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第七十三章
第73章</br> 陳遇到家的時候,頭發(fā)半白的白笙正坐在沙發(fā)上,手上拿著兩根木簽子,旁邊還擺了一團毛絨絨的灰毛線。</br> 家里的阿姨過來接了陳遇手上的行李。</br> 白笙抬起頭,拍了拍旁邊的位置:“過來坐會兒。”</br> 陳遇在她旁邊坐下:“您這是在做什么?”</br> 白笙不怎么熟練地穿著針:“織毛衣。”</br> 陳遇:“夏天織什么毛衣?”</br> “你們都不著家,我可不得找點事情做。”白笙語調(diào)慢悠悠的,“況且夏天織好,你冬天才能直接穿。”</br> 陳遇看著這一團灰不拉幾、不成模樣的東西,有點懷疑到底能不能穿。</br> 白笙像是習慣了他寡言少語的性格,自顧自又接了個話題:“你哥說你還想再留學校再打一年?”</br> 陳遇“嗯”了一聲,頓了頓,才又開口:“明年的分區(qū)賽應(yīng)該是K大承辦。”</br> 白笙穿針的動作微微停了下:“都十年了啊……你既然已經(jīng)決定了,就應(yīng)該是把這個因素也考慮進去了是吧?”</br> 陳遇垂著眼,表情很淡:“做虧心事的又不是我。”</br> “說得好,咱們又沒做虧心事,天下哪里去不得。”白笙抬起頭,笑著打量他兩眼,“我們家阿遇是真的長大了,都跟小姑娘談戀愛了,對了,你不是說今天先不回來,要去見女朋友嗎?”</br> 陳遇默了秒:“我哥呢?”</br> “樓上洗澡去了。”白笙抬了抬下巴,“你哥說你女朋友去機場接你了,怎么,被小姑娘趕回來了?”</br> 陳遇:“……”</br> “人家也沒比你大上幾歲,可比你懂事多了。”白笙偏了偏頭,看他嘴角微微繃緊,“你不會還把這副不高興的模樣擺給人小姑娘看了吧,別的小姑娘談戀愛都是男被朋友寵著縱著,這孩子也不知道是倒了什么霉,碰上你這么個臭小子,估計還得時不時哄著你。”</br> 陳遇張了張嘴,像是想說點別的,最后只硬邦邦道:“我沒有。”</br> 他頓了頓:“您就沒哄過外公?”</br> “我哄他做什么。”白笙又低下頭,把剛剛織壞的那針退回來,“她送你過來的?”</br> 陳遇:“嗯。”</br> “沒追上的時候,攔著不給我們知道。”從他進門起,白笙就一直輕聲細語的,這會兒才隱約露出點不滿,“現(xiàn)在都追上了,怎么也不帶人家進來坐坐?”</br> 類似的問題,剛剛在車子停在小區(qū)門口時,陳遇也問過她。</br> 女生怔了下,眼睛緩緩眨了眨,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耳垂泛起點紅:“下次吧。”</br> 陳遇:“她臉皮薄,過陣子吧。”</br> “姑娘家,臉皮當然沒你厚。”白笙笑了下,又問他,“今天在家住一晚?”</br> 陳遇搖搖頭:“我吃完晚飯就過去。”</br> 白笙:“在家就這么待不住?”</br> “外婆。”</br> 白笙動作一頓,側(cè)過頭,看見旁邊這個最讓她操心的外孫嘴角微微彎起一個小弧度,像是有點苦惱,又像是在笑,終于有幾分這個年齡段的普通男孩子該有的模樣。</br> “我想見她。”他說。</br> *</br> 可能是因為沒睡好,回到天越后,姜晚一整天工作都不太在狀態(tài)。</br> 中途陳遇給她發(fā)過兩次微信,都沒提今天要回來。</br> 姜晚也不覺得意外。</br> 他近兩個月都在外面,也就上次回來時,在家短短待了幾個小時。