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十二月的最后一周,學(xué)生壓根就沒心情上課,每天課間都在為元旦游園會做準(zhǔn)備。</br> 韓夢眼見自己的方案在班里一呼無人應(yīng),腦筋一動,曲線救國,相當(dāng)狡猾地去找了老吳。在看完了韓夢長達(dá)三頁A4紙的策劃案之后,吳國鐘深受感動,欣然應(yīng)允:“好,就按你說的來吧。”</br> 于是,周一的早讀上,吳國鐘宣布了1班的游園會活動:猛漢女仆咖啡店。</br> 郭志雄“嗷!”地一聲悲嚎,兩眼一翻,昏厥過去。</br> “同學(xué)們,我覺得韓夢的這篇策劃寫得非常好,主旨明確,論點新穎,論據(jù)充足,最后結(jié)尾升華主題:希望通過這次活動,能讓更多人摘下有色眼鏡,消除對性別和屬性的刻板印象……看得出來韓夢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br> 陳瑩瑩低罵:“他就是自己想穿而已!”</br> 章可也罵:“單純老吳慘遭陰險小韓蒙騙!”</br> “況且,結(jié)合咱們班最近發(fā)生的一些事,我覺得這個活動也很有教育意義。還有五天,咱們盡快準(zhǔn)備起來吧。”</br> 大家都聽明白了老吳說的“一些事”指的是哪些事,當(dāng)時那種義憤填膺的心情涌上來,忽然覺得老吳說得挺有道理。</br> 穿女裝怎么了?丟臉的不是他們,而是抱有偏見的人。</br> 章可:“該死,這個中年男子竟如此地有魅力,我被說服了!”</br> 陳瑩瑩還不打算放過某位罪魁禍?zhǔn)祝铝嗽缱x就追著韓夢打,中途清醒后的郭志雄也加入,后排一片雞飛狗跳。</br> 尹澈正趴著補(bǔ)覺,皺眉“嘖”了聲,捂住脖子。</br> 蔣堯注意到他的動作:“怎么了?落枕?”</br> “沒有,脖子疼。”</br> “你周末不是去體檢了嗎?有脖子方面的毛病嗎?”</br> “查的不是外科。”尹澈不想說話,把頭埋到手臂間,“我睡一會兒,老師來了叫我。”</br> “好。”</br> 蔣堯看了一小會兒他的后頸。</br> 尹澈今天穿了件高領(lǐng)毛衣,脖子沒露出多少肉,但顯得很修長。</br> 怎么能連脖子都這么好看。</br> 陳瑩瑩用力擰著韓夢的胳膊,擰一下罵一句:“你征得大家同意沒啊你!”</br> 韓夢:“等你們同意黃花菜都涼了!”</br> 陳瑩瑩:“你還敢囂張!”</br> 蔣堯拿出自己的降噪耳機(jī),輕輕塞進(jìn)他同桌的耳朵里,手往回撤的時候,不小心蹭到了軟軟的耳垂。</br> 也可能不是不小心的。</br> 尹澈動了一下,沒抬頭。</br> 蔣堯開了降噪模式。雖然耳機(jī)的另一頭沒有手機(jī)可連,空空蕩蕩,只能傳出白噪音,但他心里已經(jīng)唱起了歌。</br> 游園會迫在眉睫,1班同學(xué)最后被迫接受了韓夢的方案。</br> 衣服道具網(wǎng)上都有的賣,咖啡超市里就有,碟子茶杯可以問食堂阿姨借。只需要再準(zhǔn)備些裝飾教室的東西就可以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還挺省力。</br> 女生們沒什么心理負(fù)擔(dān),準(zhǔn)備得很開心,每天都嘰嘰喳喳地討論著其他班有什么活動,約著到時候一起去玩。</br> 相比之下,男生們幾乎都愁眉苦臉。</br> 這幾天1班“猛漢女仆咖啡店”的主題傳了出去,1班男生收到的最多的一句問候就是:“期待你的女裝哦。”</br> 生無可戀。</br> 但再不情愿,活動也得辦。到周四,其他材料都準(zhǔn)備得差不多了,還差咖啡豆和牛奶沒買。趁著放學(xué)的間隙,幾個住宿生一塊兒走去校外的超市采購。</br> 尹澈脖子還有點疼,本來想回寢室睡覺,蔣堯非說要順道去給手工社買點材料,自己不會挑,求他幫忙。</br> 尹澈想了想,沒提身體不舒服的事,跟著去了。</br> 超市不大,咖啡的品種很少,零食倒是很多,估計是因為開在學(xué)校附近的緣故。</br> 蔣堯看到什么都往購物車?yán)锶樱劬σ膊徽R幌拢烂湓弧吧鐖F(tuán)活動儲備糧。”</br> 尹澈閑散地靠著推車,看著他一次次把手伸向貨架,腕上的手繩隨著動作起起落落。</br> 難為他還戴著。</br> 其實編得很一般,只能說是普通水準(zhǔn),但比起蔣堯編的那條又亂又毛糙的繩子,還算能看,戴出去也不會奇怪。