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渴望(五)
如果愛情是生活的催化劑,那么它對宋旻這個平衡常數(shù)來說起不了作用。沒有簡潔,日子如常。
上班、下班,吃飯、睡覺,見客戶,一切有條不紊地進(jìn)行著,只是偶爾會想起簡潔,很短很短的時間:比如吃一碗面的時候;比如有人問他要不要買花的瞬間;比如從公交車站經(jīng)過,看見一個等車的身影。
這些頃刻間就消散的思念沒有意義,對他也毫無影響。
他仍然是那個一心想要繼承公司的宋旻。
轉(zhuǎn)眼就到11月,金都的冬天又來了,還是一樣的冷冽,有風(fēng)時更甚。
那天他走后,簡潔把屋子打掃了一遍,衛(wèi)生間里的花蔫得不成樣子,根也腐爛了,倒水時一股惡臭味。去樓下扔了垃圾回來,氣味也消散了,這個屋子沒有他的痕跡了,除了那個行李箱。
簡潔把箱子藏起來,躺在床上,閉上眼,那些影子全跑出來了,圍在她身邊游蕩:他坐在車?yán)锏暮竽X勺,他同她說話時的神情,車窗玻璃下降時他的臉,還有無數(shù)個他的背影
睜開眼,是無邊的空寂,從臥室到客廳再到廚房,他好像沒有來過一樣。
他又消失了。
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結(jié)局嗎?沒有開始的開始,配得上這樣悄無聲息的結(jié)局。
簡潔努力讓自己變得忙碌起來,寫論文,找工作,刷題,面試,每天都過得很充實(shí)。
有他沒他都一樣。
如果不是做飯時偶爾會想起他來,如果不是在公交車站等車時看到相似的車子,如果不是打開門出現(xiàn)他坐在沙發(fā)上的錯覺,那真就像是一場夢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那些記憶越來越模糊,越來越無足輕重。
她要掙很多錢,要供弟弟上大學(xué),要讓父親好好的,要一家人都幸福。
天氣越來越冷,簡潔走在路上,寒風(fēng)凜冽,時間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的冬天,只不過這時,她心情愉快,面試通知終于下來了,她被銀行錄取了,12月初就可以入職,開啟新的實(shí)習(xí)生涯。
她打電話告訴芊芊這個好消息,芊芊也找到了新的工作,兩人約著慶祝,芊芊說生活不易,但只要一直往前,總不會差。
簡潔也這么覺得,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且卻來越好。
可對宋旻來說,還是原地踏步,一籌莫展,甚至更糟。
他站在山頂,任由寒風(fēng)肆虐,好像只有這樣,才能感受到生命的氣息。等冷氣入骨,他才覺得自己活得像個人,需要溫度。
可在那個家,他感受不到溫度。
第一次,他第一次面對宋威的命令,頭也不回地走了。
汪泉找到他的時候,他正打算往回走。
兩人隔著一段小緩坡,看到對方都停住了腳步。宋旻認(rèn)為自己的痛苦無人能懂、無人可訴,所以即便汪泉找來了,他也沒什么話說,只停了停就繼續(xù)往下走。
“是董事長讓我來找你的。”還是汪泉先開的口,“他,挺擔(dān)心你的。”
“你早就知道了吧。”宋旻看著他,想起他最近總說些奇怪的話。
汪泉不知道怎么回答這個問題,他確實(shí)比宋旻提前知曉宋威還有個私生子,并且想把他接回來,可也是國慶過后才知道的,并不算早。
“我沒打算瞞你,只是”
宋旻冷冷一笑:“他讓我接受,我怎么接受?”
宋威的話,言猶在耳,突然冒出來個弟弟,突然有人要和他分他夢寐以求的東西,他這么多年的努力還有什么意義?
“他讓你來勸我,你打算怎么勸我?”
汪泉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長了張沒用的嘴,看到宋旻這么難過,卻什么也不會說。
他不是來當(dāng)說客的,只是擔(dān)心宋旻。卻也只能看著他一步一步消失在樹林中。
到了山腳宋旻沒有回去,開著車漫無目的地游蕩。天色漸漸暗了,他靠邊停下,點(diǎn)了碗面充饑,從餐館出來時頭頂烏云密集,冷雨說來就來。路上的人和車似乎變得匆忙起來,不一會兒就清凈了,人都散了,車也少了,他抬頭望了眼天空,黑壓壓的,他心里就像裝滿了這些云,散不開也出不去。
雨很小卻沒有要停的意思,他上車,不知不覺就開到了廣場附近。
是記憶使然還是慣性?他下車往小區(qū)里走去,來到門口卻停住了腳步,沒想敲門也沒想離去,大腦出現(xiàn)了短暫的空白,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在做什么。
簡潔打開門時,還以為又是幻覺,直到繩子勒得手疼,她才反應(yīng)過來:“你怎么”
“我有東西落這兒了。”宋旻看著她手里的編織袋,是她以前裝行李的編織袋。
“什么東西?”臨走前簡潔又看了一遍,分明什么也沒有了,除了那個被她藏起來的行李箱。
“算了,不重要。”宋旻沒有看她的眼睛,說完就走了。
為什么?為什么總是這樣?簡潔想要的答案,總是沒有回應(yīng)。
電梯顯示已經(jīng)到了一樓,簡潔回頭,把門拉上。
外面竟然在下雨,還好不大,簡潔拎著行李走到公交車站,來來往往的,沒有一輛公交車。雨也不知道停,把干燥的天氣淋得濕漉漉的,也淋濕了她的心。
回憶不受控制的襲來,他出現(xiàn)在公交車站,是多久的事了?
