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似曾相識
晚上,一向都是一躺下就睡著的肅雍翻來覆去的,如荼摸了摸他的胳膊,把他的手握住:“怎么了?</br> 是有什么事情嗎?</br> 怎么看你心神不靈的,有何事難不成我都不能說了。”</br> 肅雍也反握住如荼的手:“顏矜回來告訴我說找到一株藥草可以徹底根治我的病,可是可能會在子嗣上有所妨礙,如果要這方面也好,就必須到西周的棠山去泡那兒的溫泉去治,聽說那里天氣極其冷,但是卻有一方天然熱湯,治療我的病最好不過了。</br> 可是西周深不可測,我去棠山一來怕泄露行蹤,二來,楚國也不能丟。”</br> “我覺著還是得去,能夠治好你的病,咱們下半生才能過的更好,我們倆自從成婚以來不知道遇到多少難處,我們會有法子的。”</br> “你愿意陪著我嗎?”</br> 肅雍小心翼翼的看著妻子,“我打算獨身去的,因為去西周人一多就容易惹人注意,所以你陪著我是有危險的。”</br> 雖然有危險,但是他還是希望如荼能夠陪他而去的,這是頭一次他想讓如荼陪他。</br> 如荼笑道:“你想什么呢,我肯定是要陪你去的,你想想,我若不陪你去,誰陪你我都不放心。”</br> 這個時候,她表現(xiàn)的異常堅強,“你要越快越好,咱們早點看好,就能早點回來了,好嗎?”</br> “嗯。”</br> 難得肅雍有些愧疚,他真的不是人,自己每次都搞的好像對妻子特別好,可是每次都拉她到危險的境地,但是他又真的舍不得如荼,他怕自己治病的那段日子真的死了,他死也就罷了,他從小就知道自己活著死了都是一樣,可是他舍不得如荼。</br> 如果能夠在最后和如荼在一起,他也死而無憾。</br> 如荼接著把他抱入自己懷中,“快睡吧。”</br> 要說肅雍做事就是麻利,他找來幾個閣老,又讓蕭洛壓陣,稱自己要巡辛江安一地,老臣們勸說他,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肅雍倒是笑道:“我的監(jiān)察司才剛剛建好,前幾日各地都上了折子說讓我批示,我就想口說無憑,是不是真的好,還得我親自去瞧瞧,所以我呀,也不告訴他們我去哪兒,巡到哪兒便是哪兒。”</br> 他眼眸里閃爍著的興致勃勃,讓下邊的人心里一緊,肅雍又點了點下邊的老臣,“你們好好辦差事。</br> 今年八月開恩科,朕得好好選選我大楚人才啊,若有出色的,朕當場就封為大夫。”</br> 他一直說我說習慣了,到了后面才說起朕來,看來習慣要改過來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br> 但朝堂之下的臣子們聽的心神一震,恩科已經很久沒開了,現(xiàn)在開恩科顯然是為了提拔人才,有門生故舊的正想著如何選自己門下人,沒有門生的也想趕緊去推薦人,拉攏到自己這邊。</br> 所以肅雍說的話,他們只聽到了重點,倒是沒有留意其他。</br> 次日車架出去,丁媼依舊伺候在車架外,劉成也伺候在外,這是皇帝和皇后最貼心的人,外人看到這倆人便明白帝后同在車架上。</br> 可是殊不知如荼和肅雍早就已經出了城門了,一輛普通的青呢馬車往城門外行駛,駕車的是個女子,守城的人看了一眼,“你是往樊州去的?</br> 那兒可不平靜。”</br> 他也是看到趕車的這女人下巴尖尖的,生的漂亮,所以多說了幾句話。</br> 駕車的女子愁眉苦臉,“誰說不是呢,可是我家有個兄弟流落在外,我和我哥哥還有嫂子一起去找他回來,這樣我爹也放心。”</br> 守城的將士道:“你既然有哥哥,為何是你趕車?”</br> “我哥哥得了風寒,剛吃了藥,才歇下了。”</br> 說完女子掀開簾子,果然有一對夫妻在里面,女人臉蠟黃蠟黃的,用頭巾包著臉,背對著她,靠在車檐下是個男子,他臉色很黑,額頭上還有顆痣,一看到他便咳嗽著打招呼。</br> “軍爺……”女子趁機塞了一個銀錠子給他,“軍爺,我們還得早早趕去二十里外的客棧投宿呢。”</br> 那軍爺悄悄收下錢,這才放了他們過去。</br> 出了城門之后,馬車的男子便坐了起來,這儼然就是肅雍,他和如荼都是如荼幫他畫的,但凡女子總會涂脂抹粉,如荼更是個中高手,她把人畫美的招數(shù)多的是,畫丑倒是頭一次,還好有顏矜幫襯,當然了,顏矜也是男扮女裝,在外邊趕車。</br> “剛才裝咳嗽可真是讓我太不舒服了。”</br> 肅雍捏了捏自己的喉嚨。