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前因后果
夏小星把房產(chǎn)證小心翼翼的收了起來,放在了一個不會被母親看見的地方。母親剛剛恢復(fù)了平靜,近期她不想再勾起她的傷心。那個女人的事,她準(zhǔn)備過幾天再告訴母親,也許那個孩子沒有了,站在母親的角度,會覺得寬慰一些。
拿起手機(jī),她翻了一下,那個女人的電話號碼,她記得上次好像儲存了的。找到了。
問題是怎么跟她開口,她和那個男人,會甘愿從那個房子里搬出來嗎?如果把那房子賣了,她倒是能夠早點(diǎn)償還許青蘭和葉楓的債務(wù)了,雖然只能償還一半,但她的壓力卻可以減輕許多。她還是不想用歐雨聲的錢,她說不清理由,也許,是因?yàn)樗冀K不能產(chǎn)生真正做歐雨聲妻子的感覺,可也許,是因?yàn)樗€在猶豫要不要重回他身邊。
這一次,看不見足夠的愛,她是沒有勇氣回頭的。
葉楓沒有給她打電話,她覺得奇怪,按理說這是不可能的,葉楓怎么可能看見了她的短信而不給她來電呢?除非他出國了。可這也不對啊,就算他出了國,葉楓也會從國外給她來電話的,對這一點(diǎn),她確信無疑。
那就只剩了一種假設(shè),那就是葉楓沒有看見她的短信。
是什么狀況導(dǎo)致了這種情況的發(fā)生?手機(jī)丟了還是匆忙出國換了手機(jī)號?她腦中冒出許多種猜測,如果真是這樣,她想臭罵他一頓。她第一次感覺自己有點(diǎn)在掛念他了,他卻渺無音訊了。
隱隱的,她心里有些些不舒服,并且不自覺的開始等待葉楓的電話,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等待,被壓入了心底,又因?yàn)楸宦窳似饋恚吹购脦状巫鰤舳級粢娏怂看卧趬衾铮荚诮兴靶⌒恰!毙堰^來之后,想起葉楓的次數(shù),仿佛就比以前多了一些。
她的生活步入了常規(guī)。
經(jīng)歷了一系列動蕩,從失去家,夫妻分居,到萌生離婚的念頭,再到歐雨聲反過來追她,現(xiàn)在,似乎進(jìn)入了一個相對平穩(wěn)的階段。
她向歐雨聲的一些安排妥協(xié)了,因?yàn)槭觌y以更改的愛。
她答應(yīng)他不出去亂找工作,就在童氏廣告公司做兼職。看見她重新回來,整個廣告公司歡天喜地,童顏對她說了好幾聲“謝謝”,小安更是喜的不行,說有錢追女朋友了,還當(dāng)場拍胸保證,三個月之內(nèi)教會她幾款最常用的廣告制作軟件。
大部分時間她還是搭公汽上下班,歐雨聲給她買的車,她隔幾天開一回,也是怕擱置的太久,會攢了太多的灰。
幾個星期一晃而過,這天她從廣告公司出來,就見街上下著點(diǎn)小雨。那雨細(xì)如銀絲,落地?zé)o聲,只是把那柏油路面打濕了,可空氣卻變得陰冷,她站在公車站牌下等車,身后是幾株極高大的法國梧桐,一點(diǎn)小風(fēng)吹過,三兩片黃葉飄落,她握一握有點(diǎn)冰冷的手,才意識到真的入冬了。
葉楓依然沒有電話。
回到家看見桌上已擺了好幾道菜。歐雨聲現(xiàn)在有空就會過來吃晚飯,一點(diǎn)都不懼怕傍晚五六點(diǎn)的塞車,徐淑云的腿腳已經(jīng)好利索了,所以每天做好了飯菜預(yù)備著女婿來吃。
夏小星洗了手來到廚房,看見母親還在炒菜,就說:“媽,你還在做,他不一定來的。”
徐淑云一臉的篤定:“雨聲昨天沒有來,今天肯定會來,你把碗筷拿出去。”她無奈的看著母親,只好拿起碗筷,剛擺好,就聽見樓道門鈴響了起來。
她聽著他的上樓腳步聲,一步一步,和從前一樣的穩(wěn)健干脆,只是那時的歐雨聲,仿佛是氣定神閑的,而現(xiàn)在,聽著卻像是有一分急切。
她打開了門。
歐雨聲進(jìn)門就摸一下她的頭,她側(cè)著腦袋挌開他的手:“洗手去!”歐雨聲舒展著眉頭看向她,面容看似沉峻,眼里卻盡是愜意。
三人坐下來吃飯。
飯桌上歐雨聲告訴岳母房子已經(jīng)裝修好了,只是要散散氣味,過一段時間就可以搬進(jìn)去住了。徐淑云很高興,喊著他吃魚。
