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西北暗流
“大周赴涼州、甘州、肅州與歸義軍宣諭使者,并奉詔聯(lián)絡于闐國使者趙匡義返京述職,并有大食使者隨行赴闕。小說網(wǎng)首發(fā)更新另外,朔方軍送上遼國奸細一名,著趙匡義隨團押解入京,交偵諜司與錦衣衛(wèi)巡檢司共同審理。”
在皇帝日常批閱奏章和接見使者、大臣的延英殿,錦衣衛(wèi)巡檢司都巡檢章瑜向郭煒做著匯報。
多少年過去了,章瑜還在做著錦衣衛(wèi)巡檢司的主官,卻沒有絲毫的厭倦和不滿。當然,對于工作不厭倦,那是因為章瑜早就喜歡上了這一行,時刻掌握著最隱秘真相的快感可不是尋常人能夠擁有的;而對于職位沒有絲毫的不滿,卻是因為他的品秩并非原地踏步現(xiàn)在的章瑜,已經(jīng)是遙領恩州團練使的級別了,可不比錦衣衛(wèi)親軍都虞候王春王啟年低,當初郭府的兩員家將,在兩條路上依然走了個并駕齊驅(qū)。
最為難得的是,章瑜一直謹守著郭煒給錦衣衛(wèi)巡檢司立下的規(guī)矩,通天的權勢也只為監(jiān)控和調(diào)查而設,所有的實際執(zhí)法,都必須請旨之后通過地方官府執(zhí)行,以前是由軍巡院協(xié)助抓捕,司法參軍或者州縣長官審理,現(xiàn)在則是由軍巡院改組的司寇參軍所隸衙役協(xié)助抓捕,司法參軍或者州縣長官審理。
正是因為錦衣衛(wèi)巡檢司的自我抑制,章瑜的知進退,郭煒對他的信任也就始終未改,盡管已經(jīng)往巡檢司里面塞進去許多武學新結(jié)業(yè)的學員,這個都巡檢一職卻始終都是章瑜在當著。
趙匡義帶著他的使團從靈州趕回洛陽,已經(jīng)是永樂七年的八月份了,只不過他人還沒有到,錦衣衛(wèi)巡檢司的相關調(diào)查就已經(jīng)擺到了章瑜的案頭,然后就由章瑜馬上送給郭煒親閱。
“遼國奸細?”郭煒聞言就是一陣愕然,連忙伸手打開章瑜剛剛遞上來的卷宗,目光在其中快速地巡視著,迅速地翻查相關的信息,“遼國果然還是不肯死心啊表面上卑躬屈膝,背地里卻黑手頻出,這就是所謂的韜光養(yǎng)晦了~不過遼國奸細跑僻處西北一隅的朔方軍去做什么?也不仔細斟酌一番就想用間?結(jié)果偷機不到蝕把米了吧~”
對于章瑜報上來的這個消息,郭煒雖然有些驚愕,卻一點也不慌張,且不說趙匡胤明顯是很識時務的,已經(jīng)把那個遼國奸細押解過來了,就算是遼國在朔方軍用間成功,其實大周也是不怕的,郭煒有的是手段對付。
要知道,即使不存在任何人的挑撥,郭煒對趙家兄弟的戒備可一直都沒有斷過呢,第一次把趙匡胤派到延州,第二次則把他派到靈州,地點始終不離西北地區(qū)定難軍周圍,一個原因是看準了以趙匡胤的野心是不可能叛變依附夏州黨項李家的如果他肯依附的話,那就沒必要叛變了;另一個原因則是如今的西北地區(qū)已經(jīng)遠離大周的核心精華區(qū),個別軍鎮(zhèn)的叛亂干擾不了國家的大局,而且郭煒自信可以迅速調(diào)集周圍的軍鎮(zhèn)大軍將其撲滅。
所以遼國的挑撥在郭煒看來真不是個事,包括前幾年蒙面馬賊同時挑撥朔方軍、定難軍與朝廷關系,在郭煒看來也是無足輕重的。
事實證明,就連定難軍的黨項人都沒有那么傻,他們并沒有順著挑撥者的劇本往下演,為了一點面子問題就對朝廷強撐犟嘴,從而引發(fā)夏州附近地區(qū)的緊張局勢,而是干脆利落地認錯認罰,給足了朝廷面子,從而消弭了一場戰(zhàn)禍。那么很顯然,趙匡胤更不可能比李光睿還傻,他就算是有些反心,那也不可能在大周最安定的時候從荒僻的西北暴起作亂。,
所以郭煒的驚愕更多的是為遼國決策的盲目而發(fā)的,趙匡胤的朔方軍成為遼國策反的目標,他卻是不怎么擔心。同時打贏兩場戰(zhàn)爭的能力大周是有的,即便是沒有能力同時展開大規(guī)模的攻勢作戰(zhàn),但是在一邊保持穩(wěn)固的防線,同時傾盡全力攻滅另一邊的敵人,大周還是能夠做到的。而且對于這一點,不光是樞密院和禁軍有這樣的認識,遠在西北的趙匡胤同樣有,所以他就不可能輕舉妄動。
那個耶律賢果然還是嫩了點啊遼國朝堂上的老臣畢竟凋零得多了一些,即便現(xiàn)在也有一些老臣在輔佐,終究還是缺了些識見~
郭煒在心中如此地下完了結(jié)論,這才翻找到卷宗里面相關的頁面。
“遼國順義軍節(jié)度使掌書記趙闊?這個遼國奸細的來頭可夠大的順義軍,伯玉,遼國的順義軍是哪里?”郭煒一邊查看著資料一邊念叨著,中間碰到疑問就隨口問章瑜一聲,“哦,朔州那里的軍鎮(zhèn)啊這從朔州去靈州,整個穿越了定難軍的北面嘛!橫穿了黃河的幾字形大彎,中間的河套有黨項人、有流沙,就算是策動得朔方軍亂了,朔州的遼軍可以撈到什么好處嗎?竟然值得出動一個掌書記去用間?”
