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隨便。”尹澈回得冷淡,專注地編著手繩。</br> 他挑了一條灰褐色的長繩,按店員的指導剪成三段,分為三股,編出來的樣式很樸素,不過也很大氣,適合男孩子戴。</br> “嗯,這位小弟弟編得很好啊。”店員贊許道,轉頭看向對面,“這位弟弟,我看看你編的……呃……”</br> 蔣堯手里的紅繩前半段編得亂七八糟,幾股繩子扭來扭去,像打結了一樣,后面/干脆自暴自棄了,編起了麻花。</br> “前半段是粗獷了些,不過后半段還行吧?”蔣堯挺自信,“我以前經常給我妹編辮子,別的不說,編麻花的手藝肯定熟練。”</br> 趙誠捂住臉。</br> 堯哥,你也不想想為啥你妹十歲以后就不讓你編辮子了……</br> 店員尷尬地笑了笑:“嗯……還行……”</br> 編完手繩,說要請客的趙誠去付了三個人的材料費,回來抱怨:“這也太貴了,幾條繩子收我一百多,下次你們要編繩子來我家,我拿我奶奶的針線盒給你們,隨便編。”</br> “就是享受個過程。”蔣堯把自己沒編完的紅繩扔在了桌上,搭上趙誠的肩,“走吧,算你請過客了,哥也請你吃飯。”</br> 趙誠立馬樂了:“謝謝堯哥!”</br> 蔣堯回頭:“澈澈,想吃什么?”</br> 尹澈手里拿著那條剛編好的手繩,說:“我不戴手飾,你要嗎?”</br> 蔣堯:“我也不戴啊。”</br> “哦,那我扔了。”</br> “那什么……”趙誠摸了摸鼻子,有點不好意思,“給我行嗎?我覺得編得還挺好看的……”</br> 蔣堯:“?”</br> 尹澈微微皺眉,沒有回答。</br> 氣氛略尷尬。</br> 蔣堯又開始覺得自己渾身不對勁,尚未弄清楚,手已經伸了出去:“給我吧。”</br> “你不是說不戴嗎?”</br> “你做的就戴。”蔣堯捋起左手的袖子,露出手腕,朝他笑了笑,“幫哥戴上?”</br> 尹澈看了他半天,把手繩往他手里一扔:“自己戴去。”</br> 出了DIY工坊的門,走了沒幾步,尹澈說有東西忘拿了,又折回去了一趟,蔣堯趁機把趙誠拽到沒人的角落。</br> “趙誠,你剛剛什么意思?”</br> 趙誠一抖,蔣堯很少直呼他全名,每次喊絕對沒好事。</br> “我、我沒什么意思啊……”</br> “你少裝,你什么時候開始戴手飾了?”蔣堯腦子里那股不對勁的感覺愈演愈烈,像有一根弦,越繃越緊,勒得腦仁疼,“你別告訴我你看上他了。”</br> “是啊……他長這么好看,正常人都會動心吧……”</br> 來見這位蔣堯總掛在嘴邊的同桌之前,趙誠本來是抱著“我倒要看看哪個綠茶屌搶了老子正宮的位置”的心情。結果一見著人,滿腔怒火瞬間變成滿腔少男心。</br> 媽的,這么好看,還這么有個性,誰見了不喜歡?</br> 趙誠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囁嚅:“堯哥,你看,我都空窗半年了,好不容易遇到個心儀的,你就幫我一把唄……”</br> “幫個屁,他是beta,你喜歡他干什么!”蔣堯低吼。</br> 他這火來得莫名其妙。</br> 明明前不久自己還說要給尹澈介紹對象,但如今這個潛在的“對象”真的出現(xiàn)了,他卻覺得這事不可理解。</br> alpha怎么能追beta?就算要追,怎么能追他同桌?</br> 尹澈怎么能被其他人追?</br> “你沒omega可追了嗎?打他主意干什么?”</br> 趙誠:“堯哥,這都二十一世紀了,alpha和beta談戀愛很正常啊,又不犯法……”</br> “不行。”</br> 蔣堯第一次聽到“談戀愛”三個字這么煩躁,腦仁快炸了。</br> 他媽的誰和誰談?尹澈和別人談?</br> “他不喜歡alpha,碰一下都不行。”</br> 趙誠還以為他在為自己著想,傻憨憨地笑了笑:“看出來了,他是挺冷淡的,不過沒什么,多接觸接觸就行了,有幾個beta能拒絕得了alpha信息素?現(xiàn)在不喜歡,以后可能就主動要抱抱要親親了……”</br> 蔣堯腦子里的弦“錚!”地一聲崩斷了。</br> 意識到之前,已經猛地出手攥住了趙誠的衣領。</br> “你要抱誰?”</br> 趙誠被勒住脖子,呼吸不暢,臉漲得通紅,但最令人窒息的是眼前人陡然爆發(fā)的信息素:“堯哥……咳咳!我、我沒……你快收、收一收……”</br> 沒用。</br> 蔣堯控制不住自己暴怒瘋漲的信息素。</br> 他像只被侵犯領地的野獸,危機感達到了巔峰,無差別地攻擊所有潛在的敵人。</br> 怎么會這樣?這根本不像他。</br> 不就是趙誠要追尹澈嗎?不就是尹澈會和別人在一起嗎?不就是……尹澈會離開他嗎?</br> 不想,一點都不想。</br> 只想把那人拽過來,拽到自己身邊,永遠不讓那人離開。</br> 那一晚在夜色中奔跑時未能伸出去的手,未能搞清楚的念頭,這一刻,終于全都清楚了。</br> “堯、堯哥……我頭暈……”趙誠聲音卡在嗓子里,被過于兇悍的信息素沖擊得頭暈眼花,兩腿發(fā)抖,快要撐不住了。