他夾了一小塊魚肉,接著就吃蔬菜去了。夏小星喜歡吃魚,吃了魚肚魚頭,看半條魚尾剩在盤里,就搛了起來。歐雨聲看見了,伸過筷子就把魚尾從她碗里夾了過來,然后向盤子里的另一條鯽魚示意了一下:“你吃那條,尾巴留給我。”
徐淑云聞言抬起頭:“雨聲怎么學(xué)你爸爸,也專門挑鯽魚尾巴吃。”她本是笑著說的,但無意中提到夏文強(qiáng),臉就僵了一僵。
歐雨聲抬手把另一條魚尾也夾到了自己碗里,仿佛沒注意到岳母的表情:“魚是靠尾巴來提供動力的,魚尾肉是最鮮美的,會吃的人才吃它。”說完就低頭對付那兩條魚尾去了。
夏小星看他一眼,什么話都沒說,夾著魚頭啃了起來。她買菜,是從來不買鯽魚的,因?yàn)榇烫啵挥性诟改高@,她才會吃到鯽魚,可一般也只吃魚頭和魚肚,尾巴,向來是父親的任務(wù)。
歐雨聲后來一直在忙乎兩條魚尾,一根一根的剔刺,基本沒吃其他的菜。
飯后兩人還是出來散步,這一個月以來,一直是這樣。
零星的幾絲微雨,幾乎感覺不到,只是在路燈黃橙的光暈里,偶爾可以看見有銀芒滑過。空氣很潮濕,有濃濃的雨氣。
小區(qū)里樓房密集,道路不寬敞,停的車又多,倒不如外面修整的像步行街一樣的人行道來的通暢,因此這里的人,都到街上去散步。
歐雨聲牽住她的一只手,拉著她慢慢的向北門外走去。
一邊走,歐雨聲一邊問著她:“你幾時跟我回家?房子都搞好了,哪天帶你去看一下。”
夏小星不作聲。
歐雨聲站住,扯住了她:“你準(zhǔn)備什么時候結(jié)束我的單身生活?”
夏小星仰起臉望向他:“現(xiàn)在這樣不是挺好嗎?像談戀愛一樣,我們正好補(bǔ)一課。”
歐雨聲的眸子深深的看向她:“每天把我騙出來,哄著我和你在街上逛,不敢和我關(guān)在一個房間里,這也叫好嗎?我可是你的合法丈夫,和你同床共枕三年了。”
“你是ST,帽子還沒摘掉呢!”夏小星甩開他,獨(dú)自向前走去,歐雨聲站著,望著她的背影,隔了幾秒,幾步追上來,又拉住了她的手。
兩人再不說話,沿著街慢慢晃著,氣氛看似和諧,但腳步卻并不一致。歐雨聲只是緊緊的攥著她的手,他知道絕不能放開,可他也找不到該從哪突破,這不是攻克軟件,他一點(diǎn)都不擅長,從小到大,都是女人來愛他,今天愛上自己的老婆,他卻對著她束手無策了。
想起幾個月前的夏小星,他竟有了不真實(shí)的感覺,那個哄著他討好著他的夏小星,真的是眼前這個夏小星嗎?為什么他那么晚才醒過來,究竟怎么做,他才能重新找回那個夏小星?
他是如此的想念她。
即使他想否認(rèn),也否認(rèn)不了了!
兩人慢悠悠蕩到小超市門前,又被那個賣花的小女孩攔住了,這已經(jīng)是這個月的第三次了。
歐雨聲一邊掏出錢包抽出一張紅色的鈔票遞給她,一邊接過玫瑰問著她:“你記不記得是第幾次賣花給我了?”
那女孩不好意思的看他一眼:“哥哥,你真大方,我記住你了,下次不會再找你了。”可立即,她又恢復(fù)了賣花的圓滑老練樣子,“哥哥你長的真帥,你女朋友也長的好漂亮。”
夏小星終于忍無可忍了:“誰要你拍馬屁!你下次再過來,我立馬叫城管來抓你,你信不信?!”
那女孩抓著錢,轉(zhuǎn)身就跑的不見了人影,歐雨聲扭頭看向她:“干嗎發(fā)這么大火?一個賣花的小姑娘,城管有空管她嗎?”
夏小星對著他就嚷:“你是豬啊!一次一次的上當(dāng),這花才值幾塊錢啊?你就一百一百的給,有這個錢,你去捐給希望工程好了,那還可以留個名!”
“歐龍公司年年都有捐。”歐雨聲隨口回答著。
夏小星橫他一眼,轉(zhuǎn)身向前走,歐雨聲伸手拉住她:“花!”就把玫瑰遞到她眼前。
她劈手奪過,又要邁步,手卻被歐雨聲拽住:“前幾次你都默不作聲的看著我買花,今天怎么就發(fā)火了?”
她抽了兩下手,沒抽出來:“她要是每次都找你,你是不是每次都要買下去?”
歐雨聲笑:“不會的,你沒看見她剛才的表情,她也會不好意思的。”
夏小星翻了他個白眼:“你干嗎不還價(jià)?她要一百你就給她一百。”葉楓那時說,玫瑰代表愛情,愛情是不能還價(jià)的。歐雨聲又是為了什么?
