。“我初時以為你被那高麗公主趕走,從崖上摔落,尸骨無存,你這樣嬌滴滴又矜貴的女人到頭來竟落得如此下場,我雖然素來對你不喜,卻也有些物傷其類,暗暗可惜了。我去誆了惇兒出來,原不過是希望王爺能夠回心轉(zhuǎn)意,你死了,我與他之間便再無了阻礙,我可從來不曾想過要脅迫王爺!可沒想到……”她銀牙頓咬,面若覆霜,沉聲道:“他搶走惇兒不說,竟還逼得我姐夫?qū)⒔憬憬涣顺鰜恚嗡幩溃∫蝗辗蚱薨偃斩鳎跄鼙∏橹链耍 ?br/>
我見她言語憤憤,頓覺很是荒唐好笑,忍不住道:“恭定王為了自保犧牲了你姐姐,原不過是他自私跋扈的個性使然,至于王爺處死了她,也是她咎由自取,皇上都沒有苛責(zé)王爺,卻輪得著你來抱打不平么?何況……”我看了眼懷中一臉沉默的惇兒,幽幽道:“惇兒是王爺?shù)淖铀茫阌泻钨Y格說要將他帶走?”
她聞言黛眉一挑,目中的神色便愈發(fā)厭憎深濃,咬牙道:“蘇宓,你如今且盡得意,待得日后你的親人也盡折在他手上了,我看你還能笑到何時!”
雖明知她不過肆意撒潑,可被她這樣一說,我心頭仍是撲簌簌地抽動了一下。我的親人……倘若有一日果真與他有了利害沖突,他是否也會像如今清理恭定他們一樣,毫不留情便盡都除了去了?
不是不可能的呵……我澀澀想著,他對著自己的親兄長亦是如此狠手,生于皇家,親情本自涼薄,縱然你不想深陷其中,只是為了自保,談?wù)撚H情,本就是一件很可笑的事。而親情都談不上了,還能罔顧其它?
“蘇宓,萬般我都可以忍了,唯獨忍不了你。”她突然冷冷道,“我初時只道他對你也不過如此,新人笑舊人哭的道理我懂得很,可我萬沒想到的是,他竟然置那新娶的高麗公主于不顧,轉(zhuǎn)頭便撇下她去楚朝找你去了。他竟然如此待你……他怎能如此待你!”說到后來,她語聲如嘶,已然很是失控。
“如此……待我?”我沉聲接口,抬眼卻見拓跋朔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正立在她身側(cè),冷冷望著她。
“還是如舊時一般聒噪。”他淡淡道。“這么些時日了,你還沒有清醒么?”
“王爺……”她目中一亮,待要開口,卻驀地被他冷冽的眼神給驚住了,訥訥道:“賤妾……賤妾……”
拓跋朔目中一寒,雖是瞪著她,口中卻是沖著漠歌,語聲如冰,清冽吐出。“掌嘴。”
漠歌一怔,然而片刻后便即反應(yīng)過來,匆匆抬眼看了看我,“是!”
杳娘登時一臉震驚憤恨,“王爺!”
我抬手便覆住了惇兒的雙眼,望著他一臉淡漠的表情,雖并不同情杳娘的遭遇,卻為著他如此不顧及惇兒心情的做法而微微著惱了起來。我察覺到懷中惇兒身子瞬時的僵硬,環(huán)抱住他的手臂微微使力安撫著他,沒有開口,只轉(zhuǎn)身便要進(jìn)去車廂,未料他卻突然鎮(zhèn)聲道:“讓惇兒看著。”
我驀地轉(zhuǎn)身,“你——”
杳娘嘶聲道:“王爺,您當(dāng)真就如此厭棄賤妾么?惇兒可是賤妾的親生孩兒,您將他奪了去給那賤婦撫養(yǎng),讓我們母子分離,如今還要賤妾在惇兒面前受辱么?”
我聽得她如此羞辱,心中自然是怒氣頓生,正要開口,拓跋朔已是劍眉怒挑,“還不動手!”
漠歌身子一震,倉促地應(yīng)了聲:“是!”正要抬手,惇兒卻驀地掙扎著自我身上滑了下去,甫一落地,便跳下車去沖到了拓跋朔身邊,抬手抱住了他的雙腿。
拓跋朔一怔,低了臉看著惇兒,眉頭緊蹙。“惇兒,你作什么?”
