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第 15 章
皇帝陛下這么一說,姚燕燕也覺出蹊蹺來,她從貴妃榻上起來,打開那個箱子,將里頭的奏折翻出來看了看,發(fā)現(xiàn)都是一些百姓安居樂業(yè)、大齊國盛民強(qiáng),其余兩國唯大齊馬首是瞻、皇帝英明無比之類的話,一看就是阿諛奉承的諂媚之言,全是套路,一點都不真誠。</br> 姚燕燕問道:“陛下,前世的時候,您看過奏折嗎?”</br> 皇帝陛下仔細(xì)想了想,“看過幾次,跟這些差不多一樣的。”</br> 姚燕燕一聽,立刻扔下奏折,對皇帝道:“陛下,這下事情大條了!”</br> 皇帝陛下眉頭一抽,疑惑道:“何為大條?”</br> 姚燕燕不假思索道:“大概是很嚴(yán)重的意思。”她往左右看了看,覺得就算寢殿大門關(guān)了,還是有點不安全,于是拉著皇帝上了床,趴在床上小聲對皇帝道:“陛下,我覺得宰相和太傅是故意這樣做的,為的就是蒙蔽您,不讓您接觸政務(wù)。”</br> 皇帝陛下也趴下來,腦袋湊過去小聲道:“那可不成,接觸不到政務(wù),朕不就被架空了嗎?”說到這里,皇帝陛下頓時覺得氣憤不已,狠狠一拍床鋪,他怒道:“他們好大的膽子,朕要看奏折,他們居然拿這種東西糊弄朕!”</br> 因為氣憤,皇帝陛下的聲音有些大了,姚燕燕立刻將食指豎在唇邊,“噓……”</br> 皇帝陛下立刻伸手捂住下半張臉,眼睛朝著姚燕燕眨啊眨,雙眼皮漂亮得像是工筆畫出來的。</br> 姚燕燕拉過被子往身上一蓋,示意陛下進(jìn)來。</br> 皇帝陛下十分配合地鉆進(jìn)了被子,兩人蓋著被子在一片黑暗當(dāng)中、開始腦袋對腦袋嘀嘀咕咕。</br> 姚燕燕奇怪道:“陛下,前世他們也是給你看這樣的折子,為何你如今這樣生氣呢?”</br> 皇帝陛下理所當(dāng)然道:“前世朕以為大齊真的國富民強(qiáng)百姓安居樂業(yè),但是現(xiàn)在朕知道不是了啊!”他壓低聲音氣憤道:“朕還以為他們在幫朕治理好國家,沒想到他們竟然弄些假折子糊弄朕!這是欺君之罪!朕要把他們統(tǒng)統(tǒng)砍了!”</br> 皇帝陛下說著就要從被子里鉆出去,怒氣沖沖一副馬上要跑出去砍了宰相和太傅的樣子。</br> 然而他的身子剛剛探出去,就被姚燕燕扒著腿又拉了回去。</br> 皇帝陛下鉆進(jìn)被子里,對著一團(tuán)漆黑疑惑道:“愛妃?”</br> 姚燕燕勸道:“陛下,不能去,現(xiàn)在不能砍了宰相和太傅。”</br> 皇帝陛下十分不解,“朕是皇帝,一道圣旨下去,要他們死他們就得死,為何不能?”</br> 姚燕燕無奈道:“陛下,您忘了您現(xiàn)在被架空了嗎?您現(xiàn)在手里要權(quán)沒權(quán),要兵沒兵的,萬一您一道圣旨下去,那些人不聽您的怎么辦?”</br> 皇帝陛下愣住了。</br> 姚燕燕又道:“您想想,前世匪軍攻進(jìn)來時,城中羽林軍可有聽您的?那些大臣可有留下來保護(hù)陛下?早在城破時他們就帶著錢糧護(hù)衛(wèi)逃走了,誰還記得留在宮中的陛下?”</br> 被子里一片昏黑,姚燕燕沒聽見陛下說話,也看不清陛下的表情,只能繼續(xù)道:“還有這宮里的宦官婢女,她們哪一個有站出來保護(hù)陛下?至于我這飛鸞宮里的人,對待我這個主人,她們也沒有忠誠到哪里去,還不到生死關(guān)頭呢,就有侍女將我供了出來。”</br> 姚燕燕說著說著,自己都有些氣憤了起來,想她平時待那些侍女也不薄啊,逢年過節(jié)初一十五都有發(fā)賞賜,就算是責(zé)罰她們,也從來只是訓(xùn)斥幾句,從來沒有打過板子,自認(rèn)是非常寬厚的主人了,結(jié)果呢?