她望著他。
歐雨聲抬起手掐了下她的臉,橘黃的燈光下,他的眸子里映了些斑駁,說出的聲音很輕:“你值這個價(jià),她要的再多,我都會給。”
夏小星望著他愣了幾秒,然后說了一句:“你就是錢多燒的!”說完掙脫他手就向前走,歐雨聲長臂一伸,抓住她手腕把她扯回到自己身邊,兩人四目相望,對視了片刻才順著人行道繼續(xù)往前走。
似乎雨密了一點(diǎn),遠(yuǎn)近的燈光都帶了霧氣,幸好梧桐的葉子還沒落光,他們走在樹下,并不覺得有雨。時間流逝的緩慢了,周圍的人聲車聲也變得有點(diǎn)遙遠(yuǎn),一種情愫在他們之間漸漸的萌生,直到一個聲音突兀的打斷了他們。
幾米外有個人叫住了他們:“哥,這種天還來散步啊,也不怕淋著雨。”是歐嵐嵐,她身邊還立著一個人,很秀氣,很文靜,她兩眼望著歐雨聲,臉上是遮掩不住的黯然和失落。
吳娟。
就像那個賣花的小女孩一樣,夏小星這個月也是第三次在這條街上碰見她了。第一次,是十天前,她相信那是偶然,但在一個禮拜之內(nèi),又連續(xù)兩次碰到,她就不覺得是偶然了。
歐雨聲還是牽著她的手,回答著歐嵐嵐:“你們也來散步?”目光就向吳娟瞟了一下。
吳娟一動不動的盯著他。
“我陪娟子來買點(diǎn)化妝品。”歐嵐嵐說著,就向夏小星點(diǎn)頭打了個招呼。
“噢,那你們?nèi)グ桑覀冏吡恕!睔W雨聲顯然是想快點(diǎn)擺脫這種尷尬的局面,拉著她的手,就加大了步伐。
越過了三四盞路燈,五六棵梧桐,歐嵐嵐在后面追了上來:“哥!”她喊著。
兩人回過頭。
歐嵐嵐站到他們面前,瞄了一眼兩人牽著的手,猶豫了一下,才說:“娟子說有話要對你說,她讓你過去和她談幾分鐘。”她眼睛看向夏小星,似乎在等她表態(tài)。
歐雨聲沒說話,只是抬眼望向遠(yuǎn)處。
一二十米外的燈光下,吳娟低著頭,腳在地上劃著,用背影對著他們。
夏小星抽回自己的手,望著歐雨聲。
歐雨聲抿住唇站了好一會,才向她轉(zhuǎn)過臉:“你在這等我一下,我?guī)追昼娋突亍!毖劬屯∷?br/>
夏小星面無表情的“嗯”了一聲。
歐雨聲似乎還是有點(diǎn)不放心,又說一遍:“我?guī)追昼娋突兀谶@等我!”說完才邁著長腿向吳娟快步走去。
夏小星望著他頎長的身影一步步走遠(yuǎn),咬住了唇。
歐嵐嵐沒有離去,還是站在她面前。
“對不起!”她史無前例的向她道著歉,“他們倆有些話必須說清楚。娟子太犟,只有我哥親自去說她可能才會清醒,我不是在拆你的臺。”
夏小星截?cái)嗔怂脑挘骸澳銢]做錯,是我拆散了他們。”
歐嵐嵐沒想到她會這樣說,微微一愣:“我不是這個意思。至少今天我不是這個意思。”她停了一下,好像在考慮該怎么說,“我哥對你好像挺上心的,龍輝也說我哥喜歡你,以前我那種態(tài)度,希望你別記在心上。”
夏小星眼睛看向別處:“無所謂。”她是真的無所謂,歐嵐嵐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并不會給她帶來什么變化。
談話陷入僵局,短暫的靜默之后,歐嵐嵐重新挑起了話題:“你大概不清楚我哥當(dāng)初答應(yīng)和你結(jié)婚的真正原因吧。”
夏小星扭頭望過來,她接著說,“其實(shí)是為了我爸爸。”她自嘲的笑了一下,“以前我那樣對你,按理來說應(yīng)該是沒有資格的。我爸的工程公司那時候資金周轉(zhuǎn)不靈,沒有銀行貸款工程就做不下去,破產(chǎn)還好說,問題是欠了幾百個工人將近半年的工資,正好又碰在風(fēng)口上,報(bào)紙上天天在登惡意拖欠農(nóng)民工工資的報(bào)道。我爸那時候連家都不敢回,每天東躲西藏的,我爺爺急的中了風(fēng),一下就躺在了醫(yī)院里,我哥這才答應(yīng)和你結(jié)婚的。可我爺爺還是被我爸爸害死了,所以我哥到現(xiàn)在都不愿叫我爸一聲叔。”
夏小星記起來,她和歐雨聲的婚期是因?yàn)樗麪敔數(shù)娜ナ劳七t了幾個月的。
“你和我說這些,是想告訴我什么?”她問著歐嵐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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