延英殿中就只聽到郭煒的喃喃自語,章瑜只是平靜地坐在一旁,似乎什么都沒有聽見,什么都沒有看見,只有在郭煒想起來問他一句的時候,他就立即說出答案,才顯示出這人并沒有神游物外。
章瑜就是這樣一點好,嘴巴很嚴,而且從來都不會胡亂插嘴,但是又從來不會走神,郭煒需要用到他的時候,他一定在,郭煒需要獨自思索的時候,他就好像是消失了一樣。這點基本素質(zhì)估計就是郭煒當初選擇他來主管錦衣衛(wèi)巡檢司的原因了。
“如果不是遼國的朔州守將自己的意思,那么遼主耶律賢為什么要從朔州抽一個掌書記去靈州呢?趙闊總不會是因為同姓這么簡單吧,‘一筆寫不出兩個趙字’,話是這么說的,但是普天下應該沒有什么重臣大將會因為這么愚蠢的原因就去冒殺頭的危險吧?而且盧龍趙氏的正支可還在跟隨著遼主的宮帳行動呢,真要是為了這個原因,從遼主身邊派出去一個盧龍趙氏的嫡脈,無論哪方面的身份地位都要高得多,說服力也大得多,當真沒必要選一個朔州那種小地方的掌書記啊”
郭煒雙手撐住了案幾,趴在那里盯住了卷宗仔細地看,好像要從紙張里面瞪出來什么真相,右手的食中二指則不自覺地敲擊著案幾,發(fā)出有節(jié)律的聲響,也不知道是《命運交響曲》的敲門聲還是《將軍令》的鼓點。
沒辦法,皇帝做久了,前世的資本家生涯也不是什么簡單的人生,這人碰上什么重大事故都不免要往陰謀論的方向去思考,尤其是在各種信息非常模糊的時候。
稍微抬起頭來,郭煒又虛望著章瑜問道:“那個遼國的順義軍節(jié)度使叫什么?是什么來頭?這個趙闊和他什么關系?趙闊又是什么來頭?”
“回陛下,遼國的順義軍節(jié)度使名叫蕭乾,表字伯朗,契丹小字斡里,出身國舅別部,算起來和現(xiàn)在的遼主是表兄弟關系,在耶律述律當政時因為和耶律兀欲的近親關系而頗受冷遇,聽說曾經(jīng)在檀州監(jiān)軍,陛下親征幽薊時與我軍有過交手。至于那個趙闊來歷不明,只知道原先是蕭乾的家臣,所以應當與盧龍趙氏無關,蕭乾以策立之功獲遼主授其順義軍節(jié)度使,趙闊也就跟著到朔州上任,興許因為趙闊當家臣時就是蕭乾的謀主,所以就做了順義軍掌書記。”,
章瑜的記憶力相當好,而且在獲悉朔方軍押解進京的遼國奸細居然是遼國的一個節(jié)度使掌書記之后,更是特別翻查了一遍相關的檔案,此刻背起人員資料來自然是毫無掛礙。
“嗯國舅別部的,還有策立之功,應該算是遼主的親信了。至于這個趙闊,在蕭乾不得志的時候都只是他家的家臣,那顯然不會是薊縣趙氏或者盧龍趙氏的人了,走的卻是韓知古的路子,然而依附的既不是遼主也不是遼后,今后的發(fā)展絕對無法和薊州玉田的韓家相比遼主用這種人去策動趙匡胤,著實有些古怪!”
郭煒慢慢地推敲著,結(jié)合章瑜提供的最新情報和自己當年在幽州那里獲得的契丹內(nèi)部皇族、后族以及幾大漢兒大族的基本資料,將自己假設成遼國的決策者,一步一步地模擬決策思路,卻總感覺有哪里不對勁,但是又抓不住那個飄忽的疑點。
“算了,不必在資料不足的情況下徒勞地進行陰謀推演了,反正這人不是落入了錦衣衛(wèi)巡檢司掌中么?趙匡胤還是聰明識時務的~這個趙闊到了錦衣衛(wèi)巡檢司手里邊,相信章瑜不會令我失望的,怎么也能榨出些口供來的吧?哼哼,剛剛把東京那邊的暗流壓下去,遼國就跳出來吸引仇恨了?還真是一點都不讓人寂寞啊”
月前郭熙訓赴闕請辭東京留守、開封尹,兄弟倆經(jīng)過密會深談之后,郭煒欣然應允了下來,而且有郭熙訓親自出面說服太后,倒是沒有在京中鬧出什么不好的流言。接任東京職司的正是剛剛從西京卸任不久的右武衛(wèi)上將軍焦繼勛,權知東京留府事才不到一個月,開封府已經(jīng)是一片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