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第七十四章
第74章</br> 南大校籃球隊已經(jīng)回校訓練好一段時間了。</br> 假期一般是早上八點開始訓練,這天早上,齊博揚到得早些,閑得無聊就坐在長凳上逗唐鴻宇說話。</br> 唐鴻宇是還沒正式入學的大一新生,也是校隊的新成員。</br> 南大招生工作早在今年二月份就完成了,去年陳遇就意思意思幫著打了后面幾場基層賽,那會兒吳穹也還是遙不可及的前國手,招生情況并不是特別理想。</br> 但也不算太差,有兩個新生再稍微訓訓,新賽季估計就能進他們現(xiàn)在的輪換陣容了。</br> 唐鴻宇就是其中一個,三四號位都能打,就是不怎么愛說話。</br> 和陳遇那種生人勿近式的冷不同,這位新隊友不難相處,純粹就是不愛說話,據(jù)他本人說,是因為小時候生過場病,很長一段時間不怎么能說話,然后就形成了現(xiàn)在的習慣。</br> 齊博揚跟他說十句話,他勉強能回夠十個字。</br> 史凱看不過去:“老齊你閑得慌就去熱身,老欺負小唐做什么?”</br> “我哪欺負他了,我們聊得開心著呢。”齊博揚手搭在唐鴻宇肩膀上,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哎,你說要是遇哥還在隊里,他們倆要怎么溝通啊,他們名字里帶‘遇’啊‘宇’啊這種字眼的是不是都不愛說話。</br> 史凱:“你做什么春秋大夢呢,我看圍脖說他前幾天才和驍神一起去看了胡元,估計都快回乘風開始訓練了。”</br> 齊博揚也就隨口一說,他目光一晃,看到又有人從門口進來,不由朝對方招了下手:“東方兄。”</br> 被他稱作“東方兄”的是另一位大概率能進輪換陣容的新隊員,并不姓東方,只是姓于,名字叫東方。</br> 于東方主打四號位,兩米高的壯漢,臉卻白白凈凈,還長了雙瞇縫笑眼,看著非常純良無害。</br> 于東方走過去,又往后指了指:“吳導和張導就跟在我后面。”</br> “這么早?”齊博揚說著掏出手表看了眼,“怎么就七點五十了。”</br> 說話間,吳穹的身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門口。</br> 吳穹和張朝一進來,四散在場館里的球員就迅速集合成一排。</br> 平時如果人到齊了,一般就算沒到點兒,張朝也會讓他們先熱熱身,這會兒卻低著頭看著手里的文件沒說話,吳穹更是在一旁優(yōu)哉游哉地吃著棒棒糖。</br> “吳導。”瞿海洋開口問道,“人都到齊了,現(xiàn)在開始熱身嗎?”</br> 吳穹笑瞇瞇道:“不急,還有人沒來呢。”</br> 瞿海洋:“……?”</br> 史凱:“不都到齊了嗎,還有誰沒來?”</br> “沒有啊。”</br> “都到了啊。”</br> 齊博揚也數(shù)了一圈,一個沒少,看吳穹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心里不由開始七上八下的:“吳導,您今天是不是又想了什么新招折騰我們,還找了幫手?”</br> 吳穹咔嚓咬碎了口里的糖:“你猜?”</br> 齊博揚一點兒都不想猜。</br> 場館里鬧騰了一瞬。</br> 一直低著頭的張朝抬頭這時忽然往門口望了眼:“到了。”</br> “怎么,還真請了幫——”齊博揚說著回過頭,話音戛然而止。</br> 夏日早上的八點整,日光大盛。</br> 進館的門只開了一扇,有點兒逆光,一身黑衣黑褲的男生站在門口,面容都被模糊了兩分。</br> 齊博揚“靠”了一聲,聲音里是滿滿掩不住的驚訝:“遇哥?”