一直等不到車,好冷啊,簡潔蹲下身來,埋頭哭泣,這忍了一個多月的眼淚,終于隨著雨水落下來了,倒也應(yīng)景。
斜風(fēng)冷雨打在身上,不比她心里半分的凄苦。原來愛一個人,是這種感覺。
雨好像突然停了,她抬起頭來,黑色的雨傘擋住了視線,往旁一看竟是宋旻。
“怎么總不記得帶傘?”他沒有走,離開的腳步很堅(jiān)決,心卻像被什么困住一樣,在車?yán)锏戎仁裁此舱f不清。
“你要去哪兒?我送你。”看著她滿臉淚痕,宋旻心里滿是心疼。
話音未落,簡潔已撲進(jìn)他懷里。
分別不過月余,卻像經(jīng)年。她緊緊抱著,再也不愿放手了。
這一刻仿佛一切都靜止了,只有心臟跳動,熟悉的感覺,久違的溫度,原來他之前想的那些,都是自己騙自己的。沒有簡潔,日子如常,有她,平常的生活添了一抹色彩,無望的等待多了一份念想。
真希望,真希望可以一直這樣。
“房租我交了一年,你要沒地方去,可以繼續(xù)住。”
“剛才走的時候,我把鑰匙放里面了。”其實(shí)她是打算搬去跟芊芊一起住的,前兩天已經(jīng)收拾了一些東西,今天來搬最后的東西,她已經(jīng)打算徹底和這里告別了。可是沒想到宋旻又出現(xiàn)了。剛才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電梯里,她終于明白自己在害怕什么——怕離他不夠近,關(guān)系會慢慢冷卻,又怕離他太近了,終有一天會更舍不得。
“在附近找個酒店,先住一晚吧。”一種喜悅沖淡了苦澀和哀愁。
“你不是也有鑰匙嗎?”簡潔往后退了一步,看著他,“你不會扔了吧?”
“沒扔,放起來了,在家里,沒帶身上。”那天在客廳里站了一會兒,簡潔沒有追出了來,他氣沖沖地走了,確實(shí)想扔了,可走到垃圾桶旁,手又縮回去了,回家以后就把它放在書房的抽屜里,眼不見心不煩。
簡潔笑得很甜:“走吧,很冷。”
宋旻拎起袋子,替她打開副駕駛車門。繞著廣場走了半圈,看到一個月光酒店,裝修和位置都不錯:“就這兒吧。”
下了車他左顧右盼,確實(shí)沒有看到什么熟人,忙撐著傘和簡潔進(jìn)去,怎么有種偷情的感覺?
好巧不巧遇到張慶天和姜恒之從酒店出來,不過雨傘擋住了視線,他沒有察覺。
看到宋旻的車往地下車庫駛?cè)ィ瑥垜c天回頭看了一眼,而宋旻正好在進(jìn)門處收了傘。
“哥你看什么?”
這個背影很像啊,可他怎么會在這兒呢?還跟著個女人。
“哥?”姜恒之朝他看的方向望去,什么也沒有啊。
“沒什么。”張慶天突然生出一種捉奸的心情來,如果真的是他,余思雅怎么辦?
“你先去車?yán)锏任摇!?br/>
動作還真快,他跟進(jìn)去時,兩人已經(jīng)往電梯方向去了,沒有看清到底是不是他,但背影像他,八成是沒錯了。
“先生,有什么我可以幫您的嗎?”前臺的姑娘輕聲問道。
張慶天拾起那把傘:“我剛才在你們餐廳用餐,錢包丟了。”
“大概是什么時候?我?guī)湍螂娫拞栆粏柌蛷d服務(wù)員。”
“就剛剛,我一出門就發(fā)現(xiàn)錢包不見了。我想看監(jiān)控。”
“嗯那您稍等,我跟經(jīng)理請示一下。”
“好。”張慶天望著電梯的方向,心里莫名的緊張。
過了好一會兒姜恒之看到張慶天拿著把傘出來,臉色陰沉,比這天還要暗。
“哥你干嘛去了?”姜恒之看他拿著傘又不打開,真是奇怪,怎么心情突然又不好了,剛才吃飯的時候還挺開心的呀。
“撿了把傘。”張慶天心想他跟那個女人應(yīng)該是情人關(guān)系。
“哦。”算了不問了,姜恒之想還是先顧好自己,“那個,你答應(yīng)我的事兒”
“放心,會給你安排。”舉止看上去不算親密,但直覺告訴他就是有問題,不行,他一定要把這件事搞清楚。
姜恒之嘿嘿笑道:“你對我真好。”
張慶天看著姜恒之,不自覺發(fā)笑,要是身邊所有人都像他這么簡單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