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馬冬梅
梁雯好像和傳聞中的不太一樣。</br> 這是高二1班普遍的共識。</br> 分了班后,這個班既有梁雯以前的同學(xué),也有從別的班升上來的同學(xué),反正無論是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都覺得梁雯變了,不再靦腆不再文靜,連身為女神的矜持都沒得一干二凈。</br> 以前的梁雯雖然喜歡楚晝,但表達得比較含蓄,不會這么露骨,只會各種花式巧遇接近他,放得不是很開,也比較沒存在感,所以她雖暗戀了人家一年,但在楚晝眼中依舊查無此人。</br> 可是現(xiàn)在的梁雯,可能是壓抑太久,所以開始放飛自我了,為了把楚晝搞到手,她顯然已經(jīng)無所不用其極,追得轟轟烈烈,以前梁雯喜歡楚晝還只在小范圍流傳,現(xiàn)在全班上下除了老師,沒有一個是不知道的。</br> 本來以為她的愛心早餐被楚晝?nèi)恿耍茏屗嗌偈諗恳稽c,認清殘酷的現(xiàn)實。</br> 可是沒想到,自那天后,梁雯非但沒有退縮,沒有紅著眼睛哭唧唧,反而越挫越勇,像是故意和楚晝對著干似的,第二天,他的桌上又出現(xiàn)了一份完好無損的蛋糕,粉色包裝盒別出心裁地用緞帶綁了個心型蝴蝶結(jié),特別少女心。</br> 雖然最后還是被楚晝?nèi)恿耍忽]有氣餒,隔天照送不誤,每天雷打不動地給楚晝送愛心早餐,一邊送,一邊堅強微笑,順便賣個慘,綻放出堪比白蓮花女主的圣潔光芒,她還溫柔地說:“這不怪晝晝,一定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他才會這樣,沒關(guān)系,我相信我總有一天會打動他的心。”</br> ……</br> 楚晝感不感動他們不知道,反正班上絕大多數(shù)人都被感動到了,這是什么寶藏女孩啊!漂亮溫柔又癡情,為了喜歡的人連尊嚴都可以不要!被她看上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br> 楚晝你不是人!!</br> 而以夏若晴為首的女生小群體對梁雯明里暗里的嘲諷則被淹沒在了廣大學(xué)生群眾感動的淚水里。</br> 連楚晝身邊的人都被收買了,包括一直對梁雯有點偏見的賀云東。</br> “晝哥,你要不和梁雯交往試試?”</br> 中午吃完飯,在回去教室的路上,賀云東笑嘻嘻地勾住楚晝的肩膀,“我看她對你挺真心的。”</br> 楚晝一言不發(fā)地甩開他的手,面無表情。</br> 賀云東像是早就習慣了,也不在意,沖后面的趙億豪揚揚下巴,“老趙,你說呢?”</br> “你不是不喜歡我女神嘛,”趙億豪低頭玩手機,頭也不抬道:“轉(zhuǎn)性了?”</br> 曹博怪笑插嘴:“你是不知道,上次排座位,梁雯那閨蜜,蘇淺,不知道搭錯了哪根神經(jīng),竟坐在了云東旁邊,關(guān)系現(xiàn)在好像還挺好,讓他對梁雯都看順眼多了。”</br> “要你多嘴。”賀云東羞惱地捶了他一拳。</br> 趙億豪搖搖頭,收起手機,大步走到楚晝旁邊,“阿晝,說真的,人家姑娘都喜歡你到這個份上了,你就一點感覺都沒有?柳下惠也不是你這樣當?shù)陌。 ?lt;/br> 楚晝垂著眼沉默幾秒,終于肯開口,莫名問了一句:“你真覺得她喜歡我?”</br> “啊?”趙億豪愣了,“你說的什么話,人家不喜歡你喜歡誰啊,難不成我啊?”</br> “……”</br> 楚晝形容不出那種感覺,很久以前開始,他就比別人敏感很多,特別是在對謊言的分辨上。</br> 至今為止有許多女生向他告白過,可沒有一個像梁雯這樣,雖然面上看著挺真誠,口口聲聲說喜歡,可他卻感覺不到多少真心,還隱隱有種說不出來的敷衍。</br> “你就算不喜歡人家也不能懷疑人家對你的愛啊!”趙億豪見不得女神被污蔑,“梁雯這樣都不算喜歡,那天底下就沒有真愛了!”</br> “閉嘴。”楚晝?nèi)虩o可忍。</br> 空氣安靜了。</br> 他們來到教室,還在門口就聽到里面在鬧騰。