</br> 其他人瞬間也跟著齊齊回過頭。</br> 陳遇腳步一頓。</br> 吳穹把棒棒糖棍子扔進了身后的垃圾桶,朝門口的男生抬了抬下巴:“愣著做什么,還不快進來,就等你一個了。”</br> 半上午的訓練都亂七八糟。</br> 好幾個人都明顯心不在焉。</br> 吳穹實在沒眼看,干脆手一擺:“先休息會兒。”</br> 這話一說,最后進館那位就被團團圍住了。</br> “遇哥你怎么又回來了?”齊博揚還是滿臉的不可置信。</br> 史凱也是滿臉驚訝:“是啊,你不是下賽季就進CBA了嗎?我還以為你已經(jīng)回乘風訓練了。”</br> “還是說你今天是過來幫我們訓練的特別來賓?”孔紳開了個腦洞。</br> 陳遇被這群人吵得頭疼,第一次開始懷疑這個決定的正確性。</br> “我什么時候說我下賽季就去CBA了。”</br> 往日他神色一冷下來,一般都沒人再吵他。</br> 此刻這群人像是看不見似的,還在不停嘰嘰喳喳。</br> 金波忍了半天,也沒忍住:“你是不是傻啊,放著CBA不打,又跑回來干什么,大學聯(lián)賽有什么好打的?”</br> 陳遇掃他一眼:“你怎么還這么啰嗦。”</br> 金波:“……”</br> 姓陳的怎么還這么不討喜!</br> *</br> 姜晚有段日子沒見校隊那群小朋友了。</br> 早上,陳遇出門后,她就進廚房做了一大鍋鹵牛肉,下午又拌了點涼菜,分成大小兩份,各自分裝好,然后開車去了南大。</br> 姜晚先去了趟南大對面的小區(qū)。</br> 她帶著小的那份吃食,順道去看望了下章曉瑜。</br> 章曉瑜丈夫還沒下班,孩子出去旅游了,家里只她一個人。</br> 給姜晚開了門,章曉瑜接過她手里的東西:“大熱天的,怎么還做這么多吃的送過來。”</br> “我過來學校接個人。”姜晚彎了彎眼睛,“順道過來看看您。”</br> 章曉瑜指了指沙發(fā):“你隨便坐,我去給你洗點水果。”</br> “有西瓜嗎?”姜晚跟著她過去。</br> 章曉瑜手指點了點她:“你倒是一點兒也不知道客氣,你王叔叔今早正好買了,我剛剛才切了半個。”</br> “跟您客氣什么呀。”姜晚道,“我就想吃西瓜,別的您也不用洗了。”</br> 章曉瑜給她把西瓜端出來,又問:“這會兒不是暑假嗎,你來學校接誰?”</br> 姜晚默了下:“來接陳遇,他們籃球隊在學校訓練。”</br> “陳遇?”章曉瑜不解,“你沒事來接他做什么?”</br> 姜晚臉有點熱,沒好意思接話。</br> 章曉瑜沒想到她是這反應,打量了她幾秒,猜道:“戀愛啦?”</br> 姜晚點了點頭。</br> “難得看你臉紅成這樣。”章曉瑜笑著道,“現(xiàn)在倒終于有幾分這個年紀的小姑娘的樣子了。”</br> “老師。”姜晚跟她討?zhàn)垺?lt;/br> 章曉瑜也不再逗她,指了指沙發(fā):“坐著吧,他沒直接進乘風嗎?怎么還在校隊訓練?”</br> 姜晚在沙發(fā)上坐下,拿牙簽插了塊西瓜:“他說還想再打一年。”</br> 章曉瑜點點頭,就著這個話題又多和她聊了幾句,然后忽然問:“有沒有興趣做書籍翻譯?”</br> 姜晚眨了眨眼。</br> “錢少事多你是知道的。”章曉瑜道,“不過書還不錯。”</br> 姜晚上一次翻譯書籍還是大一的時候,自知水平不行,也只是幫忙譯了一小部分,也沒要署名權(quán)。</br> 后來學業(yè)忙,但凡有點空閑時間還都提前讓江悅給預定了,畢業(yè)工作后更不得閑,江悅要撐著一家公司,也并不接這方面的單子。</br> 不過,但凡真心喜歡這個職業(yè),尤其是喜歡筆譯的,對書籍翻譯都多少會有些興趣。