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第 16 章
次日一早,晨鼓剛剛敲響,姚燕燕就睜開了眼睛。她掀開床帳瞧了瞧,就見糊著雪白窗紙的窗戶外頭黑黝黝一片,顯然是天還沒亮。不過臘月里天亮得晚,倒是不奇怪。</br> 她困倦地打了個哈欠,揉揉眼睛爬到床的另一頭叫皇上起來。</br> 他們兩人睡覺都不是老實的,每天晚上抱在一起親親熱熱地睡著了,第二天起來就成了一副四仰八叉不堪入目的畫面,要么兩人一個躺在床頭一個滾去了床尾,要么就是一人在床上一人躺在床下……也幸好特意讓人造了張大床,否則這大冬天的滾到地上睡一晚,就算是有地龍也扛不住。</br> “陛下,卯時到了,晨鼓都敲響了。該上早朝了。”</br> 然而只穿著件黃色里衣的皇帝陛下,抱著枕頭縮在被子里睡得正香,顯然沒聽見姚燕燕的呼喚。</br> 姚燕燕捏住了皇帝陛下的鼻子,“陛下,起床啦~”</br> 皇帝陛下皺起了好看的眉頭,張著嘴呼吸,沒醒。</br> 姚燕燕嘆了口氣,本來想掀走陛下的被子,但又怕他著涼,想了想,她把手伸進陛下的被子里,從他里衣的下擺鉆進去——去捏陛下肚子上的小軟肉。</br> 睡夢中的皇帝陛下感覺到有人打擾,嘟囔了一句,伸手拍開了肚皮上那只作亂的小手。</br> “走走走……”皇帝陛下閉著眼睛揮動右手,仿佛在趕蒼蠅。</br> 姚燕燕見他還沒醒,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忽然掐著嗓子,湊到陛下耳邊小聲道:“陛下,陛下,不好了,姚妃娘娘被壞人抓走了……”</br> “誰!”皇帝陛下猛地從床上彈了起來,瞪大還有些朦朧的眼睛左顧右盼,緊緊舉著手里的枕頭似乎想要砸人,“誰敢抓朕的愛妃!”待看見坐在旁邊偷笑的姚燕燕以后,他打了個哈欠,嘟囔道:“愛妃別鬧,讓朕再睡會兒。”</br> 姚燕燕用力把要倒下去的皇帝陛下重新扶正,推著他下床,“不行不行,昨天咱們說好了的,今天要繼續(xù)上朝的!”</br> 皇帝陛下很不情愿,眼睛都睜不開了,抱著床柱死活不肯撒手,嘟囔道:“就讓他們在外頭等著,改辰時再上朝。”</br> 這怎么行?陛下登基五年都沒理過政務(wù),政權(quán)全在那群朝臣手中,他要是再這么憊懶下去,什么時候能把權(quán)力收回來啊?姚燕燕堅決不能同意!</br> 她摸著下巴,看著抱著床柱坐在那兒打盹的皇帝,忽然福至心靈。湊過去抱住皇帝的腰,軟軟地依偎在他懷里。</br> 而感覺到愛妃那溫軟的身子靠近,皇帝陛下下意識就松開了抱著床柱的手,攬住了自家愛妃,繼續(xù)閉著眼打盹。</br> “陛下~~”聲音嬌柔,婉轉(zhuǎn)之間,自有一股媚意。</br> 正在打盹的皇帝陛下不由豎起了耳朵。</br> 姚燕燕環(huán)住陛下腰腹的手不安分地往上挪了挪,攀到了陛下胸膛上,纖長如玉的手指在那上面來回打轉(zhuǎn)。</br> 皇帝陛下的瞌睡蟲瞬間死了大半,耳根也悄悄紅了。</br> 姚燕燕聲音嬌媚,在皇帝陛下耳邊吹風,“陛下~~臣妾還沒見過陛下上朝呢!您讓臣妾看一看嘛!您在朝堂上統(tǒng)領(lǐng)百官的樣子,一定特別威武霸氣,臣妾最喜歡那種威風八面有大丈夫氣概的男子了!您就讓臣妾看看嘛……”</br> 那嬌嬌柔柔的嗓音,含了蜜一般,在耳邊婉轉(zhuǎn)賣嬌,說不出的惑人心弦。</br> 咕咚!皇帝陛下咽了下口水,下一刻,他就感覺到一團柔軟無比的東西蹭上了他的胳膊,柔云一般在胳膊上來回轉(zhuǎn)了轉(zhuǎn)。皇帝陛下只覺得心腸瞬間軟成了一片,那點瞌睡蟲瞬間在愛妃的溫柔鄉(xiāng)中死絕。</br> 當皇帝陛下腦子重新恢復(fù)清明時,已經(jīng)穿戴整齊,被愛妃推著出了飛鸞宮。</br> 兩人坐在御駕上時,天邊還掛著幾點星子,臘月里的冷風被厚厚的轎簾隔絕,只余下一縷縷微涼的清氣滲入轎內(nèi),叫人神志更加清明了幾分。</br> 此時,百官皆已入宮,等候在大明宮一處偏殿當中。