</br> 忽然間,鋪天蓋地的信息素煙消云散,新鮮空氣重新進入鼻腔。</br> 蔣堯松開手,扶住大喘氣的趙誠。</br> “……對不起。”</br> “我不能讓給你。”</br> 兩天的周末一眨眼過去。</br> 周日晚自習,是住宿生瘋狂補作業(yè)的最后期限,一般都會到得比較早。</br> 尹澈從寢室拿了本練習書,打算晚自習的時候做,一到教室,發(fā)現(xiàn)蔣堯已經在了。</br> 破天荒。</br> 不過也不是什么稀奇到值得驚嘆的事。他拉開自己的椅子,坐下,打開書,安安靜靜地開始做題。</br> “吃晚飯了嗎?”</br> 離晚自習還有半小時,教室里沒幾個學生,起碼他們倆的前后左右都沒有,尹澈由此確定這句話是對他說的。</br> “吃了。”他沒抬頭。</br> “吃撐了嗎?”</br> “撐,從昨天撐到現(xiàn)在。”</br> 昨天在東城吃的那頓飯,差點沒把他撐死,蔣堯也不知道腦子出了什么毛病,全程沒吃一口,不停給他夾菜,直勾勾地看著他吃。趙誠也是,根本沒動筷子,一副病怏怏的樣子。</br> 不愧是好兄弟,發(fā)起神經來都差不多。</br> “我要做題,別煩我。”</br> 下一秒,他的視線的余光里出現(xiàn)了一個小方盒。</br> “再塞個小蛋糕行么?”蔣堯問。“給我妹買了兩盒,她吃不下了,我又不愛吃甜食,送你了。”</br> 尹澈移開目光,重新低頭看書:“我也不愛吃,你送給白語薇吧。”</br> 蔣堯一時沒說話,腳踩在課桌的杠子上,椅子腿翹起來,輕輕地前后搖晃,望著天花板。</br> “給她啊……不太好吧,昨晚剛拒絕了她。”</br> 尹澈手里的筆頓住:“她同意跟你交往了?”</br> “是啊。”</br> “你拒絕了?”</br> “不剛說過么……”</br> “為什么?”尹澈轉頭看向他,“你不是也想跟她試試嗎?”</br> 蔣堯抬手推了下眼鏡,淺淺地笑了笑,嘴角勾起的弧度,有一點隨性不羈。</br> 尹澈忽然發(fā)現(xiàn),他的劉海似乎稍微剪短了些,鏡片后的眼睛更加清晰了。</br> 在暖光下,看起來完全是深褐色,溫柔又深邃。而在此刻教室的白熾燈光下,隱藏的一抹極淡的灰從眼底透出來,極具侵略性。</br> 像狼一樣。</br> “因為……”蔣堯放下腳,椅子腿哐當落地,陡然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br> “……有其他想追的人了。”</br> 尹澈聽了這句話,反應相當冷淡。</br> 冷淡中還有一絲鄙夷。</br> “渣男。”</br> “……”</br> “無恥。”</br> “?”</br> “輕浮。”</br> 蔣堯:“你這罵人水平怎么退化了……”</br> “傻逼,滾。”</br> 蔣堯鼓掌:“很好,還是有進步的。”</br> 尹澈懶得跟他多廢話,轉回頭:“你愛追誰追誰,但要是再讓我看到你玩弄別人感情,我肯定要跟你打一架,做好心理準備。”</br> “這次怕是我要被玩弄感情了。”</br> 蔣堯趴到課桌上,墊著手臂,側頭看他同桌,伸出手指把小蛋糕往他那兒推了推:“我想追的那個人,不怎么待見我,兔崽子,給哥出出主意唄。”</br> 尹澈本來不想搭理他,但無意間,瞥到了蔣堯的左手手腕。</br> 系著一條灰褐色的手繩。</br> “不待見你不是很正常么。”尹澈把小蛋糕拿過來,放到自己的桌角,算是收下賄賂了,“少說話,多用心,人家就待見你了。”</br> 蔣堯搖頭:“他是外貌協(xié)會,所以不待見我。”</br> 尹澈把蛋糕推了回去:“那沒戲,換一個吧。”</br> “……”</br> 教室里來上晚自習的學生逐漸增多了,前桌的周浩亮也來了,書包一放,眼尖地瞟到了蔣堯桌上的小蛋糕:“哎喲!這家蛋糕店最近在網上很火啊,據說排隊特別夸張,要一個多小時,堯哥,你耐心可真好。”</br> “還好還好。”蔣堯咳了聲,提醒某位外貌協(xié)會的同桌,“你看,人家周浩亮就能看到我的優(yōu)點,我還是有希望的吧?”</br> 尹澈冷笑:“別人要的是鮮花,你給別人展示一把草?雖然草也有草的優(yōu)點,但那是別人想要的嗎?”</br> 以蔣堯的擇偶標準,這回要追的估計又是個漂亮omega。</br> 之前蔣堯能追到白語薇,是因為白語薇不在乎鮮花或野草,這樣的omega屬于極個別了。蔣堯非但不珍惜,還甩了白語薇去追一個外貌協(xié)會的omega,怎么可能像之前那么容易?</br> 尹澈腦子里只有一個詞形容他:</br> 自作自受。</br> 蔣堯的目光有點復雜:“行吧……我明白了。但就算沒希望,我也想盡力試試。”</br> 尹澈一道大題思路被他打斷了好幾次,快半小時了還沒做出來,心煩意亂:“隨便你。”</br> 愛追誰追誰吧,不要再告訴他了。</br> 他一點都不想知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