</br> 楚晝推門進去,一眼就看到他的座位旁邊圍了一圈男生在打牌,梁藥也在其中之一。</br> 她背對著他,手里捏著一副牌,興沖沖跨坐在他的凳子上,和旁邊的男生交頭接耳,兩個腦袋湊得很近,她的手還搭在那男生的肩上,一點都不在乎距離,眉眼彎彎,笑得很開心。</br> 是真的很開心。</br> 他們做同桌這么多天,他就沒見過她比現(xiàn)在更開心的時候。</br> “靠,”趙億豪驚呼一聲,“牛逼了,竟敢在教室公然打牌……我去,還玩錢的,女神什么時候這么豪邁了?”</br> 他說完,感覺身上一冷,轉(zhuǎn)頭看了眼楚晝,雖然他表情沒什么變化,但氣壓卻低了低。</br> *</br> 中午梁藥回教室休息,看到一群男生在玩斗地主,還賭錢的那種,她的興致立刻被勾了起來,過去圍觀,他們玩的是四人斗地主,兩幅牌,兩兩對戰(zhàn)。</br> 期間一個男生離席,梁藥正好也想玩,就直接頂上了,她性格天生帶點男孩子氣,只要她愿意,很容易和別人打成一片。</br> 幾個男生見女神來了,還這么隨和沒有架子,自然舉雙手一百個歡迎,沒成想女神不僅美,牌技還那么好。</br> 已經(jīng)快把褲衩輸?shù)舻男∨钟逕o淚,“雯姐,手下留情啊,再打下去我內(nèi)褲都穿不起了。”</br> 他的隊友拼命點頭,“這是最后一把了,再玩我就是狗!”</br> “嘖,你們還是不是男人?”梁藥嫌棄,一掌將張百元大鈔拍在桌上,“下把我賭一百,來不來?”</br> “來來來,必須得來!”她的隊友,西瓜頭喜滋滋地數(shù)錢,跟著梁藥贏了那么多把,他也賺了不少,“雯姐你等著,我這就去喊……”</br> 他轉(zhuǎn)身的一瞬,不知看到了什么,立刻驚恐地睜大眼。</br> “怎么了……”</br> 梁藥也跟著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身邊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br> 楚晝微微垂著頭,脖頸修長,下顎瘦削,他的眼睛漆黑幽冷,居高臨下俯視她。</br> “……”</br> 沉默。</br> 死一般的沉默。</br> 梁藥默默閉嘴,不動聲色地拿走桌上的小錢錢。</br> 她的動作自然逃不過楚晝的眼睛,他抬起手,白皙的指節(jié)輕輕敲了敲桌面,漫不經(jīng)心說:“我好像是紀律委員?”</br> 沒人敢吱聲。</br> 楚晝的聲音低而緩,“你們公然在教室里打牌……”他瞥了眼被梁藥揣進口袋的錢,“還是聚眾賭博?”</br> “……”</br> 他們大氣都不敢出。</br> “楚晝,”西瓜頭忍不了了,大著膽子吱了聲,”我們只是玩玩而已,大家都是同學(xué),低頭不見抬頭見,給個面子好嗎?”</br> 楚晝淡淡瞥他,認出是和梁藥勾肩搭背的路人甲,“你叫什么?”</br> 路人甲愣了下,“何才星啊。”</br> 楚晝:“我記住了。”</br> “……”</br> 楚晝又望向?qū)γ鎯扇耍澳銈兡兀俊?lt;/br> 小胖和隊友對視一眼,趕緊收拾撲克牌跑路,邊收邊道:“我叫龍傲天,他是葉良辰,后會有期!”</br> “等等我!”路人甲見勢不妙,也趕緊溜了。</br> “倏”地一下,本來熱熱鬧鬧的位置,就只剩下梁藥和楚晝兩個人。</br> 他們四目相對。</br> “那個,”梁藥舔了舔唇皮,“其實我叫馬冬梅。”</br> “……”</br> “就是那個,一直被老公綠,卻一直不離不棄的,馬冬梅。”梁藥現(xiàn)在都不忘記表白一波。</br> 楚晝深吸一口氣,壓下內(nèi)心的暴躁,冷冷吐字:“進去。”</br> “啊?哦。”梁藥才發(fā)現(xiàn)自己還霸占著他的座位,連忙往里挪了個屁股。</br> 楚晝坐下后就沒再理她,拿出今天的物理作業(yè),下午第一節(jié)課是數(shù)學(xué),也是班主任的課,但程一帆早就說了今天有事不能來,于是改上自習。</br> 楚晝打開物理書,旁邊,一張皺巴巴的十塊錢紙幣被小心翼翼地塞過來。</br> 楚晝一頓,聽到女孩軟軟的聲音,像撒嬌的小貓撓著爪子,輕輕落在他心里。