</br> 大明宮極大,最后頭是陛下的寢居紫宸殿,最前頭便是百官入朝奏事的金鑾殿了。</br> 這處偏殿與金鑾殿相隔不過數(shù)十步,官員或是舉子受詔覲見時,都會先在此處等候。</br> 而此時聚集在偏殿的官員中,一大部分都聚在章宰相身邊,以他馬首是瞻,另一部分,則分別以翰林大學士和護國將軍為首,翰林大學士一方人與宰相的擁躉互相看不對眼,每每對視,都是一句不屑與之為伍的冷哼。</br> 李太傅站在章宰相身邊,低聲道:“皇帝這幾日,瞧著不太對,似乎是想要掌權(quán)。”</br> 章宰相冷哼,“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兒,文墨不通,想要從老夫手中奪回權(quán)柄,笑話。”</br> 李太傅皺眉道:“可他畢竟是天子,若他執(zhí)意如此,又當如何?”</br> 章宰相撫了撫胡須,從容道:“太傅無須擔憂,老夫頗有些相人之術(shù),皇帝雖有過目不忘之能,可他生性憊懶、喜好奢靡享樂,成不了大事。依老夫看,他只是少年心性,一時新鮮,要不了幾日,又會偃旗息鼓。”</br> 李太傅聞言,終于放下心來,畢竟章宰相的才能,他再清楚不過,他看人極準,這些年就從沒料錯過皇帝的言行,坐在龍椅上的那位雖說是一國天子,實則沒有半點實權(quán),而章宰相雖只占了個宰相的名頭,可這滿朝文官有大半是他的門生,就連掌管南衙禁衛(wèi)軍的護國將軍裴忠,也有意與章家結(jié)親,等兩家聯(lián)合,絕對是一股能席卷大齊的強悍力量,屆時那龍椅上的天子,便再也無須顧慮了。</br> 二人談話間,外頭晨鼓已敲滿一百下,待晨鐘也響過三下以后,百官皆整頓儀容,邁步踏入金鑾殿。</br> 待百官站定后,天子也在幾名內(nèi)侍的簇擁下,從御座后轉(zhuǎn)出,坐在了高位之上。</br> 宦官總管李公公正要高喊一聲“有事起奏無事退朝”,反正皇帝上朝皆是如此,可是今天,他剛剛開腔,就被皇帝打斷了。</br> 皇帝陛下一掃往日的懶散,正襟危坐,目光如炬,一副戰(zhàn)場前嚴陣以待的肅穆模樣,他開口道:“朕要開一支新的衛(wèi)隊,約莫兩萬人,負責宮內(nèi)防衛(wèi),取名龍衛(wèi)軍,直接效命于朕,諸位愛卿以為如何?”</br> 宮廷防衛(wèi)一向由北衙羽林軍負責,人數(shù)約五萬,現(xiàn)下皇帝要開一支兩萬人的龍衛(wèi)軍,豈不是要分了羽林軍統(tǒng)領(lǐng)的權(quán)?況且,有了直接效命于皇帝的兩萬龍衛(wèi)軍,皇帝還會像以往那么好掌控?若他一時任性,要殺了哪個人,他們這些留在宮中的官員哪里躲得去?</br> 這些掌握住權(quán)柄的官員,哪兒能容忍手中掌控多年的東西被人分走?</br> 皇帝多年不理朝政,為何突然間勤勉起來,又為何要立一支新軍?難道是已經(jīng)察覺到他們的不臣之心,想要拔除掉他們?</br> 他們又怎能坐以待斃?</br> 立刻,便有好幾名朝臣在章宰相的示意下出列,舉出無數(shù)條理由意圖勸皇帝收回方才的話。</br> 然而皇帝陛下目光堅定,一意孤行,厲聲道:“朕意議決,勿須再勸!”</br> 皇帝陛下雖多年不理朝政,可他天生一副英氣俊逸的長相,此刻面容肅穆,坐在高位上揚聲厲喝,竟有一股渾厚威儀,叫殿中臣子心神一凜,暗道:陛下怎會突然變了個性子?莫非已經(jīng)察覺到他們暗中的小動作?還是他一直在藏拙,這才是他的本性?</br> 各種念頭在心頭轉(zhuǎn)過,大殿中朝臣人人面容緊張,隱約嗅到了一股不祥的氣息,氣氛頓時凝重了起來。</br> 高座上首的皇帝陛下眼神銳利,面容冷肅,心道:</br> 瞧那些人緊張的樣兒,朕現(xiàn)在一定分外威武霸氣!愛妃還在暗處看著,朕今日一定要好好表現(xiàn),叫愛妃看看朕威風八面的大男子氣概!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