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穿著白色羽絨服的女孩子微微紅了臉。</br> “我說,我怕你們會喝醉,所以開了車來,我送你回去吧?”</br> 他們兩個此刻的姿勢在易轍看來太過于親密,像是在耳語,說著悄悄話。易轍能夠看到許唐成朝后勾著的唇角,也只需這一角,他便能腦補出許唐成現(xiàn)在的表情。</br> 車子又向前劃了一點距離,易轍一只腳蹬在臺階上,叫了聲:“唐成哥。”</br> 現(xiàn)在的許唐成本就反應遲緩,他剛準備好回答萬枝的話就被這一聲呼喚打斷。回過頭,在看清了易轍之后他笑得更大,沒說什么,直接將一只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br> 易轍略微縮了縮脖子,因為許唐成的手正不老實地一下下掐著他的脖子,涼涼的指尖摁在他的皮膚上,像是被黑貓?zhí)蛄艘幌拢W到了心里。</br> “你剛才說……送我回去?”許唐成重新轉向萬枝,依舊昏頭昏腦地笑著,“不用,我很近。”</br> “下雪了,很冷的啊,而且你這樣……”萬枝看著搖搖晃晃的許唐成,“能走么?”</br> “怎么不能,我沒喝多。我家就在前面,你看,”許唐成朝左前方指了指,“那個后面,就是……”</br> 約是想將自己家露出的那一角看得更清楚,許唐成伸著一根手指超前邁了一步,但視線一直在空中,完全忘記了腳下還有最后一級臺階。</br> “哎!”</br> 萬枝的驚呼聲尚未落穩(wěn),伸出的一只手還虛虛地停在半空中,許唐成已經(jīng)被側過身的易轍一把攬過,扶在身上。自行車也只是稍微抖了抖。</br> “你看,還說沒喝多。”萬枝也下了臺階,她拍了拍許唐成,好言好語地勸,“我去開車,然后送你回去。”</br> 許唐成的全部重量都壓在了易轍身上,他好像對于自己剛才的險些跌倒沒有任何意識,而是向易轍的脖子傾注了全部的注意力,愛不釋手一般,一直用手摩挲著短短的發(fā)根。</br> 有點扎手。</br> “不用……”</br> “別不用了,你在這等著我。”萬枝說完,又看向易轍,輕聲詢問,“你是來接他的么?那你陪他在這等一會兒,我去開車過來?”</br> 易轍對于萬枝有印象,上次在車站,他也見過這個女孩,同樣是在許唐成的身側。酒醉的人這么多,這個女孩卻只堅持要送許唐成回去。</br> “不用,我送他。”</br> 掙扎也就是那么一瞬間的事情,從剛才見到萬枝和許唐成貼在一起說話時就想說的話終于被他說出了口。</br> “可是……”萬枝頓了頓,看著易轍騎來的自行車,沉默了下去。</br> 易轍不言不語地抱著許唐成,任憑他用各種方法研究著自己的頭發(fā)。他們兩個人都不說話,讓萬枝有些尷尬,不知道怎么辦才好,好在這時一個還比較清醒的男生走過來,解了圍。</br> “唐成怎么著?”男生看了萬枝一眼,拍了拍許唐成的后背,“哎哎,你怎么著,跟你這個弟弟回去還是萬枝送你回去?”</br> 許唐成停下手里的動作,瞇著眼睛轉過頭。</br> “嗯?”</br> 也不知怎么的,三個人竟然都在等一個醉了的人做決定。</br> “萬枝把你帶回去得了,你弟弟還騎著個車,估計弄不了你,行不行?”</br> “噢。”或許是男生最后的“行不行”實在太大聲了,許唐成這回應了下來,“送……”</br> “我?guī)慊厝ァ!币邹H突然出聲,截斷了許唐成接下來的話。</br> 許唐成看向離他最近的這個人,對上他視線的瞬間,看到他又張開嘴,說了一句:“我?guī)慊厝ァ!?lt;/br> 可能是因為他玩了太久人家的發(fā)根,“玩人手短”,許唐成盯著他看了半晌,然后突然笑了出來。</br> “嗯,他帶我回去,你們走吧。”他回頭,說完這話,還朝人家揮了揮手,“回去睡覺吧!”</br> 萬枝嘴巴動了動,未待出聲,易轍已經(jīng)一只手扶著許唐成的腰,自己下了車。許唐成的一只胳膊還繞著他的脖子搭在他的肩膀上,搞得他不能完全直起身子,只能朝許唐成彎著腰,另一只手攥著車把往前走。</br> 沒走兩步,許唐成的腳忽然軟了一下,超前一個傾身,易轍的手臂慌忙提了力氣,沒讓他摔倒。許唐成掛在他身上,手還是不肯從他的脖子上移開。</br> 這姿勢實在太別扭,擔心一只手扶不好這個醉醺醺的人,易轍朝邊上看了看,帶著許唐成換了方向。哪知許唐成的方向感即使在醉得一塌糊涂的時候也好得很,他看易轍要走偏,便使勁把他往回帶:“錯了,這邊。”</br> “我把車停了。”</br> 許唐成真拗起來,勁還挺大,易轍不得不停下步子,對他解釋:“我把車停在這,我們走回去。”</br> “車?”許唐成偏了偏頭,看向那輛紅色的山地車。片刻,猛地搖了搖頭,對易轍擺手道:“不坐車。”</br> 說完,許唐成的腦袋忽然就開始往下扎,易轍眼疾手快地在他的腦袋要撞上自行車時將他往后一扯,然后把搖搖晃晃的許唐成直接帶到了自己懷里。他以為他是不舒服想吐,卻沒想到許唐成只是鍥而不舍地往下蹲,還連同他一起拽著。</br> “你下來。”許唐成見他不配合,斜仰著頭,命令。</br> 易轍不知道他要干嘛,但也沉默地陪他蹲下來,扶車的手移到了車梁上。</br> 許唐成指了指車梁:“斜的。”</br> 易轍沒聽明白,也就沒說話。</br> “看到?jīng)]?”得不到回應,許唐成擱在他脖子的手猛拍了兩下,使的勁挺大,響聲可清脆。</br> “什么?”</br> “斜的,坐不住。”</br> 易轍恍然大悟。</br> “所以不坐你這個車,累。”</br> 沒喝醉的許唐成絕不會說這話,而這時的許唐成,說完沒有覺得有絲毫不妥。易轍看著他自言自語地搖著腦袋,忽然笑了笑。</br> “那不坐了。”</br> 易轍費了點勁,終于在許唐成一個勁的阻撓中將車停在了飯店旁邊,駕著他往回走,許唐成固執(zhí)得很,手堅持要貼在易轍的脖子上,易轍便始終好脾氣地保持著微彎腰的姿勢。一段路之后,雪好像忽然下得大了。有雪鉆到了許唐成的脖子里,他縮了縮身子,嘴里嘟囔著冷。</br> “冷嗎?”易轍側頭看他,發(fā)現(xiàn)他的外套并沒有帽子,耳朵已經(jīng)被凍紅了。幾乎立刻,易轍的一只手便去拉扯自己的衣服。許唐成感受到他的動靜,視線在他的胸口停了兩秒鐘之后,突然用力打了他脖子一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