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易轍點了點頭,很認真地看著他。</br> “好啊,”想想那個館子的距離也不算近,許唐成便提議,“我沒開車回來,我們打車去吧。”</br> 易轍卻已經(jīng)去推自己的自行車,他來到許唐成的面前,猶豫了一下:“不算遠吧,要不,我?guī)悖俊?lt;/br> 許唐成的思路卻跑了題,因為他驚訝地發(fā)現(xiàn),易轍的嘴角是上揚的。不明顯,但真的在上揚。那一瞬間,出現(xiàn)在許唐成腦海里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原來讓他開心起來這么容易。m.</br> “好啊,”他沒說有點冷,縱容地答應了他。可看到他的車子,許唐成才笑著搖頭:“你這沒有后座啊。”</br> 易轍這回很快說:“有車梁。”</br> 許唐成往前看,啞然。車梁分明是斜的。</br> 他抬頭,想向易轍客觀地說明一下這樣的車梁是坐不住的。但在對上少年希冀的目光之后,他竟然鬼使神差地,笑著說了一聲,“好”。</br> 第五章</br> 坐上自行車時,許唐成怕?lián)趿艘邹H的視線,便將帽子摘了下來。</br> “別摘,戴著吧,”易轍忽然在他頭頂說,“冷,凍耳朵。”</br> “不用,”許唐成兩只胳膊搭在車把上,使了勁撐著,往前蹭了蹭身子,“會擋著你。”</br> “不擋。”易轍飛快地說。說罷,還解釋似地補充,“你沒那么高,戴著帽子也擋不著我。”</br> 許唐成本來都已經(jīng)抻好了袖子蓋住手等待出發(fā),聽到這話后,怔了一秒,眼睛微微睜大地轉(zhuǎn)過頭去。易轍不明所以,一臉茫然地與他對視。</br> “你是在說我矮么?”許唐成眨眼,偏了偏腦袋問。</br> 易轍總算明白了許唐成的沉默,他在嘴巴里暗暗咬了下自己的舌頭,趕緊搖頭,補救道:“不矮,正常身高。”</br> 正常身高?</br> 他不到一米八,的確不算高,但只要不跟易轍這種大高個站一起,他覺得自己的身高還是夠用的。正常身高算是個什么評價?</br> 許唐成被弄得沒脾氣,瞥了正一臉嚴肅瞧著他的易轍一眼,索性自己抬起一只手,又把帽子戴上了。</br> 不擋就不擋,正好暖和。</br> “走吧。”許唐成吩咐。</br> 帽子的一邊沒戴好。易轍看了看一動不動、目視前方的許唐成,偷偷伸出兩根手指頭捏住帽子邊緣,又給他拽了一下。只是很小的一下動作,暗暗的,卻好像把他自己的嘴角也一起拽了上去。</br> 高個子的優(yōu)勢就是胳膊長,腿也長,許唐成坐在易轍的前面,一點也不顯擁擠。饒是這樣,才出大院,許唐成也已經(jīng)后悔了。傾斜的車梁是真的很不舒服,屁股硌得慌不說,人還一直往后滑,他只能盡力把住車把,來固定自己的身體。但他又怕影響易轍把握方向,所以不敢把自己全部的重量都壓在車把上。一路上,許唐成就如此在應付著車梁的那點煩人的斜度,盡力尋求著平衡穩(wěn)定。易轍倒是很輕松,一直在笑,把車騎得穩(wěn)當。</br> “你看看你這手,還說不冷?”許唐成看不過去,擰著眉,用左手覆住易轍已經(jīng)凍紅了的手。</br> “哎!”</br> 自行車的車把晃了晃,幅度不小,許唐成防備不及,在搖晃中向前趴在了車把上,本來握著易轍的那只手也在驚亂中收得更緊。</br> 易轍慌忙穩(wěn)住車把后,目光匆匆移開,卻又被拉回,接著就像灌了鉛般,沉甸甸地凝在了那只與自己肌膚相貼的手上。</br> 溫度是在那時變成了具象,連同著那份蠢蠢欲動、想要觸碰他的心思。