大難臨頭各自飛,連她這個主子都忘了!實在是可恨!</br> 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培養(yǎng)手底下的人,蠢點丑點都沒關(guān)系,最重要的是忠心!至于這個手下要怎么培養(yǎng)……</br> 姚燕燕正要跟皇帝商量呢,黑暗中忽然伸過來一雙手,摸索著捧住了她的面頰。</br> 姚燕燕:“陛下?”</br> 皇帝陛下的呼吸埋在被子里,有些發(fā)沉,他聲音悶悶道:“愛妃,朕忽然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真的沒用。”</br> 姚燕燕一愣,陛下為啥突然這樣說,難道是因為我剛才說的那番話,打擊到了陛下?</br> 沒等她想明白,只聽陛下的聲音再一次響起,“朕從前以為自己是大齊的皇帝,坐擁一國江山,是九五之尊,人人都必須得聽朕的。可實際上,朕只不過是一只被朝臣供在皇位上的吉祥物,什么時候他們需要朕了,就將朕抬出來拜拜,不需要朕了,就連朕半年不上朝他們也不會過問。而一旦大難臨頭,朕又會變成一只替他們擋刀子的靶子。就像你說的那樣,他們帶著錢糧逃走,將朕留在皇城中承受戰(zhàn)火。而這一點,還要愛妃提醒,朕才會發(fā)現(xiàn)。”</br> “朕是皇帝,卻不能給你一個皇后的名分;朕是丈夫,卻不能護(hù)妻子周全;朕是男人,卻要自己的女人沖鋒陷陣。”</br> “燕燕,我真的好沒用。”</br> 默默聽著陛下的話,姚燕燕眼睛酸澀,她往前爬了兩步,摸索著靠在陛下懷里,緊緊摟住他的腰,認(rèn)真道:“誰說陛下沒有用?在臣妾心里,陛下是偉男子、是大丈夫!是這世上對臣妾最好的人。”</br> “陛下是皇帝,自古以來,莫說是皇帝,就是尋常男子,也大多三妻四妾,罕有對妻子一心一意的。可是無論上輩子還是現(xiàn)在,陛下都只寵愛我一人、只在乎我一個,陛下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頭一個想到的就是我,不論我做了什么事,陛下始終站在我身邊。在我心里,陛下就是這世上最好最俊的男子,待在陛下身邊的每一天,臣妾都覺得很幸福。”姚燕燕由衷說道。她閉著眼睛靠在陛下微微顫抖的胸膛前,繼續(xù)說道:</br> “陛下想護(hù)臣妾周全,可臣妾也想保護(hù)陛下啊!臣妾以前很卑鄙很自私,無論遇到何事,頭一個想的,便是保全自身。可是自從遇到了陛下,臣妾覺得自己在陛下面前,慢慢變成了陛下口中那個善良溫柔的姚燕燕,陛下愿意為了臣妾留在這個危險的位置上,臣妾也愿意為了陛下赴湯蹈火。臣妾相信,只要我們一起努力,一定不會落到前世那樣的局面,咱們會越來越好,這個國家也會越來越好。陛下這么聰明,還能過目不忘,一定能治理好大齊,成為流芳百世的明君!”</br> 聽完了這一番溫柔的述說,皇帝陛下大受震動,感動地哽咽道:“愛妃,你太好了。”</br> 姚燕燕也哽咽道:“陛下,你也很好。”</br> 兩人緊緊擁抱著溫存了好一會兒,皇帝陛下忽然悶悶道:“愛妃,朕是不是太感動了,心緒起伏太大,否則為何覺得呼吸不暢、頭昏腦漲。”</br> 姚燕燕沉默了一瞬,而后嬌嗔道:“我的傻陛下,掀開被子啊~~”</br> 皇帝陛下:“哦哦。”</br> 掀開了被子的兩人大口呼吸了好一會兒新鮮空氣,而后又趴回床上,開始頭疼地商量接下來該怎么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