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易轍一條腿撐著地,在原地想了好一會兒,摸出手機來發(fā)了條短信。</br> 許唐成回復(fù)得很快——“嗯,老師臨時讓幫個忙,明天再回去。”</br> 一顆心迅猛下沉。</br> 得,明天還得當一天向日葵。</br> 易轍攥著手機,另一只手狂捏閘。</br> 手機屏幕在這時候又亮了起來,易轍剛剛沉到底的心還沒重新漂上來,期待落空的失落感甚至使得他的意志有些消沉,點開消息時,內(nèi)心是從來沒有過的沉靜。</br> “給你帶了禮物。”</br> 一句話產(chǎn)生了萬千浮力,托著他的心一路扶搖,眨眼間,已經(jīng)沖出了水面。</br> 要不……明天不去上課了吧?</br> 冬夜的風吹得人間嗚嗚作響,手機被高高地拋起,金屬的機身彈奏了一遍風聲,又被少年穩(wěn)穩(wěn)地握回手里。</br> 這一晚易轍竟然破天荒地失了眠,躺一會兒,翻幾個身,就又摁亮手機看一看。好不容易睡著以后,還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里月光釀成了詩篇,字里行間飄的,都是那天載著許唐成時,聞到的淡淡的皂香味。</br> 許唐成這天也沒睡好,但原因倒不是一顆被思念裹緊了的心,而是隔壁宿舍吵鬧的斗地主聲。他還真是佩服這幾個人,一晚上都持續(xù)“王炸”。</br> 第二天早晨,不出意料的,他頭疼得厲害。在床上賴了半天想多睡一會兒,但樓道里持續(xù)有走動聲、說話聲、行李箱輪子的滾動聲,使得他根本無法入眠片刻。午飯叫了外賣,為了乘客和自己的安全,他在飯后吃了一粒止疼片,又稍微上床休息了一會兒。</br> 即便覺得已經(jīng)調(diào)整得差不多了,萬枝一見到他,還是立即輕聲問:“不舒服嗎?”</br> 坐在副駕駛的韓印反而沒有任何察覺,聽到萬枝這樣問,才轉(zhuǎn)頭去看他。</br> 許唐成有些驚訝于她的細心。</br> “還好,昨晚沒睡太好。”說完,怕他們兩個坐車害怕,他又用輕松的語氣補充,“不過剛才睡了一小會兒,所以放心,可以保證安全駕駛。”</br> 韓印笑呵呵地說對他的技術(shù)有信心,萬枝卻停了停,輕聲說:“要不我來開,你休息會兒。”</br> 許唐成以為她還是不放心,便轉(zhuǎn)頭朝她笑了笑:“放心,沒事。”</br> 萬枝愣了愣,在許唐成轉(zhuǎn)回去以后,很久都忘了把超前微微傾著的身子靠回去。韓印突然回頭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的一個眼神,弄得她臉上有些發(fā)燙。</br> 三個人到家時還早,許唐成先把萬枝送到了家,再去送韓印。</br> “晚上聚會,你別忘了,他們都說一定要叫著你來。”韓印的手指飛速地在手機鍵盤上移動,“上次趙鵬飛那小子死命灌我,要不是我臉皮厚非得被他灌多了,你今天跟我一隊,找他報仇。”</br> 許唐成看著前方嗤笑一聲:“我這酒量,還給你報仇?”</br> “也是,”韓印剛剛一激動,忘了酒量這事,這么一合計覺得不妙,“那晚上我還得給你擋酒唄?”</br> 許唐成挑了挑眉,靠邊停車。</br> 酒量不好,也是他不太愛出席這種聚餐的一個理由。</br> “你到了。”</br> 韓印嘮叨著下了車,剛要關(guān)車門,又被許唐成喊住。</br> “你還沒告訴我晚上在哪呢?”</br> “天和,”說完又不放心地叮囑,“你晚上別開車啊,你上次聚就沒來,這次肯定得喝點酒,別慫。”</br> 韓印“砰”地一聲關(guān)上了車門,許唐成把車窗放下來,扭著腦袋沖他喊:“你給我一邊去,幾步路啊我還開車!”</br> 許唐成晚上還真沒慫,自己主動倒了半杯白酒,一旁的韓印見了鬼般看著他,低聲問他行不行。</br> 其實許唐成是又開始頭疼,而他有個毛病,睡不好覺容易頭疼,頭疼起來更睡不著覺,如此惡性循環(huán),自己要慢慢調(diào)整好久才能再睡個好覺。所以,他便索性決定今天多喝一點,想著喝醉了晚上沒準還能睡得好一些。</br> 席間,他收到了易轍的短信,問他回來了沒有。</br> 喝了小半杯,許唐成已經(jīng)開始暈,他揉了揉眼睛,趁著桌上人消停的間隙敲了幾個字,告訴易轍自己在外面聚餐。</br> 一直有人在跟他聊天,回了這條消息之后,許唐成便將手機放到一邊沒再管,又被趙鵬飛忽悠著喝了兩口酒以后,他才摸起手機,看到易轍的消息。</br> “在哪里?”</br> “天和。”</br> 許唐成大概真的是喝多了,他關(guān)于短信的記憶就到這兩個字為止,并不記得自己這天晚上到底是什么時候又給易轍追加了一條消息,消息的內(nèi)容還是自己不斷重復(fù)的內(nèi)心獨白。</br> “完了,喝多了。”</br> 第十章</br> 舊友久別,重逢最是熱鬧。恰巧,辭別的又是他們告別大學的一年,每個人都遇到了一些變化,演變出你一言我一語的交談,伴著酒意,似綿延不絕。一群人推開飯店的玻璃大門時,街上行人已經(jīng)寥寥,喝酒的幾個人喝得都不少,酒醉失態(tài)倒不至于,只是還有人在不停地含混著說這說那,摻雜著沒有意義的肢體語言,互相依靠著,誰也不說離開。</br> 混亂中,一個女生忽然在喊了一聲:“下雪了!”原本垂頭看著腳下的許唐成抬起頭,視線卻遲緩了一步,還未提起,忽有一片雪花落在了他的鼻尖上。涼意真實,刺得他“唔”了一聲。</br> 他試著將因醉酒而模糊的視線重新凝聚起來,去看雪花,看到的卻又不是雪花。</br> 騎單車的少年站在光禿禿的樹下,校服外罩著一件眼熟的黑色羽絨服。他明明是在靜立凝望,身后的流動的車流燈光卻變成了安靜的背景板。</br> 鼻尖的雪應(yīng)該是化了,淌成水,有些癢。許唐成笑了,抬手拂了拂鼻尖,朝樹下的人招了招手。</br> 身后的談?wù)撀暫鋈淮罅似饋恚恢钦l出了什么糗,大家笑得如同年少時的肆無忌憚,各種怪異的綽號紛飛著。紛雜中,許唐成卻一直靜靜地看著朝自己騎車過來的少年。只是還沒等他靠近,忽然被拽了拽手臂,身側(cè)的萬枝對他說了什么,但周遭太亂太雜,沒聽清楚。</br> “什么?”</br> 為了聽得更清楚,許唐成低頭,朝萬枝湊近了腦袋。萬枝看著突然放大在眼前的側(cè)臉愣住,一時語結(jié),忘了說話。</br> 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想聽的話,許唐成側(cè)過頭看她,笑:“怎么不說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