</br> 他們是要去西周,從燕京到樊州,最快也要一個月,肅雍和如荼都是這樣的打扮,肅雍剛剛上任沒幾天,二王還在,長期不在宮中,雖然有蕭洛在,但是君主畢竟不能暴露自己的消息,但凡有一點透露出去,即便他是皇上,也會成為眾矢之的。</br> 所以,決定從出城門那里開始,他們就扮成去樊州尋親的兄妹二人,外帶兄長的妻子,做到自洽,必須一直按照這個身份活下去。</br> 如荼從荷包里拿了一顆薄荷糖給他:“喏,吃點薄荷糖潤潤嗓子。”</br> 說起來肅雍還從來沒有怎么過過平民的生活,他的少年時光都是在打打殺殺中度過的,成人之后,又是不停的廝殺算計,從未有停歇的,難得住進普通的客棧,旁人恐怕會嫌棄寒酸,他卻覺得很有意思。</br> 客家上的是一壺自家釀造的蜜酒,幾個饅頭,幾道小菜,這十分符合他們的身份,顏矜捏著嗓子道:“哎呀,這菜我都有點吞不下去了。”</br> 如荼笑道:“沒事,等郎君病好了,我回去跟你做好吃的。”</br> 她渾然不在意的態(tài)度讓肅雍也松了一口氣,他把顏矜從房里趕出去后,就跟如荼道:“咱們若是去了西周,西周有不少我們的熟人,你可千萬要把自己藏嚴實了。”</br> 他知道他喝藥之后,至少一個月都是昏睡的,縱然他有十分的本事,也沒辦法保護她。</br> 如荼了然笑笑:“那也沒事,我把玉衡給我的好東西帶著,如果遇到困難,有那個我也不怕。”</br> 怕耽誤孩子讀書,再加上此去十分危險,如荼便把玉衡托付給蕭洛之妻虞氏照料,這次并未帶著他。</br> 肅雍小聲道:“我讓顏矜給你配點毒藥放著,你放心,他這個人還算可靠,要是遇著歹人,毒藥可是很有效用的。”</br> “嗯,這些我都知道,你且放心吧,現(xiàn)在的我已經不是當年的我了。”</br> 如荼安慰他道。</br> 無論有多么困難,她都一定要讓肅雍把病看好,如果他沒有子嗣的話,后果會非常嚴重,甚至于現(xiàn)在肅雍上位報復兄弟的手段,他們會十倍報復。</br> 樊州緊鄰西周,兩國并不通商,但是商人總會有辦法,如荼邊走邊收集貨物,于是他們多了一輛馬車,又多了一車的貨物,有肅雍在,如荼并不擔心安全問題,她曾經在寧州凜地和薊州都待過,本是吳儂軟語的她,一口薊州口音,聽的讓人真假莫辨。</br> 后邊的車是顏矜在趕著,他依舊還是打扮成女人,肅雍則和如荼在前邊一輛馬車上,如荼在小爐子上煨了一鍋大骨棒,把弄好的大骨棒一個個的撿出來給他。</br> 肅雍一邊趕車,一邊吃著骨棒,好不愜意。</br> 很快就來到了樊州城,這個時候,錢就很有用了,樊城邊城有些地下組織,專門帶人去西周經商的,但凡去西周經商的人,都能免稅一年。</br> 因為西周原本是大周皇室后裔帶去的人成立的,但人口稀少不說,商業(yè)貿易貧乏。</br> 這種地下組織只要錢給的足,沒什么辦不成的,尤其是肅雍他們假托是某位大人物的親戚之后,那走私者更是快速讓他們通關。</br> 棠山位于西周皇室附近,周皇室的人如荼幾乎都認識,她對肅雍道:“我們到了棠山腳下便租一個院子住下,前邊掛個牌子賣生絲茶葉,后邊就讓郎君歇著如何?”</br> 肅雍大大咧咧的,“一切僅憑夫人安排。”</br> 這一路以來,如荼展現(xiàn)出驚人的生存本領,讓肅雍都自嘆弗如,她會跟別人講價,也會在貧瘠的地方想辦法弄好吃的,她好似從一朵柔弱的丁香花變成了凌霄花一樣。</br> 租下院子之后,如荼松了一口氣,次日讓顏矜守著店,她和肅雍一起去泡溫泉了,因二人偷偷去的,如荼在外把風,肅雍進去泡了一會便出來了。</br> 因為要泡足二十天,如荼每日都是晚上吃完飯了,避開人多的時候帶著肅雍一起去,這溫泉能讓四肢百骸放松,泡了半個月肅雍就覺得自己舒服多了,晚上倆人走回來的時候,如荼看著他的狀態(tài)高興極了,“還有五天,你就能吃藥了,這藥一吃,我們就好了。”</br> 肅雍笑道:“沒想到這么順利,小如荼,你說是不是上天在眷顧我們?”</br> 如荼笑道:“那是當然,這棠山這氣候實在是太好了,難怪顏矜說這里養(yǎng)你的病是最好了。”</br> 最后五天很快就過去了,肅雍從溫泉處出來的時候,高興的手足舞蹈,他雖然臉上還是涂了如荼給的粉,但是聲音身形卻被人看的一清二楚。</br> 當初陪著潘宸一起到大楚去祝壽的葉龍,原本是要來此扎營,沒曾想倒是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他心想,這個人怎么這般熟悉,難不成他以前見過不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