</br> 吃了晚飯,姜晚還有點兒心不在焉。</br> 對著筆記本,半天也沒打上幾個字,又一次走神過后,她索性關(guān)了電腦。</br> 洗完澡,姜晚把頭發(fā)吹得半干。</br> 她攤開空調(diào)被,剛半躺到床上,手機就響了起來。</br> 電話是陳遇打來的。</br> 接通后,男生清冷的聲音從手機里傳出來:“沒睡吧?”</br> 姜晚:“還沒。”</br> “那給我開個門?”</br> 聽見這句話,姜晚倏然愣住。</br> 樓下的門他都有指紋,也知道密碼,不可能需要她開門。</br> 姜晚往門口望了下,忽然坐起來,穿上拖鞋,快步走過去,拉開門——</br> 大半天沒見的男生懶懶散散靠在門口,手機還拿在耳邊,像是在等她回話。</br> 聽見動靜,他半轉(zhuǎn)頭看過來。</br> 姜晚心跳還有些快,不知道是因為剛剛走得急,還是因為忽然見到他,她緩了緩才道:“怎么回來也不告訴我一聲。”</br> 陳遇掛了電話,看著她:“這不是怕有人不歡迎我嗎。”</br> 姜晚心虛了下,她默了默:“誰不歡迎你啊。”</br> “沒人不歡迎我就好。”陳遇說完頓了下,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黑色的小方盒,“給你的。”</br> 姜晚又再愣住:“這是什么?”</br> “禮物。”陳遇說。</br> 姜晚有點驚訝。</br> 除了打球,他平時別的事情都不是太意,實在不像是去美國訓(xùn)練一趟還會記得給女朋友帶禮物的性格。</br> 姜晚接過小方盒。</br> 她這些年也沒少收到別的異性千方百計送來的禮物。</br> 能退的她都退了,不能退的多是打著送全班、全公司或全辦公室這種幌子,吃的她全分給了別人,不能分的也都被束之高閣,再沒拿出來過。</br> 好像沒有哪一次,是像現(xiàn)在這樣,懷著一種滿滿當當?shù)钠诖小?lt;/br> “我能打開看看嗎?”</br> 陳遇點頭:“當然。”</br> 姜晚打開盒子,里面是一小對耳環(huán)。</br> 也是吊墜式的AB款耳環(huán),和她上次戴的那副有點像,一邊下面墜著品牌的一個標志性小圖案,另一邊是一顆小小的星星樣式。</br> 陳遇確實不是特意去買的耳環(huán)。</br> 特訓(xùn)結(jié)束后,陸程驍帶他去給家里的長輩挑禮物,看到這副耳環(huán)的時候,他當時就忽然想起她了。</br> “試試嗎?”他問。</br> 姜晚眼睛慢慢彎起來:“好啊。”</br> 她把門拉開了一點,又往里讓了讓:“進來吧。”</br> 陳遇這還是第二次進她房間。</br> 還是收拾得和上次一樣齊齊整整,只有床上的空調(diào)被稍顯凌亂,被角半掀著。</br> ——不知道她是正準備睡覺,還是剛接到電話臨時從床上起來。</br> 陳遇視線再回到她身上時,她已經(jīng)戴好了右邊那只耳環(huán),玫瑰金色的小細鏈輕輕晃動,碎鉆反射著燈光,微微有些晃眼。</br> 姜晚站在梳妝臺前,調(diào)節(jié)了下鏡子,剛拿起另一只,就聽到男生清冷的聲音在身后響起。</br> “這只我?guī)湍愦鳎俊?lt;/br> 姜晚想著戴耳環(huán)好像也不是什么技術(shù)活,就點了點頭,反手把耳環(huán)給他遞了過去。</br> 陳遇接過耳環(huán),研究了下。</br> 他微低下頭靠過去,看見她細白的耳垂上有一個極小的耳洞,平時不細看都不會發(fā)現(xiàn),離得有些近,她身上那股若有似無的香味明顯了許多,在他鼻端徘徊縈繞著。