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渴望(六)
簡潔洗完澡出來沒有看到宋旻,著急忙慌地跑出房間,瞧見他正要開門,沖上前抱著他:“你要去哪兒?”
“我的傘落在下面了,我去拿回來。”宋旻拍了拍她的手。
“我還以為你又要走。”簡潔靠在他背上,不肯放手。
宋旻轉(zhuǎn)過身來,理了理她的頭發(fā):“我不走,我只是去拿傘,很快就上來。你先去睡吧。”
宋旻沒有找到傘,心想估計(jì)是誰順手拿去用了吧,打開門簡潔還站在原地:“怎么還不進(jìn)去?”
“我想等你。”剛才她收到了芊芊的回信:既然你決定了,就別瞻前顧后,大膽的做自己。不管怎么樣,我一直都在。
路是人走出來的,也許簡潔運(yùn)氣好,不至于和她一樣。
芊芊端起杯子,一口飲盡,因?yàn)楹鹊眉保恍⌒膯艿搅耍嬷觳煌5乜人浴?br/>
也不知道是誰遞的紙巾,她接過來,先擦了擦嘴:“謝謝。”
余光瞟到他的鞋,芊芊抬頭看了一眼,竟然是他。
“我就知道,我們還能遇見。”汪泉看著她,一臉笑意。
芊芊笑了笑,沒有搭理,轉(zhuǎn)過頭對服務(wù)員說:“再來一杯。”
汪泉并不生氣,在她身旁坐下:“也給我來一杯。”
喝完這杯芊芊就打算離開,倒不是嫌汪泉膈應(yīng),只是明天一早還得上班,不能這么放縱。
這一次芊芊是親眼看著他幫自己付了酒錢,他依舊一臉笑意,芊芊不冷不熱道了句:“謝了。”
看著她的背影,汪泉心里突然感到一絲苦澀,低聲說了句:“不客氣。”
頭一次發(fā)覺,這兒的酒,也不怎么樣。他放下杯子,跟著離開,燈火闌珊處,伊人不在。
后半夜簡潔是被燙醒的,像是有一團(tuán)火包裹著她,燥熱難耐。她輕輕翻身,怕吵醒宋旻,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這么燙肯定是發(fā)燒了。
簡潔打開燈,拍了拍宋旻,人睡得很沉,叫他也沒有反應(yīng)。她擔(dān)心出什么事,忙起身擰了個濕帕子給他擦臉。
人總算醒了,迷迷糊糊的,眼睛都睜不開。
“好冷。”他側(cè)身縮成一團(tuán)。
簡潔掖了掖被子:“能起來嗎?我陪你去醫(yī)院。”
宋旻只搖了搖頭,似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簡潔又摸了摸他的額頭:“那你等我,我去給你買藥。”
酒店附近的藥房都關(guān)門了,簡潔走了很遠(yuǎn)才看到一家24小時營業(yè)的,心里記掛宋旻,夜路走起來倒不害怕了。
回到酒店他又睡著了,簡潔叫醒他,給他測體溫,竟然燒到了388度,急忙喂他吃退燒藥。
他躺下后嘴里重復(fù)念叨著什么,簡潔湊近聽,好像是:“我一直在等你,一直在等你”
簡潔失笑,自己只是去買藥,又不是不回來了。
他很快睡去了,簡潔在床邊坐了好一會兒,就這么看著他,好像看不夠似的。
第二天早晨簡潔是被吵醒的,她睜開眼看到宋旻站在窗簾那兒打電話,語氣冷淡:“我上不上班重要嗎?”
“公司多我一個少我一個都無所謂這是你說的。”
“別再找人監(jiān)視我了。”
宋旻掛掉電話,回頭見簡潔正盯著他,心里有些不自在:“對不起,吵醒你了。”
簡潔有許許多多的問題都憋回去了,話到嘴邊只剩關(guān)心:“你感覺好些了嗎?”
“好多了。”雖然昨晚睡得沉,可被她叫醒還是有印象,“你一定沒睡好吧。再睡會兒,我回去拿鑰匙,過來接你。”
“嗯。”簡潔應(yīng)道。
他又不開心了,是怎么回事?躺在床上,簡潔沒了睡意,他一不開心,自己也就跟著不開心。
原來愛情的滋味這么復(fù)雜,可她好像還沒嘗夠呢!
宋旻才剛拿了鑰匙,就聽到樓下有汽車的聲音,從窗戶瞟了一眼,沒想到是他父親來了。
宋威見到他的第一句話是:“聽說你昨晚沒回來,去哪兒了?”