</br> 跳起來的心再沒緩下來過,當易轍把車子停下,讓下一只手,許唐成好像回頭跟他說了句什么,易轍沒聽清,只看見他在沖自己笑。他暈暈乎乎地,還不忘伸出手,扶了正在躍下車的許唐成一把。</br> 面店早已被重新裝修過,比起許唐成印象里的樣子,整潔明亮了不少。只剛進了大堂,四溢的香氣已經(jīng)讓人暖了身子。這時的客人不算多,三兩分布在各個方向,他們選了一個兩人的位子坐下,在服務生的介紹下點了兩碗牛肉面。一碗招牌,一碗麻辣。</br> “招牌的不要香菜。”</br> 許唐成正低頭仔細地用紙巾擦拭桌面,就聽到易轍說了這樣一句。</br> 他停了動作,抬起頭,恰對上易轍的目光。</br> “對吧?”易轍迎過他的目光,問到。</br> 一旁的服務生也在耐心地等著他的回答,許唐成在兩個人的注視下輕點了下頭,視線卻始終再未從易轍的臉上移開。</br> 等服務生走了,許唐成將手中用過的紙扔到一旁的垃圾簍里,才問易轍:“你怎么知道我不吃香菜?”</br> 印象里,他并沒有和任何人說過這樣的喜好,甚至,現(xiàn)在的他也并不是完全不吃。少年時會挑食,會堅持自己不吃某樣東西,但等長大以后,每次同家里人出去吃飯,他都要細細將菜的用料詢問一遍,看是否有致敏原,再添上不要辣,不要蒜等等要求。他覺得實在麻煩,人家服務生要記的也實在多,慢慢的,便省去了自己的這一樣。反正不過敏,不過是個喜歡不喜歡,沒什么吃不得的。</br> “以前你帶我來這的時候,你就沒有要香菜。”</br> 易轍在一只杯子中倒上大半杯水,轉(zhuǎn)悠著涮了杯子,然后把水倒到另一杯里,將兩雙筷子插到水里,慢慢攪著。</br> 他這一系列的動作都非常熟悉,許唐成靜靜看著,凝眉回憶,終于記起來自己是什么時候帶易轍來過這里。那一瞬間,許唐成的心里突然涌出一種奇怪的情感——明明是自己已經(jīng)快忘了的事情,易轍卻記得這么清楚。</br> 那時和現(xiàn)在不一樣,是一個夏天,許唐成記得自己剛剛結(jié)束了高二的期末考,沒騎車,溜達著走回了家里。院子門口常年聚集著一幫聊閑天的大媽們,那天很奇怪,她們的聊天內(nèi)容不再是哪家超市的雞蛋在打折,而變成了什么“男的沒要一分錢”、“大的那個選了他媽”,她們唏噓著,感慨著,說那個小子不懂事,目光忒淺,怎么能光看著錢呢?</br> 雜亂的聲音傳入耳朵,許唐成因為考試而積累的好心情蕩然無存,思忖間,他和一輛一塵不染的黑色汽車擦身,車里面坐著一個男人,和一個抱著一杯冰激凌,吃了滿嘴的小孩子。</br> 許唐成愣怔片刻,有些難以置信地望向車輛離開的方向。</br> 被帶走的是弟弟,那么留下的就是……</br> 盛夏的天氣里,陽光順著車身溜了一個遍,由暖及涼,消融不見,成為在這座小城里,最后觸碰過那輛車的東西。</br> 易轍推了一杯水過來,而他自己旁邊放著的,依然是用來刷杯筷的水。餐桌附近沒有倒水的地方。</br> 服務生端上來了熱騰騰的一碗面,沒有辣油,放在了許唐成的面前。許唐成輕聲向服務生說:”麻煩再幫我們拿一個杯子。”</br> 新的杯子上來之后,許唐成涮好,倒好水遞給了易轍。隨后因為剛才的回憶,他走了好一陣子的神。</br> 易轍吃飯時很安靜,不是沒有聲響,而是始終沒有說過話。許唐成偶爾問一句“辣不辣”、“要不要飲料”,他也都是以很簡短的話語回復,一兩個字,或者干脆搖搖頭。直到許唐成提起自主招生的事情,問他最近的成績怎么樣。</br> “上次考試年級109。”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