惇兒抬起頭,一雙黑曜石般的大眼已經(jīng)是淚眼朦朦,他急急地比劃著,央求著拓跋朔不要責(zé)打杳娘。我心中很是酸澀不堪,睨了睨杳娘的面色,卻見她目中戾氣漸消,竟也有些微的迷蒙之意流轉(zhuǎn)來開,我幽幽道:“有子如此,婦復(fù)何求?”
杳娘聞言一怔,遲疑著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拓跋朔,目光卻終是慢慢落在了惇兒身上。“惇兒……”她探出手,想要撫上他的手臂,卻被漠歌極快地攔住了,她咬了咬牙,終于站直了身子望著拓跋朔道:“求王爺將惇兒還給賤妾。”
“癡人說夢。”拓跋朔冷冷道,“本王的子嗣,豈有容人帶走的道理。”
杳娘啞聲道:“王爺,難道惇兒不是賤妾懷胎十月,辛苦誕下的孩兒么?您要賤妾眼睜睜看著惇兒被別的女人帶走——賤妾不甘,死也不甘!”
“因為不甘,所以你便再再與人勾結(jié)想要謀算本王,甚至不惜以惇兒作餌,如此生母,要你何用?”拓跋朔一臉厭憎,眼看杳娘抬手便要攀上他的袍袖,他振袖便揮了開,冷凝的神情驀地震開,已然是怒意勃發(fā)。
“賤妾從未想要謀算王爺!”杳娘已怔怔淌下淚來,“賤妾所做任何,全都是為了能和王爺長相廝守。賤妾明白王爺是做大事的人,兒女之事自然不被放在心上,賤妾也從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縱然王爺心中沒有賤妾,可總算賤妾也是您身邊的人,是惇兒的母親。可是王爺如今卻對著這女人如此體貼入微,連惇兒也被她奪了去……您要賤妾不傷、不妒,王爺,賤妾實在是——”
“住口,不必多說!”杳娘話猶未盡,拓跋朔已不欲再聽,只冷冷哼道:“我念在你是惇兒生母的份上,三番四次饒你不死,可你作繭自縛,數(shù)次挑釁,如今竟連拓跋安也勾結(jié)上了!你今番的目的是什么不必你多說,你想抓了惇兒,甚至還想抓了宓兒——我但要再饒你,連我自己都交代不過去!”
“王爺……”杳娘聽了拓跋朔如是一番話,目中驚恐之意愈發(fā)濃烈,顫聲道:“王爺當(dāng)真要……要殺了賤妾……”
“夫妻一場,賜你全尸。”拓跋朔轉(zhuǎn)過身去,再不愿看她一眼,冷冷一揮手,“帶去樹林里,賜白綾三丈。”
“王爺!”困獸猶掙,杳娘自然不會甘心認(rèn)命,拼命推搡著奉命前來捉住她手臂的侍從便嘶喊開了,“賤妾不服!賤妾不服!”她喊了數(shù)聲,見拓跋朔毫無動容之意,驀地又沖向了惇兒,“惇兒,惇兒!你眼睜睜看著親母被殺么?惇兒!”
惇兒已是哭到哽咽難言,聞喚腳下一個踉蹌便生生向她跑了過去,漠歌眼疾手快一把便拽住了他,“小王爺!”
惇兒腳下一滯,然而只是一瞬,他驀地張口便狠狠地在漠歌手背上咬了一口,趁著漠歌吃疼抽手的一霎極快地沖向了杳娘。我心下大驚,“惇兒!”想要去追卻已是來不及,只得眼睜睜看著他撞入了杳娘懷中。
杳娘目中一亮,極快地便伸手抓住了惇兒,另一手只在下一刻便抽出了發(fā)間的金簪堪堪抵在了惇兒的頸項間,決然地望向了拓跋朔,沉聲道:“郎心如鐵,賤妾也無話可說,事到如今賤妾情知斷無回頭之路了,王爺若定要了賤妾的命,賤妾只得帶惇兒一起走了!”
“你不要糊涂!”拓跋朔尚未開口,我心頭大急,緊著迫了一步,卻在她陡然加深力道的手勢下生生剎住了去勢。我心下恐慌,只覺全身亦微微地抖顫了起來,顫聲道:“你……你先把簪子放下!”
她冷笑道:“你這副模樣也當(dāng)真是感人心肺。蘇宓,你當(dāng)真很疼惜惇兒么?別說笑了,你不過是失了自己的孩兒,便抓著我的惇兒充數(shù)罷了!”
我心中一痛,怔怔握緊了手掌,望著她寒光如雪的雙眸泠然道:“沒錯,我是失了自己的孩兒,所以我將全部的母愛都放在了惇兒身上,可是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