</br> “給你十塊錢,你別告訴老師好不好?”</br> 楚晝微微揚眉,偏過頭去,“你這是賄賂?”</br> “嗯……”梁藥看他表情以為不夠,又塞了張臟兮兮的五塊,閉眼咬牙道:“十五塊,不能再多了!”</br> 楚晝覺得十分荒唐,一瞬間竟然有了想笑的沖動,她是哪來的自信會覺得自己缺這又臟又皺的十五塊錢?</br> “不行嗎?”梁藥可憐兮兮地瞅著他,水靈靈的大眼睛眨啊眨。</br> 楚晝沉默,看著她的眼睛,鬼使神差地接過錢。</br> 他剛剛只是隨便嚇唬他們,本來就沒打算向老師告狀,這種事只有小學(xué)生會做。</br> 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收錢讓她閉嘴也好。</br> 梁藥沒想到他真的收了,興奮之余,又塞過來十五塊錢,“你好人做到底,下節(jié)課我想睡覺,別告訴老師啊,拜托啦。”</br> 楚晝:“……”</br> 真是給點陽光就燦爛。</br> 他皺了皺眉,察覺到自己也變幼稚了,剛要推開她的手,無意間發(fā)現(xiàn)她眼皮下有陰影,很濃的黑眼圈,他動作又頓了頓,很自然地收下錢,若無其事問:“你晚上沒睡?”</br> “……?”</br> 梁藥這下是真的震驚了。</br> 楚晝竟然會關(guān)心她!</br> 他!在!關(guān)!心!她!</br> 熬夜不睡當然是為了畫畫賺錢,可梁藥當然不會說實話,抓住機會充分表現(xiàn)自己,情話張口就來:“我每天想你想得睡不著啊,只要一想到你我的心就痛,呃不,是跳得很厲害,想到你未來會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我就難受得不能呼吸,我保證會聽話懂事小鳥依人,你真的不考慮看看?”</br> 就當是可憐可憐我,趕緊從了我吧。</br> 梁藥想到在一中過的遭心日子就心塞,她已經(jīng)很久沒嘗到自由的味道了。</br> 可惜她的土味情話并沒有發(fā)揮作用,楚晝?nèi)堂鏌o表情地聽完,最后冷淡道:“不考慮。”</br> 梁藥:“……”</br> 心更塞了。</br> 哀聲嘆氣的她沒有發(fā)現(xiàn),少年神色有些微的不自在。</br> *</br> 上課鈴響了,梁藥知道楚晝不會告訴老師后,便放心地趴在桌上睡覺。</br> 沒過幾分鐘,楚晝就聽到她那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br> 實力演繹了什么叫秒睡。</br> 楚晝看著書,沒有管她,然而麻煩的人連睡覺都很麻煩。</br> 女孩似乎睡得不舒服,眉頭輕輕皺起,嘴里喃喃著什么。</br> 趴著睡也能做夢?</br> 楚晝轉(zhuǎn)頭,冷漠地看著她,該說羨慕她的睡眠質(zhì)量么?</br> 女孩咂了咂嘴,夢話的聲音還不小,“我喜歡,好喜歡……”</br> 楚晝抿起嘴,垂下眼睫,心神有點不定。</br> 喜歡……</br> 難道她夢到他了?</br> 她真的這么喜歡他?</br> 他這樣想時,女孩嘴中直直蹦出一個字——</br> “錢。”</br> 楚晝:“……”</br> *</br> 下課鈴打響,梁藥迷迷糊糊抬起頭,按了按太陽穴,只覺得腦殼一抽一抽地疼。</br> 她睡眼惺忪地看到楚晝還在寫作業(yè),打了個哈欠,慣例地問了一句:“晝晝,你什么時候才能喜歡我啊?”</br> 少女剛睡醒的聲音有點朦朧,軟聲軟氣的,帶著幾分撒嬌味道。</br> “……”</br> 梁藥揉著眼睛,沒指望他會理她,嗓子干得難受,剛想拿著杯子出去接杯水,誰知楚晝忽然緩緩轉(zhuǎn)過身,面無表情看著她,第一次回應(yīng)了她這個問題。</br> “下輩子吧。”</br> 梁藥:?</br> 胳膊下好像壓著什么東西,她低頭一看,發(fā)現(xiàn)她給他的錢全部都被原封不動地退回來了。</br> 梁藥莫名生出了一種,彩禮被退的錯覺。</br> 發(fā)生什么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