</br> 姜晚:“什么類型的書啊?”</br> “推理小說。”章曉瑜道。</br> 姜晚怔了下。</br> 上次因為陳遇要走,她也沒認真看74年那部由推理小說改編的老電影。</br> 昨晚散完步后沒事做,她就重新把片子翻出來,打算再看一遍,結(jié)果因為中途某人又瞎搗亂,最后還是落了一堆線索沒注意到。</br> 大約是見她沒說話,章曉瑜問:“怎么,是對推理小說沒興趣?”</br> 姜晚回過神,忙搖搖頭:“不是。”</br> “怎么臉又紅了?”章曉瑜看著她,“熱嗎,我給你把空調(diào)再調(diào)低點?”</br> “……不熱,不用調(diào)低。”姜晚默了下,摸了摸耳朵,把話題拉回來,“您接著說。”</br> “你今天不過來,我這兩天也要找你。”章曉瑜緩聲道,“是出版社的朋友托我?guī)兔Φ模f是書在本國很暢銷,改編電影也在籌備了,他們費了大勁兒才拿到的版權(quán),想找個靠譜點的翻譯。”</br> 姜晚彎起眼睛:“您覺得我靠譜是吧。”</br> “那可不知道。”章曉瑜也笑起來,“你畢業(yè)也有段時間了,退沒退步得等回頭把試譯稿交給我看看才知道。”</br> 姜晚:“樣書您有嗎?”</br> “有。”章曉瑜道,“你拿回去看看,盡快給我答復就行。”</br> *</br> 校隊訓練結(jié)束時間是五點。</br> 姜晚四點四十分到達了體育館外,想著還要等上片刻,她就順便把章曉瑜給她樣書也帶了進去,打算在里面看上兩眼。</br> 結(jié)果剛一進去,就看里面的男孩子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天,大多都沒穿球衣。</br> 顯然是訓練已經(jīng)結(jié)束了。</br> 姜晚眨了眨眼。</br> 齊博揚、金波和史凱就坐在門口附近的長凳上,一看見她,幾個人都起來跟她打招呼。</br> “你們不是五點結(jié)束嗎?”姜晚環(huán)顧了一圈,“陳遇呢?”</br> “陳遇還在更衣室吧。”史凱接過她手里的東西,“吳導嫌我們今天狀態(tài)差,讓我們提前結(jié)束了,明天再加練。”</br> 這么多飯盒堆在一起還有點兒重,姜晚提了這一路,手有點酸,她一邊轉(zhuǎn)了轉(zhuǎn)手腕,一邊道:“你們今天怎么了?”</br> “還不是遇哥突然沒聲沒息地就回來了,大家都被驚到了,一天沒緩過神來。”齊博揚從史凱打開的飯盒里搶了塊牛肉,“牛肉還是這么好吃。”</br> 姜晚彎了彎眼睛。</br> 金波一邊幫著打開其他的飯盒,一邊問她:“晚姐,陳遇怎么忽然又回來了?”</br> 姜晚:“他說欠你們個冠軍。”</br> 周圍一瞬安靜下來,史凱搶牛肉的動作都停了下,聽到這句話的人都齊齊望過來。</br> 姜晚指指飯盒:“快吃吧。”</br> 剛好這時這時其他人也都圍過來吃東西,才又重新熱鬧起來。</br> 姜晚往旁邊讓了讓,給他們留出位置,順便把手上的書又換了只手拿。</br> 齊博揚被擠到了邊上,余光一瞥,就看清了那本書封面上的幾個英文大字。</br> 他一個靠特長考進來的學渣,認得的英語單詞實在不算多。</br> 但好巧不巧,這幾個英文他都認得——</br> 《howtomurderyourhusband》</br> murder?</br> husband??</br> howtomurderyourhusband???</br> 齊博揚心里一驚,忙給旁邊同樣被擠出來的金波使了個眼色:“波波,你陪我去上個廁所?”</br> 金波忙著吃東西,也沒注意到他在擠眉弄眼,聞言一臉嫌棄地走開了兩步:“你惡不惡心啊,上個廁所還要人陪。”