</br> 蔣堯從冷柜里拿了幾大桶牛奶,放進(jìn)手推車?yán)铮又昧艘恍『信D蹋瑔枺骸俺撼海饶虇幔俊?lt;/br> “太冰了,不喝。”</br> “回去給你熱一熱。”蔣堯自顧自地把小盒牛奶放進(jìn)了手推車。</br> 尹澈發(fā)現(xiàn)他最近有點霸道。</br> 倒也不會強(qiáng)迫他干什么,但就是偶爾,會替他做一些決定。</br> 比如前兩天,韓夢在班上收集男生的衣服尺碼,挨個問過來,到他們這一組的時候,說:“蔣堯,為班級做貢獻(xiàn)的時候到了!”</br> 蔣堯搖頭:“我妹周五晚上要來,我得帶著她玩,參加不了咱班的活動了。”</br> “啊……那行吧。”韓夢一臉失望,但很快就把目光轉(zhuǎn)向了旁邊的另一位,“那個……澈哥……”</br> “別打他主意。”</br> 尹澈還沒說話,就聽蔣堯說:“老韓,勸你不要嘗試說服他,‘試試就逝世’聽過沒?”</br> “……”</br> 韓夢最終選擇了保命要緊。</br> “你怎么熱?”尹澈問,“寢室不能用外接電器,會跳閘。”</br> 蔣堯又拿了瓶鮮果汁:“哥自有辦法。”</br> 說得多有能耐似的,結(jié)果辦法就是用熱水泡。</br> 采購回來的東西大多堆在住宿生寢室,蔣堯的寢室本來就亂,再摞上大袋小袋的物品,像垃圾回收站一樣。</br> 尹澈幫他搬完東西就回自己寢室去了,忘了牛奶還在他那兒泡著。洗完澡,擦著頭發(fā),剛想做會兒題目,蔣堯替他把熱好的牛奶端來了。</br> “你最近是不是沒睡好?”</br> 尹澈的手頓了頓:“還行吧。”</br> “我看你這幾天課間總是補(bǔ)覺。牛奶助眠,我妹每天晚上一杯熱牛奶,一沾枕頭秒睡,你也試試。”</br> 尹澈垂著眼,嘴唇抵著杯沿,抿了一小口牛奶。</br> 溫?zé)幔?xì)膩,淡淡的甜味。</br> 想一口氣喝完,但又舍不得。</br> “做噩夢了而已。”</br> 每次去體檢完,聽到馮醫(yī)生說:“還是沒有變化”之后,他總會做幾天噩夢,這次尤其頻繁。不過按以往經(jīng)驗,過陣子應(yīng)該就消停了。</br> “什么噩夢?”蔣堯開玩笑,“夢見自己穿女仆裝嗎?”</br> 尹澈踹他椅子一腳:“我敢穿,你敢看嗎?”</br> “敢啊,怎么不敢?總比郭志雄強(qiáng)吧……誒,你腳上系了什么?”</br> 尹澈踹他的時候露出了一小截白皙的腳踝,一晃而過,似乎系了什么東西。蔣堯還沒看清,尹澈就收回了腳,睡褲的褲腳管垂下來,重新?lián)踝×四_踝。</br> “大冬天的腳上系什么東西,又露不出來。哦……我知道了,是不是那種保平安的?從小就系著?”</br> 尹澈沒否認(rèn),也沒承認(rèn),咕咚咕咚幾口把快要冷掉的牛奶喝完了,放下杯子:“回你宿舍去。”</br> 蔣堯笑笑,指了指自己的左邊嘴角:“這里,沾到了。”</br> 尹澈下意識地伸舌舔:“還有嗎?”</br> 蔣堯喉結(jié)微微一動,又指右邊:“這里也有。”</br> 尹澈接著舔右邊。</br> “還是有。”蔣堯抽了張桌上的抽紙,伸過去,“就這里。”</br> 尹澈微怔。</br> 手指的溫度透過薄薄的紙巾,觸到他的嘴角。</br> 紙巾一遇水立刻濕了,變得更薄,更透,輕輕摩挲他的唇邊。</br> 像是直接被蔣堯的手指撫摸一樣。</br> “好了。”蔣堯擦得很快,一觸即分,將用過的紙巾揉成團(tuán),扔進(jìn)了廢紙簍。</br> 尹澈回神,似乎記得,蔣堯替他擦的這處地方,是他舔過的。</br> 也可能是他的錯覺。</br> 但蔣堯最近有點霸道應(yīng)該不是錯覺。</br> 以前如果要做這種親近的動作,蔣堯一定會征求他的同意,就像上次幫他脫外套上藥。</br> 而最近的蔣堯,有種無法形容的侵略性。</br> 一點點逼近他的防線,一點點入侵他的領(lǐng)地,仿佛在試探他的容忍底線。</br> “兔崽子。”蔣堯輕聲問他,“有沒有對我改觀一點?”</br> 尹澈抬眸:“你指哪方面?”</br> 蔣堯撥弄著自己的劉海,眼神似乎有些閃躲:“就……你有沒有覺得,雖然我各方面都挺一般,但也有讓你……呃,讓人覺得,心動的地方?”</br> “你問我不如問別人。”</br> “……”蔣堯放下手,嘆了聲氣,“行吧,我就知道你會這么說。”</br> 尹澈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垂頭喪氣地回寢室去了。</br> 這個問題太難答了,即便蔣堯處處都令他心動,他又怎么知道別人會不會心動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