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對著鏡子照了照,許唐成自己都笑了。這件白色的學院風毛衣他也不記得是什么時候買的了,反正沒怎么穿過。再套上件淺卡其的半長款牛角扣大衣,搭上淺色牛仔褲,怎么看怎么有裝嫩的嫌疑。他要是大一的時候穿這一身還差不多。</br> 跟周慧說了一聲,許唐成捎了袋垃圾,出了門。</br> 剛到樓門口,就感受到了一陣寒風,許唐成打了個哆嗦,忙掀上了帽子。</br> 說來也奇怪,他把垃圾扔到垃圾桶里,那只萬年不理人的黑貓竟然湊到了他的腳邊。許唐成蹲下來看它,黑貓只縮了脖子,倒沒退。本以為它是餓急了才來要吃的,可許唐成看了看,發(fā)現(xiàn)它一點都沒瘦,反而還胖了一些。</br> “吃得挺好的啊。”</br> 剛嘟囔完這么一句,許唐成就聽見一陣自行車剎車的聲音。他抬頭,看到了好久沒見的易轍。</br> 竟然只穿了件薄薄的運動衣。</br> “穿這么少,不冷么?”</br> 許唐成站起來,笑著朝他走近。</br> 在看到他的時候,易轍已經(jīng)飛快地扯下了塞在耳朵里的耳機。</br> “不冷。”</br> “年輕力壯也不是這么個壯法,”許唐成看著他凍得通紅的手和耳朵,“我小時候凍過耳朵,可難受了,而且以后一到了冬天就容易凍。你騎車的話還是買副手套,腦袋最好也裹上點。”</br> 易轍聽了,點了點頭。</br> 兩個人沒再說話,黑貓在這時“喵”了一聲。易轍下車,支上了車梯。</br> “給它買的吃的?”</br> 超市的塑料袋是半透明的,隱隱的,許唐成辨認出里面裝的是火腿腸。</br> “嗯,它還挺挑,我之前給它買了貓糧它都不吃,就吃這種火腿腸。”易轍邊說著邊去打開手里的袋子,可或許是方才扯耳機時太過慌忙用力,耳機線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和塑料袋子纏在了一起。易轍曲著通紅的手指去擇,但笨笨的,似是不得要領,摸不到它們纏繞的規(guī)律。</br> “我來。”</br> 許唐成伸出手,從他手里把兩樣東西拿走。</br> 只輕巧地挑了幾下,就結束了分離的工作。</br> 易轍從他手里接過袋子,不發(fā)一言地蹲下`身去喂貓。</br> “你要出去嗎?”</br> “嗯,去我大伯家。”</br> 黑貓吃得歡唱,易轍不知道還能和一旁站著的許唐成說些什么,只好心不在焉地假裝看著這個小黑東西進食。</br> 一只手伸到了他面前——食指和拇指捏著規(guī)矩地纏成了圓圈的白色耳機線,余下三根手指虛握著。</br> 易轍順著這只手看向許唐成。他還戴著帽子,蹲在他的身側,也在看著他。易轍這才后知后覺地明白了,為什么自己會覺得今天的許唐成格外好看。</br> 他今天穿得很不一樣,很顯小。而且這件大衣的帽子很大,蓋下來遮住了他半個額頭,剛好露出眼眉。這種情景下,帽子的邊緣又像是給眼睛畫上了一條重點線。而許唐成笑起來時,眼睛是彎彎的。</br> “你每天都喂他么?”</br> 許唐成突然開口,打斷了易轍對于他眼睛的觀察。</br> “差不多,”易轍低下頭,掩飾著思緒,“只要我回來就喂。”</br> 許唐成了然:“怪不得,長得這么好。”</br> 盡管易轍一直期待著那只黑貓能多吃一會兒,可黑貓顯然并不理解他的期盼,如同往常一樣,兩根火腿腸很快就被它消滅掉,跑走前它還仰著腦袋朝易轍喵了一聲,像是在預定明天的飯食。</br> 它吃完了,許唐成也說了離開。易轍默默地將手里的塑料袋團成一團,隔空投進了附近的垃圾桶。</br> 許唐成本來已經(jīng)揣著兜往前走了一段距離,忽然想起了自主招生的事。</br> “易轍。”他叫了一聲。</br> 待他轉身,才發(fā)現(xiàn)易轍根本沒動,而是正直直地站在那里,看著自己。</br> 他不知道是否是因為夜色或寒風的推助,易轍的那個眼神讓他記了許多年,以至于后來每次想起來,他都迫切地想要看看這個少年笑。</br> 沒有期盼,甚至沒有等待的意味,只有一片安安靜靜、不吵不鬧的孤獨。</br> 他一下子想到了剛才眼巴巴地看著他的黑貓。</br> “你……吃飯了嗎?”</br> 也許人和貓相處久了,真的會相像吧。</br> 許唐成出口的話換了話題,因為忽然不忍心把這樣看著他的易轍,扔在這逐漸沉下的夜里。</br> 幾步距離的地方,易轍眨了眨眼,似乎是沒想到他會忽然問他這個。</br> “沒吃吧?走,我請你吃飯。”</br> 許唐成眼看著易轍眼里有了一點光,但依舊遲疑。</br> “你不是要去你大伯家?”</br> “反正也沒告訴他們我去,正好咱們吃點東西,我再過去。”</br> 那時智能手機剛剛開始興起,他們還不能從app上去尋找吃飯的思路,而只能在原地想自己記憶中好吃的菜館子。許唐成怕易轍不好意思,自己報了幾個覺得還不錯的地方,讓易轍挑。他是想請他吃頓好的,卻沒想易轍說:“想吃面。”</br> “面?”</br> “附近就有一家面館,王師傅,”易轍抬起手,虛指了一個方向,“就在前面第二個路口拐過去的那條街上。”</br> 許唐成稍作回憶,想起了這家高中時常去的面館。</br> “啊,那家啊,我好久沒去了,還開著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