</br> 齊博揚:“……”</br> 齊博揚默了默,干脆一把搭上他肩膀,湊到他耳邊去。</br> 金波本來還想躲他,聽見他說的話,動作頓了下,也往姜晚那邊看了眼。</br> “……?”姜晚愣了下。</br> 然后就看見這倆小朋友勾肩搭背著走進了旁邊的通道。</br> 齊博揚和金波進了通道,并沒去衛(wèi)生間,而是一路走到了更衣室。</br> 陳遇剛換好衣服,門就被從外面推了開來,進來那兩位一左一右,神情嚴肅地圍住了他。</br> “……?”</br> 陳遇垂著眼:“你們倆有毛病?”</br> 齊博揚現(xiàn)在覺得他這一身冷氣一點兒威懾力都沒了,他叉著腰:“遇哥,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對不起晚姐的事?”</br> 陳遇:“她到了?”</br> 齊博揚嚴肅道:“你不要試圖轉(zhuǎn)移話題。”</br> 金波打量了下他神情,補充道:“我們看見晚姐今天手上拿了本書。”</br> 陳遇:“書?”</br> “是的。”齊博揚道,“書名叫howtomurderyourhusband,你沒做對不起她的事,她怎么忽然看一本這樣的書。”</br> 他發(fā)音太塑料,陳遇怔了下,才反應過來。</br> 陳遇沒說話,把拿反的手機轉(zhuǎn)了個圈,解鎖,打開搜索軟件,單手打了這幾個英文單詞進去。</br> 幾秒后,齊博揚再次看到了一個全英文的頁面。</br> 他呆了呆:“這是什么,波波你認得嗎?”</br> 同是體育特長生的金波:“……”</br> 陳遇面無表情道:“那是本推理小說。”</br> 金波:“啊?”</br> 齊博揚:“咦?”</br> 齊博揚和金波默默出了更衣室。</br> 回到球館后,齊博揚溜達到姜晚邊上:“姐,你手上拿的是什么書啊?”</br> 姜晚:“一本推理小說。”</br> 齊博揚:“……”</br> 默默離齊博揚遠了幾步的金波:“……”</br> 姜晚看他神情奇奇怪怪的:“怎么了?”</br> “沒事。”齊博揚擠出一個笑,“晚姐你還看原版的推理小說啊。”</br> “不是。”姜晚指尖點了點書封,“可能是新工作。”</br> “什么推理小說啊,好看嗎?”不知什么時候也被擠到這邊的于東方插了句話。</br> “英文原版的,好看你也看不懂。”齊博揚迅速從腦補出錯的打擊中恢復了過來。</br> 他先給姜晚介紹了下新成員于東方,又問道:“晚姐,你這是要翻譯這本書嗎?”</br> 姜晚點點頭:“應該是。”</br> 她還很相信章曉瑜眼光的,估計很大概率會接下這工作。</br> “厲害!回頭等出版了跟我們說一聲,我們幫你增加銷量啊。”齊博揚拍了拍于東方肩膀,“東方兄你不正好喜歡這種類型嘛。”</br> 姜晚忍不住笑了下。</br> 陳遇一進場館,就看她在和一群男生聊天,還笑得眉眼彎彎,不由瞇了下眼。</br> 他走過去,從旁牽住她的手。</br> 姜晚差點兒被嚇一跳,偏頭看到他,眼尾下彎的弧度加深,變成了漂亮的月牙狀:“出來啦?”</br> 陳遇“嗯”了聲:“回去?”</br> 姜晚點點頭:“好。”</br> “就走啊?”金波問。</br> 姜晚:“我們還得回去做晚飯。”</br> “晚姐再待會兒唄,你現(xiàn)在也難得來一趟。”齊博揚道,“而且遇哥不還沒吃牛肉嗎?”</br> 史凱拿空飯盒敲他腦袋:“陳遇還用跟我們搶牛肉嗎,你是不是傻。”</br> 一時沒反應過來的單身狗齊博揚:“……”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