這樣的語氣這樣的表情宋旻真的很討厭。他壓抑著、克制著,到最后成了沉默。
宋威知道他心里難受,沒再追問:“回去勸勸你媽。”
想了一晚上,宋威決定還是親口告訴孫柔。吃完早餐,把她叫進(jìn)書房,聽到這個消息,孫柔沒有吵鬧也沒有哭罵,直盯著他,眼神犀利,看得宋威心里發(fā)怵。
宋威沒有多待,因?yàn)樗螘F的眼里充滿了厭惡,看得他心里難受。
回到宋宅,聽汪姨說她母親還在書房。敲門進(jìn)去,孫柔坐在那兒,像是沉思,又像是悲痛欲絕。
在這個家,他和母親,同樣沒有太多話題。
“媽。”他知道,母親這么多年也不容易。
孫柔看著他,和宋威年輕時簡直一模一樣,一時間愛恨交織,她恨宋威,更恨自己。
“當(dāng)初我和你爸結(jié)婚,你外公外婆都不同意,我不聽勸,一心想嫁給你爸,和家里斷了關(guān)系,后來你外公去世,我也沒回去,不是我不想,是你外婆不讓,說爸,就是被我氣死的。”
不知不覺,眼淚就模糊了雙眼。
“媽。”宋旻走過去,抱著她,心底掀起無盡的波瀾。
孫柔趴在兒子身上,放聲大哭。
成年后這么親近還是第一次,宋旻既痛恨母親的懦弱,又心疼她的不易。他們年輕時的事,也聽姨媽和舅母們說起過。
那是好多年前了,在他外婆的葬禮上。母親哭得泣不成聲,他父親攙扶著她,沉默不言。他是晚輩,站在后面,看著大家都哭,他哭不出來。從來沒有見過,也很少聽母親提起,他看著那張照片,是個慈祥的老太太。席間聽到她們議論,說母親一直都是個溫順、聽話,知禮、守禮的人,不知道怎么就被宋威給騙去了,害得老爺子病了一場;還說宋威不要臉,明面上是老爺子的學(xué)生,恭敬、謙遜,沉穩(wěn)、有度,背地里卻勾搭他家女兒有羨慕的也有更難聽的話,宋旻一腳踢倒了凳子才打斷了她們,然后心里煩悶就先走了。
為此還和母親吵了一架。
那會兒應(yīng)該17、8歲,頭一次知道父母的事是在那樣一種情況下,一開始他們應(yīng)該是幸福的吧。
要不是收到簡潔發(fā)來的短信,宋旻都快忘了還有一個人在等他。他正準(zhǔn)備去找簡潔,又被汪叔留下。
“我叫你汪姨給你做了碗餛飩,吃了再走吧。”
他跟著進(jìn)了廚房,汪父端起餛飩放在他面前:“你小時候最愛吃了。”
宋旻記得有一次,廚房做了他不愛吃的蘿卜,他只是抱怨了幾句,就被父親罵,還強(qiáng)迫他必須吃,剛吃一口就吐出來,又被罰,站在餐廳外不許吃飯,是汪叔把他帶到廚房,悄悄給他煮了餛飩,他和汪泉坐在桌上,吃得可香了。后來再被罰不許吃飯,汪叔都會偷偷給他煮餛飩。
汪父見他遲遲不動筷:“趁熱吃啊。”
味道還是那個味道,可他已經(jīng)不是小孩兒了,會因?yàn)橐煌腽Q飩就忘掉所有的煩惱。他也記不清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吃蘿卜和吃餛飩都一樣。
“我不知道你要回來,是董事長讓我準(zhǔn)備的。”汪父在他對面坐下,他頓了頓又繼續(xù)吃,“他說你會回來看夫人。”
“知子莫若父啊。”
吃完最后一口,宋旻放下勺子:“您一定很累吧,在我爸手底下做事,這么多年您是怎么堅(jiān)持過來的?”
汪父回憶起從前,好像很久了又好像是昨天才發(fā)生的事。他該從哪兒說起呢?
“我沒什么文化,一開始是你爸的司機(jī),每天都跟著他,他那時候有個得力的女助手,長得漂亮,腦子也聰明,經(jīng)常跟著你爸談業(yè)務(wù),兩個人彼此欣賞,后來被你媽發(fā)現(xiàn)了,你爸就換了助理,把我安排在你家做管家。”
“不是懷疑,是信任。因?yàn)槲易隽俗C,勸了你媽。”
“老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那會兒你媽剛懷了你,她不想離婚你爸也不想,我覺得自己做對了,立了功,積了德。再說那個年代離婚不是件好事,因?yàn)槟悖麄冇钟辛斯餐畹哪繕?biāo)。”
“你爸經(jīng)常加班、出差,你媽就一心照顧你,家里的事都交給我管,你爸對我們一家三口也很好。再后來你爸突然讓我安頓一個人,也是個漂亮的女人,但腦子不算聰明。我什么都沒問,也什么都沒說,就照著你爸吩咐的做,因?yàn)槲抑滥惆中湃挝沂且驗(yàn)槲依蠈?shí)本分,從來不多嘴。是那個女人自己告訴我,她叫姜蕓,她懷了你爸的孩子,她是個外地人,她不知道怎么辦。我也是外地人,在金都所有的東西都是你爸給我的,我很同情她,但幫不了她。我看得出來那段時間你爸很痛苦,可他回到家就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你媽也沒有發(fā)現(xiàn)。”
“我也很痛苦,尤其是在聽到你彈琴的時候,你是個好孩子,很善良,對小泉很好,我很害怕你還有我們的平靜生活被毀掉。”
“又過了一段時間,那個女人生了,是個男孩兒,我擔(dān)心的事沒有發(fā)生,她拿著錢帶著孩子離開了。”
“日子又恢復(fù)了原樣,沒想到過了20幾年,該來的還是來了。”說到這兒汪父停住了,他是宋家的下人可他和兒子一樣把宋旻當(dāng)親人,他該怎么辦?他能怎么辦?
像看了一場電影,已經(jīng)結(jié)局了宋旻還沉浸在故事里,到底誰才是那個看客?
“餛飩是他讓你煮的,故事也是他讓你說的嗎?”
“瞞不住了。”
宋旻起身,把碗放進(jìn)水池里,他打開龍頭又關(guān)上,想起簡潔還在等他呢。