</br> 姜晚等了會兒,沒感覺到他有動作,只有溫熱的呼吸淺淺打在她耳朵上。</br> 微微有點癢。</br> 她正打算回頭看一眼。</br> 下一秒,耳垂上忽然有觸感傳過來。</br> 并不是預(yù)想中冰涼的金屬材質(zhì)——</br> 身后的男生吻住了她的耳垂。</br> 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覺順著耳朵,迅速傳至四肢百骸,姜晚差點都沒站穩(wěn)。</br> 她有點難耐地偏了偏頭,余光卻恰好瞥見被她抬高的大化妝鏡里,清晰地映出了這一幕。</br> 不知是不是不滿意她這個動作,陳遇輕輕在她耳垂上咬了下。</br> 姜晚呼吸輕滯,忍不住反手去抓他的手:“陳遇。”</br> “嗯。”陳遇握住她的手,含糊應(yīng)了聲。</br> 姜晚感覺他舌尖也隨之在她耳朵上輕掃了下,她咬了下唇:“有你這么給人戴耳環(huán)的嗎?”</br> 陳遇稍稍退開,聲音聽著有點啞。</br> “那先不戴。”</br> 姜晚眨了眨眼。</br> 陳遇忽然拉著她半轉(zhuǎn)過身。</br> 他另一只手從她身旁伸過去,撐在臺面上,應(yīng)該是手上還拿著耳環(huán),有金屬質(zhì)地的東西碰上了臺面,發(fā)出清脆細小的響聲。</br> 姜晚被他半困在懷里,下意識抬起來。</br> 陳遇卻直接低頭吻了上來。</br> 姜晚下唇被他咬住,隱約像是又聽見了一聲清脆的輕響,像是耳環(huán)被放到臺面更遠的地方。</br> 隨即整個人被他半攬著腰抱了起來。</br> 雙腳驟然離地,姜晚本能地摟住了他脖子,雙唇也微張了下。</br> 陳遇將她放到梳妝臺上,舌尖順勢抵了進來。</br> 大半月沒見面,早上她開著車,連話都沒能好好跟他說。</br> 姜晚摟他緊了些,嘗試著慢慢回應(yīng)他。</br> 給他開門的時候有點急,姜晚也忘了像上次那樣披件薄外套,這次的睡衣上衣有點短,分不清過了多久,也分不清是因為抬手摟著他脖頸的動作導(dǎo)致衣服上滑,還是別的什么原因。</br> 灼熱的掌心再無阻隔,帶著些許粗糲的指腹輕輕從細軟的皮膚上擦過。</br> 姜晚倏然睜開眼。</br> 陳遇動作也瞬間一頓。</br> 缺氧導(dǎo)致大腦像是一片空白,姜晚還維持著半仰頭的姿勢。</br> 男生眸色比平時深上許多,稍稍退開點,又閉了閉眼,像是在忍耐。</br> 隔了幾秒,他才開口:“我哥答應(yīng)了。”</br> 姜晚還有點兒喘,緩了下明白他在說什么:“再打一年的事?”</br> 陳遇“嗯”了聲:“你呢?”</br> “我沒意見。”姜晚手還摟著他脖子,“你做你想做的事情就行,我都支持你。”</br> 陳遇微垂著眼。</br> 她睡衣領(lǐng)口偏大,不知是不是剛剛蹭得歪了些,露出一片晃眼的白。</br> “做什么都行?”</br> 姜晚順著他目光,視線也稍稍下落,臉上剛剛降下來一點的溫度瞬間又重新上漲。</br> “……我說的是你打球的事。”</br> 陳遇:“姐姐這么快就說話不算話了?”</br> 姜晚瞪他:“明明是你曲解我的意思。”</br> “行吧。”</br> 陳遇有點兒不滿地盯著她看了片刻,索性又低下頭,輕輕咬住了她的唇。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